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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花生米,拍黄瓜,毛豆

作者:惨绿少年阿日
“你别只顾着喝酒啊,也吃点菜啊!”

  那個比宗哲還老的人,自然是司天监的老监正张时修。

  张时修一把将酒坛夺了過来,嚷嚷道,“哪裡有你這么喝酒的,直接往嘴裡灌,如同牛饮,太浪费我的好酒了。”

  “你心情不好,就来我這裡糟蹋我的酒,也不心疼。”

  “你可知道,這两坛酒,還是武冲那大光头临走的时候送给我的。”

  宗哲气呼呼地說道,“喝你两坛酒怎么了?”

  “你好歹也是朝廷裡最老的家伙,怎么還看不透呢。這些年,你也积攒了一大笔棺材本了,难道還真想将银子带进地裡去啊。你這样的人啊,只能飞升,棺材都沒有落地的。”

  “還有,亏你還是龙虎山好的天师,你怎么就這么想不透彻呢?连你们道祖都說過,酒肉穿肠過,道祖心中留,不過是两坛酒而已,何必這样小气。”

  见宗哲要過来抢酒坛,张时修用筷子在他手上敲了一下,宗哲這個刀林剑雨中冲杀从来不畏惧的人,却连忙躲闪,似乎张时修的這双筷子,要比世上最厉害的武器還要凶残。

  张时修气得笑道,“什么道祖說的,分明是佛门那大秃驴诓骗世人才這般說的。我們道家,讲究的是道法自然,喝自己的酒,吃自己的肉,穿不穿,留不留,随它去了。”

  “而且啊,這些宫廷玉液酒可是喝一坛少一坛了。虽說那酿酒的鲁老头把技术传给了他孙子,可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长安的水岂是临安的河水能比拟的。现在皇宫裡的宫廷玉液酒,喝起来一股刺鼻的味道,难以下喉啊。”

  “唉,长安不归,宫廷玉液酒就要失传了哦!”

  听得张时修這般說,宗哲伸手将张时修碗中的酒倒进自己碗裡,一口喝下,“长安,六年前就已经不是大汉的京城了。”

  “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過河,收复长安,可是這朝廷中户部說沒有钱财粮草,兵部說沒有兵马、器械,那礼部還厚颜无耻地說,临安才是大汉京城最佳之选。”

  “我呸,要不是被人拦住,我非得将他们几個尚书的脑袋敲破不可。一個個尸位素餐,沐猴而冠!,小人,小人当政啊!”

  张时修颇为肉疼地看着自己的酒碗空荡荡的,便提着酒坛又斟满了两碗,“宗哲,你也老大不小了。”

  “這满朝文武,就数你年纪大,脾气更大。”

  “不過啊,我也想回长安啊,在长安的观星塔上,我看那星宿,都要比现在看的清楚很多。那边晚上的夜空更加清澈明亮。”

  宗哲又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是啊,和你在长安喝酒的时候,也沒见你這么小气過。”

  “每次我打仗回来,便找你喝酒,那时候酒水管够,烧鸡、大鲤子,卤肉,牛肉都是管饱的。”

  “我還记得有一次我从北域杀敌回来,受了伤,你還给我弄来了一條虎鞭,那东西下酒,大补,忒香!”

  “哪裡像现在,就是一碟花生米,一碟拍黄瓜,還有這個毛豆和小菜,连個荤菜都沒有了。更可恶的是,酒都不让我喝好。”

  张时修還沒有开口,身后的一個十二三岁的男孩說道,“這已经是监正爷爷能拿出来招待你最好的菜了。”

  “平日裡,监正爷爷喝酒都只要一個菜的。”

  宗哲眼睛瞪得大大的,张时修无奈地看了男孩一眼,“鹏儿,瞎說什么呢。”

  “我是年纪大了,吃不了這么多。你沒看到上次武冲過来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啊。”

  宗哲看向张时修,看得他有些尴尬,“你堂堂司天监监正,就這么穷了?”

  “你好歹也是龙虎山天师啊,道门至尊,现在连肉都吃不上了?”

  张时修嘴角抽了抽,“也不是吃不上了,只是司天监本来就是清水衙门,我那些徒子徒孙又一個個不务正业,尽干些烧银子的事情,所以我還是省一点,留点银子给他们了。”

  那個叫“鹏儿”的男孩說道,“才不是呢,是朝廷克扣司天监的银子,還說我們司天监沒有存在的必要,以后要撤销拨给我們的款项。”

  “监正爷爷把自己留的养老银子都拿出来了,才能让司天监运转下去。”

  张时修被揭破了老底,脸面上有些挂不住,“鹏儿,你知道什么呢?”

  “朝廷迁到临安,到处借银子。又加上打仗,哪裡都需要用钱。我們司天监能省点就省点了,也好为国家出点力。”

  宗哲瞪大眼睛看着张时修,“這是户部的意思,還是吏部的人說的,堂堂司天监,历朝历代都存在的,偏偏這些狗东西說沒有存在的必要?”

  “你告诉我是谁說的,我去打破他的狗头。”

  鹏儿又要开口,被张时修用眼神制止,“鹏儿,你的星宿天罡阵数背得如何了?你十五师叔何炯的八寸不烂之舌你学会沒有?王有才的滚落刀法你学到几重了?還有胖子的炼金术……”

  不待张时修說完,男孩撒腿就跑,脚步踏着楼梯噔噔作响,可见這孩子跑得有多心急。

  宗哲问道,“這孩子我以前怎么沒有见過,可是眉目之间却有些眼熟,想不起是哪家的孩子了。”

  张时修說道,“這孩子算起来和你有些缘分的。”

  宗哲越发好奇了,“他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张时修夹起一粒花生米,放入口中,又品了一口酒,“岳家的孩子,如果你還想不起来,我這裡的酒你也算白喝了。”

  宗哲站起身来,探头往楼梯下望去,“是岳强的孩子?”

  张时修点点头,“就是這苦命的孩子。”

  宗哲眼中露出欢喜,又夹杂着担忧的神情,“岳强当年乃抗击北莽的主将,长安保卫战、黄天荡战役,立下赫赫战功。后来独自领兵抗击北莽,与北莽幽王耶律雄基杀得难舍难分。”

  “可惜朝廷上奸臣当道,上书說岳强拥兵自重,不肯听从兵部调遣,被十二道金牌给强行逼了回来。最后以通敌卖国之罪处斩,灭九族。”

  “监正,你偷藏岳强的孩子,這可是大罪啊。你既然偷偷将他藏起来,就要保护好他,又如何让他到处乱跑呢,你为什么要告诉别人呢?”

  看着宗哲越說越着急的模样,张时修给宗哲斟满了一碗酒,“岳强当年可是你带出来的将领啊,虽然他后来独自领兵,可他是一個什么样的人,想必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宗哲义愤填膺地說道,“我自然清楚,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岳强与耶律雄基杀红了眼,兵部那些狗东西又懂什么兵法战术,岳强不听他们的自然是对的。要是听了他们的,哪裡還能打胜仗。”

  “岳强性格高傲我是知道的,但是要說岳强通敌卖国,砍了我脑袋我也不信的。”

  张时修点点头,“当时你为了保岳强,可是在金銮殿破口大骂了,如果不是长公主刘秀珠舍命保你,太后念你是忠义之人,恐怕那次你的脑袋也就沒了。”

  “你說我为何要将鹏儿带出来,因为你是宗哲啊,這裡沒有外人啊。”

  “我如果连你都不相信,我還能相信谁呢?”

  “而且,我都活了一百多岁了,救了這個孩子,哪怕朝廷要追究,我又怕什么呢?”

  宗哲直直地看了张时修好一会,不知道這個糟老头子的葫芦裡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不說别的,就凭你保住了岳强的子嗣,我欠你十坛酒,十坛上好的宫廷玉液酒。”

  “不過,要等我打下长安之后,才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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