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四宝斋
谢斌一愣,心裡暗笑,這些小伎俩耍到他的头上来了,真真有意思,他谢斌从十八岁开始闯荡,這些行当裡的勾当,什么样的沒见過。不過谢斌今天心情不错,不愿意板着脸拒绝别人,笑着点点头,“可以啊,只要是真品,其他都好說。”
谢斌知道,這位肯定是在自己逛早市的时候缀上自己了,不過這些人也就能蒙蒙那些不懂行的或者贪心的,想蒙他,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男人从背后鱼竿包裡取出一幅画卷,要递给谢斌。
谢斌指了指桌子,男人不好意思的笑笑,心裡却暗自警惕,心思恐怕碰上了行家,不過又想到行家也是人,自己的手段让多少自诩行家的人吃過药了,连他自己都数不清。
谢斌用餐巾纸将手擦的干干净净,然后才轻轻拉开系着的红色绸带,小心的铺开画卷。
刚刚铺开一小截,谢斌凝视一下,然后又卷上,将绸带原封不动的系好,然后微笑着一伸手示意男人收回去。
“怎么?”男人不明所以。
谢斌微微一笑,“看不明白,您换個地儿吧。”
男人愣了一下,看看谢斌微笑的脸色,只能收起画卷,匆匆离开。
等男人离开,谢斌才微笑着摇摇头,对付這些人必须要小心翼翼才行。从刚开始男人直接递给谢斌画卷,被谢斌拒绝,让他放在桌子上。這是古玩行裡一点小规矩,好多人都理解,但是有的时候人们稍微一大意,就着了這些人的道。
還有谢斌打开画卷时,先把手擦干净,這一個是必须的手续,因为画卷這东西受不得脏污,包括汗、油等等,要不是身边沒有手套,谢斌就会带上手套再打开。
另一個也是怕這個男人耍赖,要是不擦擦手,他說不定会說你刚吃饭完,手很脏,把他的画给弄脏了。
還有,看出那画是赝品,也别直接說是赝品,說個看不准或者看不懂就行了,他们也是要凭這個混饭吃的,您說的那么直接让对方下不来台,万一要找你麻烦的话,谁也防不住。
反正在古玩這一行裡,万事小心,别說面对這些陌生人了,就是熟人你也得小心。倒不是說熟人会坑你,而是万一出了事,双方都說不清。就說這瓷器,两個好朋友相互赏玩,结果交手的时候不小心摔碎了,你說這事算谁的?
這就跟朋友借钱似得,一定要算清账,该写欠條的一定要写,不要說不好意思怎么得,出了事你找谁說理去?
谢斌付了帐正准备离开,一個也在吃早餐的老爷子叫做了他:“小伙子,稍等,過来坐坐?”
谢斌扭头一看,是一個六十来岁的老爷子,鹤发童颜,气色很好,穿着一身白色的练功夫,脚下一双黑布鞋,看上去挺有味道。不知道的会把他当作什么武林高手或者世外高人啥的。旁边還坐着一個小姑娘,十二三岁,扎着一條马尾,正感兴趣的望着谢斌。
谢斌迟疑一下,笑着问道:“老先生什么事?”
“嗯,先坐,”等谢斌坐下才接着问道:“我刚才看你看那幅画的时候,只打开一小截就合上了,为什么?”
“這個,”谢斌组织一下语言道:“我看到了那幅画上的钤印,感觉不对,就沒再继续看。”
“钤印?”老爷子想了想,摇摇头道:“不会啊,我怎么沒注意到,老实說吧,上次我也看到過那幅画,虽然也感觉不对,可是却不知道是那裡不对,犹豫半天才狠下心来拒绝,你是怎么看出铃印有問題的,我记得三個钤印都很逼真啊?”
谢斌点点头,“确实很逼真,但是却還是露出了机器雕刻的痕迹,所以一看钤印就不需要再看了。”
老爷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唔,原来問題是出在钤印上,怪不得呢,你怎么能能看得出那是机器雕刻的印章?”
谢斌微微一笑,“那啥,晚辈也是玩雕刻的,虽然只是竹木雕刻,可是对机器雕刻的作品很敏感,一眼看破也不算难事。”
“這样啊,难怪,小友是這裡人嗎?”老爷点点头随后又问道。
“不是,只是来這裡旅游的,”谢斌对這位老爷子的感觉很好,也沒隐瞒。话說一個人对别人的第一印象非常重要。就像谢斌面前的這位老爷子,给谢斌的第一印象就是温文尔雅,和善可亲。這是跟谢斌的爷爷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但是却让谢斌很是心折。人们常說,一個人的气质怎样怎样,還有人說从某人身上看到什么逼人的气势等等,這都是一個人的面貌语言行动等细节方面给外界造成的综合印象,而這些细节又是一個人所处的地位做事方式以及心裡活动的外在体现。
谢斌识人的眼力是怎么来的?就是通過大量的观察和积累对比所得出的结论,只要不是那些经過训练或者像谢斌一样非常善于掩饰自己的人,很少有能够骗過谢斌的。有些高明的骗子是怎么屡屡得手的?而且受害者還都是一些高智商的人群?答案只有一個人,当人们习惯于以貌取人的时候,就很容易被骗子利用,巧妙的技巧和逼真的演技,很容易让好多人栽进陷阱中而不自知。
谢斌昨天忽悠谢成文的时候,第一句外行到极致的话,一下子就让谢成文把谢斌当成了一個菜鸟。要說谢成文也算是久经考验了,可是谢斌那一句话实在太過震撼,让他一瞬间就失去了警惕,不然還是能看出一些倪端的。
刚才谢斌跟那個下套的小混混做交易的過程,被旁边的這位老爷子看在眼裡,第一印象就把谢斌当成了一位眼力高明的字画玩家,因为谢斌的一举一动都显得那么内行,尤其是画卷只打开一小截就确定是赝品這個举动,更是引人浮想联翩。
而谢斌对這位老爷子的第一印象也非常好,不但看外貌,還有穿着行为等等。就像這位老爷子,吃饭的时候细嚼慢咽,轻声无语,吃完后筷子都整齐的放在一旁,而且手指甲修剪的非常整齐干净,看人时的眼神柔和而细腻,表情不算太丰富,但是却很真挚。
這样的人,哪怕是骗子,也是一個非常有教养的骗子。再加上旁边那個静悄悄吃饭的小姑娘,這对爷孙俩给人的感觉非常好。不過写吧对老爷子還是沒有說实话。谢斌对老爷子隐瞒的事情就是他刚才看那幅画的时候,并不是看出钤印有問題才确定是赝品的,而是感觉不好,這画缺灵气,尤其是文征明画卷中笔触细腻,色设妍雅的灵气,然后才怀疑是赝品,最后看出钤印有問題。
但是這话不能直接說,因为這样的话一般都是从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嘴裡說出来的,谢斌這么一個小辈要是這么說,未免让人觉得有些装或者恃技而骄的感觉,尤其面对的還是以一個老爷子。再說了,谢斌对字画的研究并不算深,只是自己精通写字画画而已,鉴定不是他的长项,所以也不敢在老爷子面前托大。
不過這老爷子却不算放過谢斌,笑着的问道:“小友有時間嗎?”
“什么事?”谢斌现在却警觉起来,毕竟两個人還是陌生人而已,也說不定這位就是一個驰骋江湖多年的老油子呢。话說以前混江湖的那些老人们,那可都不是一般人,不說别的,這演戏下套的本事可非同小可,让人防不胜防。
“呵呵,是老头我唐突了,”似乎看出了谢斌的戒备,老爷子轻轻一笑,“我叫赵正奎,嗯,在夫子庙开了一家小店,前天收了一幅画,感觉很不错,那人要价也不高,就收了下来,只是一直沒能确定是不是真品,所以想麻烦小友帮忙看看,怎么样?”
這個,谢斌還真沒想到這老爷子会提出這么個問題,让他鉴定字画?這,不是他不愿意,实在沒這個能力啊。這位老爷子能把店面开到夫子庙,显然也是行家了,可是他都沒办法鉴定的作品,自己這個三流玩家能看出什么来?“赵老先生,還是免了吧,我也就是碰碰运气而已,除了会点雕刻之外,其他的真不在行。”
“沒事沒事,就当是交流交流了,走吧,年轻人不要畏首畏脚的,”說着朝小姑娘道:“果果,走了。”
“是,爷爷,”小姑娘脆生生的答道,還掏钱付账,像個小大人似得,看上去很惹人喜爱,
“对了,小伙子,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
“谢斌。”
說话间,夫子庙到了,老爷子在一家名为“四宝斋”的店门口停下。
谢斌一看名字,有些怀疑,看名字這老爷子是玩笔墨纸砚的,怎么還收字画?不過等进去之后,才知道這店面不算小,除了出售“笔墨纸砚”四宝之外,還有两個柜台放着古砚和字画古籍。想想也是,在這地方开店的,碰到喜歡的东西是不会拒绝的,好多人有了宝贝也会上门推销,当然,下套的也更多。
店裡的装修很朴素,全是木质结构,感觉很别致,在小客厅小坐,小姑娘果果就似模似样的泡了一壶茶,让谢斌更是喜歡。前面說過,谢斌对懂事乖巧的小孩子是缺乏免疫力的,谢斌看着话不多但是眼神非常灵动的小果果,忍不住从背包裡摸出一件竹雕,却是昨天从谢成文那裡买来的。
這件渔翁卧船摆件是很别致的,尤其是神态可掬的老渔翁很惹人喜歡,送给小姑娘倒也不失为一件不错的礼物。“呐,果果,送给一件礼物,不准拒绝哦。”
小果果看到這件别致的摆件,有些心动,不過還是扭头看看她爷爷。
捧着一卷画进来的赵老爷子看到這件小摆件,笑笑对果果道:“收下吧,谢谢你谢叔叔。”
“谢谢斌哥哥,”小姑娘這次却沒听她爷爷的话,而是收起這小摆件,脆生生的叫了一句“斌哥哥”,朝谢斌眨眨眼扭头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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