68、第68章
女郎中替唐蓁包紮好傷口，關照她這幾日切莫勞累,好生休息。
唐蓁將人送到屋外,奇怪的是後院兒一個人也不見，就連平日裏慣愛蹦噠的金星也沒了蹤影。
廚房竈臺上熬着藥,噗噗作響,金家彷彿陡然安靜下來,令唐蓁錯愕。
她將竈臺上的火熄滅，洗了洗手,順勢朝前院去。
空氣隱隱緊繃着,唐蓁嗅到了一絲危險，她下意識便認爲,不會是宋旻的人尋上來了吧？
可怎麼會？
他們怎麼會知道她落到了金光村？
唐蓁甚至想,若真是宋旻，爲了不連累金百明和王氏，她也只能束手就擒。
她每走一步心就越往下沉一些。
直到她看到金百明一家，臉貼着門,擠在一塊兒朝着門縫隙望。
金百明體型偏胖，杵在中間,小金星踩着他的腿,王氏和金龍被擠得一點兒餘地也沒有。
“金百明，你讓讓！”王氏推她。
“嚷什麼，想把人嚷回來是不是！”
王氏頓時喫癟，卻還是氣得狠狠踩了金百明一腳。
唐蓁有些摸不着頭腦，站到他們身後,也朝着那道細小的門縫望去。
“外頭有什麼，你們瞧得這般？”
唐蓁的聲音一出，四人陡然破了功。
金星從金百明腿上掉了下來，踩到了金龍的手，王氏則被金百明推擠，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金家頓時“欸喲”聲四起。
惹得唐蓁哭笑不得。
到底還是王氏反應快，她從地上起身，挽上唐蓁的手臂，將她朝裏屋帶。
“沒什麼，方纔來了個江湖騙子，被我和你金大哥攆了出去。”
唐蓁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王氏悄悄朝後頭的金家父子仨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千萬別開門，也別說錯話。
“廚房裏的藥好了吧？你去躺着，我去給你弄。”
“噯。”
唐蓁笑着點頭，絲毫不聞窗外事。
且說這頭的宋辭。
王氏關門的那一刻，他聞到了熟悉的鳶尾花香味。唐蓁身上的香味很獨特，他同她朝夕相處這麼久，早已
習慣了這個味道。
他蹙眉，站起身來沉聲道:“進去看看。”
只他還未跨下馬車，李良德便從村南那頭騎馬而來。
他臉色泛白，揪着繮繩的手很緊，終是在宋辭身前停下。
宋辭下車的動作倏停，瞧他欲言又止，心裏咯噔一下，沉聲問:
“何事？”
李良德跟着他這些年頭，宋辭對他頗爲了解，他細微的表情，宋辭便能分辨好壞。
“殿下……”
瞧着這幾日下來，宋辭身心俱疲，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眼下哪還有半點兒精神氣。
宋辭扶着車欄，骨節分明的手瓷白修長，隱隱透着青筋。
他閉了閉眼，“說吧。”
李良德垂首，“湖裏剛打撈上來一具女屍。”
他話音剛落，齊刷刷的人，連着楊霄都跪了下來，紛紛垂首，誰都不敢說話。
宋辭一口氣憋在嗓子眼兒，逐漸涌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兒，順着喉腔，終是咳了出來。
“殿下！”
李良德和楊霄大叫出聲，宋辭身子顫了顫，被楊霄穩住了。
李良德老淚縱橫，瞧着打小伺候到大的宋辭，他抹了抹臉。
“殿下莫急，興許，興許不是唐姑娘呢，殿下不爲自己考慮，也想想聖上啊！”
宋辭緩了緩，李良德說了那麼多，他只聽到那句:
——“興許不是唐姑娘”。
他撐起身子，沉聲道:“人在哪兒，孤要親自去看。”
楊霄駕車，將宋辭帶到了明湖岸邊，這兒堆滿了人，十二衛已將人羣疏散開，地上鋪着草蓆，上頭躺着寥寥一具女屍。
從這頭望去，那具屍體已被湖水泡得腫脹發白。
李良德嚥了咽口水，偏頭道，“不如，奴才去替殿下看吧？”
宋辭擡手，眼眸盯着岸邊，“不必。”
說着他已然往那兒走去，李良德同楊霄對視一眼，旋即跟了上去。
岸邊的百姓站了不少，雖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明湖這兩日的動靜着實大，定是出了人命了。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這麼可憐。”
“定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了，瞧瞧太子都親自來尋了。”
“那定是太子殿下心儀的女子了，哎，
福薄啊！”
楊霄眼梢偏過一陣風，那頭頓時沒了聲。
宋辭一步步向前走，直到那具屍體離他越來越近，終是停在了他腳下。
白布罩着臉，仵作也不敢動，只能垂首聽吩咐。
半晌，只聽得宋辭利落的一句:“掀開。”
李良德倒吸一口涼氣。
仵作乾脆地掀開白布，宋辭面色淡然地垂眸，只有站得近的人才能看到他額頭上跳動的青筋。
他垂眸，看清屍體的臉後，退後幾步，什麼也沒說，終是轉身離去。
李良德這才低頭去瞧，見那腫脹的臉並非唐蓁後，他長長地舒了口氣，拍了拍楊霄的肩膀。
金光村這一夜都不太平，官兵來來往往，明湖更是徹夜未停。
城郊不比上京，寒風凜冽，到了半夜更是下起了小雪。宋辭衣着單薄，外頭只披了件長襖，他站在村頭，面對着明湖，一言不發。
縱使雪落到他頭上，他仍無動於衷。
李良德撐起傘，來到他身側。
“殿下，去歇會兒吧，您已經幾天沒闔眼了。讓下面的人去找，有信兒了奴才立馬通知您，成嗎？”
宋辭沒應，他眸子漆黑如墨，只盯着那平靜的湖面，而後又望了一眼天色。
“下雪了，李良德，你說她冷不冷？”
李良德頓時噤聲，不再多勸。
而身處金家的唐蓁，此時正躲在被窩裏。村裏自然燒不起地龍，連着炭火都是奢侈。
王氏睡前又給她取了一牀棉被來，此刻錦被裏頭倒也不算冷。
唐蓁鼻子癢，打了個噴嚏。
她揉了揉，覺着不應該啊。
許是有人在想她，會是唐文彬，還是宋辭呢？
她身子朝被子裏縮了縮，感受到絲絲暖意，這才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一夜無夢。
唐蓁第二日醒來，外頭枝幹上已是積起了薄雪。牆角幾枝梅花，翩然綻放。
同金百明一家用完早膳，誰知這廖大娘又在門外鬼鬼祟祟的朝裏頭看。
王氏性子急，掄起袖子走到門口問:
“你又來做什麼？”
廖大娘笑笑，瞥了眼唐蓁，頗有些意外:
“你家這個還在啊？”
王氏見她又盯着唐蓁，推了她一把。
“你什麼意思？我家是得罪你了還是怎的？你盯上癮了是吧？”
王氏嗓門低了些，她不想讓唐蓁知道村上這兩日來了人。
她身上的傷本來就沒好全，若再動了氣可就不好了。
廖大娘瞧出幾分名堂來，嘲諷道:“你心虛什麼？”
她同王氏做鄰居也快十多年了，這吵仗就從來沒吵贏過。
王氏人緣好，金百明又對她言聽計從，金家在村上也算富庶，又得了兩個大頭兒子，廖大娘說不嫉妒是假的。
今兒個遇着這事，她就非得來尋王氏的不高興。
王氏一聽，這人是成心來找茬的是吧，她轉身就去屋子裏拿掃帚，提着掃帚就衝了出去。
“我讓你再說，讓你再來……”
廖大娘沒想到她會來這招，只得在金家門前繞圈兒，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這聲兒大的，唐蓁想不聽見都難。
她走到門前，剛想勸兩句。
誰知廖大娘見着她似是看到了救命稻草，連忙躲到了唐蓁身後。
王氏就沒見過這麼沒臉沒皮的人，打都不走。
可她沒料到的是，廖大娘今兒個就是存心來揭唐蓁的底子的。
“這位姑娘，你不知道吧，咱們村子這兩日可是來了朝中貴人，聽說是來尋位姑娘的。”
廖大娘邊躲邊急聲道。
唐蓁的身子陡然頓了頓。
聽得她說朝中貴人，唐蓁第一反應就是宋旻，難不成宋旻真的追到了這裏？
王氏見唐蓁臉色突變，那叫一個氣。
她掄高掃帚，朝廖大娘掃去，“你個掃把星，還不給老孃滾，在這放什麼臭屁！”
王氏惱羞成怒的樣子，令廖大娘更加確認了些什麼。
她笑得得意。
“聽說是太子殿下在找一個落入明湖的姑娘，這攪得咱們村子翻天覆地的，連着幾日都沒安生呢。”
唐蓁徹底愣了。
她根本不知道宋辭也在金光村，甚至還在大費周章地找她。
唐蓁轉身，她雙手握上廖大娘的肩膀，正色道:
“你說誰？”
唐蓁的反應並不在廖大娘的預期中，照她看唐蓁應當花容失色，趕緊逃命纔是。
她愣了愣，失語片刻纔回道:
“太，太子殿下啊，身邊還跟
着個太監模樣的老頭，這不還在村頭站着……”
廖大娘話還沒說完，唐蓁已經轉身，朝門外奔去。
王氏見狀，掃帚都丟了下來，她朝唐蓁的背影“噯”了聲，終究沒喚住人。
王氏瞪着廖大娘，這廖大娘也會看眼色，一溜煙就逃走了。
唐蓁一路跑，村子上果然有許多官兵，可她沒見着宋辭的身影。
想起方纔廖大娘說宋辭在村頭，她又掉頭，往村頭方向去。
她不敢跑太快，因着胸前的傷，隨着她的步伐隱隱作痛。
可想到宋辭近在眼前，唐蓁怎麼也等不了，忍痛前行。
好不容易來到村頭，她遠遠就瞧見明湖岸邊，護衛來來往往，彷彿還有人在排隊下湖。
唐蓁手顫了顫，一時紅了眼。
再向前望，只見那道熟悉的背影正背對着自己，他身子頎長，寬肩窄腰的，可不知爲何，唐蓁看着他的背影，竟覺得無比孤寂。
彷彿風一來，他的身子就會倒下。
楊霄正從岸邊回身向男人稟報着什麼，他一偏頭，無意間看到了不遠處站着的唐蓁。
他眨了眨眼，直到看清後，才激動地喃道:
“殿下，那……”
宋辭瞥了他一眼，順着他目光所及的方向，轉身。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抱歉，昨天更的這章實在有點草率，影響大家的閱讀感了。
以後不滿意的就不傳上來了，給大家紅包賠罪，記得評論哦~然後，是準備收尾了。下一更在明早，大家週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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