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歧路
裘凜揮了揮手:“帶爺去上好的包廂。好酒好菜的都上來,記住挑一個僻靜的地方,旁人不許叨擾!”
他說完便把手裏的一甸純銀子扔到了店小二手裏。見到如此爽利的客人,店小二一邊掂量着手裏的銀子一邊高呼:“好嘞,二位爺請上座!”
二樓雅間裏,諸祁依舊緊緊的皺着眉頭。二話不說,先是深深地灌了一口烈酒下去。烈酒入喉,到肺腑燒灼,格外辛辣。
裘凜把狐氅褂子取下來,也仰頭悶了一口酒:“怎麼咱們的太子殿下到底是怎麼了?有什麼煩心事拿我當兄弟的話就一同說說。”
諸祁把酒杯放在桌上。啪的一聲響。思索片刻,又倒出來了一杯酒。
“是你家那位嬌豔欲滴的太子妃吧?”裘凜發問。
諸祁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對她掏心掏肺。每時每刻都看着她,生怕她一個不小心跌倒了,餓着了,風寒了。我盡心盡力的護着她,生怕她出了什麼意外的糟心事。可你可知道她昨日裏說了什麼?”
裘凜心下疑惑,挑眉問:“說了什麼?”
“她討厭我,憎恨我,厭惡我。”
裘凜心底一驚:“太子妃當真是這麼說的?那她可是全天下獨一人啊。”
諸祁微微嘆了口氣。
裘凜看他心緒煩亂,起身出主意:“你可知曉女子最喜愛的東西是什麼?”
諸祁問:“什麼?”
“不外乎金銀珠寶,玉簪翠石,香粉胭脂云云耳。”裘凜眯了眯狐狸一般的眸子,輕輕搖頭晃腦:“你若日日給她送,保證她心悅與你呢。”
諸祁聽了只是搖頭:“我的寶珠和全天下的女子都不一樣。她不會喜歡這些俗物的。”
裘凜把嘴一撇:“這可不一定。全天下的女子,在我裘某眼裏都是一個模樣。如果太子妃不喜歡這些,那一定有別的心儀之物。”
諸祁聞言只是沉默。彷彿能夠討得寶珠的歡心是他最渴望的事情,裘凜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裏一直搖頭,心想道,原來世上的男子竟然都是同一幅模樣。爲了自己心儀女子,什麼事情都可以做。
可是諸祁怎麼知道,他的愛太沉重了,太難堪了,完全變了一種樣子,怎麼令寶珠心甘情願的接受呢?
喝完酒,諸祁依舊神色冰涼,踏着月色回了東宮。那鎖子仍然掛在門口上,諸祁默默的看了半天,纔打開。
江寶珠已經用了晚膳,就坐在榻子上,身子繃的挺直。諸祁身形高大,眉眼深邃,頭上的玉冠將髮絲高高束起,整個人高貴冷清。踏進殿裏的一瞬間,江寶珠緩緩的擡起頭,無波無瀾的眼眸落在他身上。
看見那樣空蕩蕩的視線,諸祁心裏一僵,想要伸出手去抓住什麼東西,又怕自己做的太過,反而嚇壞了她。
江寶珠聞見了一股濃濃的酒氣,她問:“你喝酒了?”
殿裏有太監連忙迎上來,接過太子殿下身上披着的外衫。諸祁腦子裏有幾分不清楚,單單揮了揮手:“你們先下去。”
“是。”
江寶珠依舊盯着他,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諸祁看着她討好笑了笑,喚了一聲:“珠珠。”
兩個人一個人坐在美人榻上,一個人站在窗前。離得那麼近,又好像離得那麼遠。看了她半響,諸祁無力的皺起眉頭,蹲下身,用手捂住臉。
“珠珠。我好害怕。我想抱你,想離你近些,再近些。可是爲什麼你會怕我?爲什麼討厭我?爲什麼離我這樣遠?”
“我忘不了那日你在牆頭上說的話。你說要嫁給我做妻子,一生一世,無論福禍,患難與共。這些話難道你都忘了你爲什麼想要離開我爲什麼?”
這一連串的問題就像是從天而降的石塊,將江寶珠砸的頭暈目眩。她甚至搞不清楚,爲什麼諸祁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江寶珠只是單純的心裏難受。她呆呆地僵在美人榻上,過了好久才擠出來幾個字:“我疼。身上疼。我也怕。”
她眼尾帶着紅和媚,聲音嬌弱。前幾夜的衝動與火辣一齊涌上涌到諸祁心頭。他把寶珠當做寶貝,可是隻有那種時候纔會控制不住自己。他恨不得死在她身上。她那麼軟,那麼香,比全天下所有的香粉都甜蜜,都要好聞。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動作,他喜歡她在錦被裏掉下的所有淚水,像是珍珠,一顆一顆砸到他心尖裏。
“你疼?”
諸祁猛的站起來,在榻子前站定了。他放柔了聲音:“你疼……”
“我也疼啊,我心疼。心裏像是有刀子割,珠珠,你若是多理我,我也不會這樣傷心……”
那種熟悉的可怕感覺重新攏上心頭。
江寶珠向後縮,諸祁卻攥住她的手,哀傷的說道:“我不碰你了珠珠……我不碰你了……我也不鎖門,你說什麼我就聽什麼,你別離開我,好麼?”
江寶珠心底又酸又澀又恐又怕。她擡眼看他,輕輕吸了口氣,捂住鼻子細聲道:“諸祁,你身上好臭。”
諸祁聞言一僵,輕輕的把江寶珠的頭按在胸口上。
只呆了那麼幾秒,諸祁就起身,把寶珠抱到榻子上。“珠珠,你睡吧。我看着你睡。我不碰你。只要你不討厭我,好嗎?”
江寶珠依舊目光呆滯的看着他。
諸祁喊來幾個宮女:“來人,伺候太子妃娘娘洗漱。”
殿裏燈光昏暗,盤旋而至的都是淡淡的薰香。聞夢帶着幾個手腳麻利的宮女爲江寶珠換上衣服,洗盡臉上胭脂。她的臉便完完全全露出來,不及巴掌大,臉上透着層薄薄緋紅,像是鮮嫩的珍珠。
“太子殿下,您……”聞夢想要過來伺候太子殿下,諸祁卻搖頭:“把水留下。今日我睡偏殿。你留在這裏,照顧好你家小姐。”
他沒有回頭。怕自己回頭了捨不得,直直的大步走向外面。
聞夢和玉荷詫異的相互對視了一眼。怎麼回事這才成婚多久但是她們不敢質問太子殿下心意,只是行禮:“恭送太子殿下。”
江寶珠不可置信的看着聞夢道:“諸祁呢?”
聞夢略略停頓,福身:“太子殿下去偏殿歇息了。”
“真的?”
“千真萬確。”
江寶珠連忙鬆了口氣癱在被窩裏。像只汗涔涔的落水兔子。聞夢還以爲江寶珠傷心了,連忙勸道:“娘娘,許是太子殿下朝務繁忙,並非是不喜歡您了。”
江寶珠略略揮手:“知道了。我巴不得呢。你們快下去歇息吧。”
夜晚依舊漫長。
第二日,諸祁眼眶烏青,一看就是沒有歇息好。
爲了給江寶珠排憂解悶,他準備去湖心亭裏賞景。正好天公作美,下起了濛濛細雨,天與湖水一色,空氣中又霧濛濛,看起來別有一番風味。
“珠珠,昨夜歇息的如何?”諸祁把身上的外衣披在江寶珠瘦弱肩頭,拿手指攏了攏她額前幾縷青絲。
江寶珠看了他一眼,點頭:“挺好的。”
諸祁一頓,心中不禁漫出一股淡淡哀傷。他昨夜在冰涼的側殿難以入眠,可是沒成想,寶珠離開了自己,竟然休息得這樣好。
江寶珠又看了他一眼。昨夜裏自己的確樂得自在,但是她也發現了,諸祁臉色不好。怕他生氣,寶珠便輕輕起身,扯了扯諸祁的袖子,指着圓桌上的茶水:“你面色不好。喝些茶水吧。”
諸祁順勢坐在石凳上,一不動也不動,只是呆呆地看着寶珠道:“那珠珠知道我爲什麼面色不好嗎?”
江寶珠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她腦子不靈光,但是她知道,這個問題一定與她有關。她微微頓了頓,倒出來了一杯茶水。碧色清澈的茶水在白色瓷杯裏醞釀出初晨的層層波紋。
諸祁輕輕的看她一眼,像是要討她歡心似的,坐在石凳邊又說:“你看,湖水裏面的魚兒遊的多歡暢?”
是嗎魚都那麼自由也是,這天大地大,除了她,誰不是自由自在,想去那裏就去哪裏呢?
思及至此,江寶珠有些羨慕的盯着湖裏自由自在游來游去的胖頭魚。
看寶珠依舊沒有什麼興致的樣子,諸祁嘆了口氣,把她的手攥在自己手裏。他的手掌寬大,骨節分明,能夠完完全全的把江寶珠的手掌包在手掌心裏。諸祁把江寶珠細軟的手指一根根的掰開,她指尖素淨,指甲是乾淨的素色。
湖心亭旁邊花團錦簇,碼列着硃紅色的鳶尾花和大簇大簇的紫錦,綻放的熱烈至極。
諸祁挑眉道:“你看那花開的這樣好,顏色嬌豔,只配你這指甲。”
江寶珠手指尖一陣冰涼。她想把手指縮回去,諸祁又轉過頭去吩咐道:“你們幾個,去拿碟子,取幾朵顏色鮮豔的鳶尾花花瓣搗成汁。”
聞夢聞言福身:“是。”
幾個宮女手腳麻利,那花汁很快調好了。放在翠色的瓷盤裏。邊上插着幾個羽毛做成的小刷子,用做上顏色的工具。
這是一些富家子弟的玩意兒,取了新鮮的紅色花汁抹在指甲殼上,再放到陽光下曬乾,塗上些許明礬,再待那麼不到一刻鐘,指甲便有了豔麗的顏色。放在陽光下看,就像是半透明的玉瓷,微微發着光,顯得手指都纖細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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