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谢谢
她沒有用厌恶的眼光把眼前的這一切看的淡然，相反的是她喜歡现在的自己。因为所有的东西裡面都满满的充斥着爱。陈阳的欢声笑语偶尔会以回忆的方式在她的脑海裡旋转，就像是苍老的音乐在未尽的时光裡慢慢叙述着自己昔日得意的往事。
她会为她的天真和真诚而骄傲。她觉得這些因为病痛的原因在渐渐地从他的身上被人抹去，他有了烦躁，有了不安，有了对生活的恐惧，她穷尽了安慰的方法。是啊，他现在活生生的在自己的眼前跳动，她甚至在无数次闭上眼睛的时候试图体会那种失去他的感觉，她体会到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她醒来后在想倘若真是那样，自己该怎么办。
這一天信莹惶惑的精神有些紊乱，她沒有去上班。她从枕头下的柜子裡找到了陈阳的病例单。从一开始她就有這样的侥幸心理，只不過她沒有去做。她不想眼睁睁的看着生命在长河中耗尽。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她沉重的心情无处发泄。结果要一個星期才能出来。她觉得医院在骗她，明明只需要匹配血型的小事为什么要那么长的時間，医院分明就是在委婉的跟她說不行。
她拒绝了自己。她早就会料到這一点，获得□□不像是匹配螺丝零件，這需要千千万万的几率才能找到。她找到方医生咨询了一些实质性的問題。
“你干嘛问這些問題？”方医生有些吃惊。
“我就是随便问问。沒什么。”信莹脸上浮现出了痛苦的微笑。
“换肾听起来挺简单，其实中间的程序很复杂。匹配不行的话产生排异就会对生命造成很大威胁。所以每個需要□□的人有时候還沒有来得及看到□□就走了。”话刚說话方医生才意识到信莹眼角的泪水。她连忙道歉說：“信莹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也别--------”
“沒事。我就是控制不住。”
“你今天找我来是不是有其他事要說。”
“也-----也沒什么事。”信莹把脸转向了窗外。
“陈阳的病只是前期，发现的早你不用担心，只要有合适的□□就会沒事。”
“要是沒有呢，我就要眼看着他一天天的消瘦直到------方姐我根本沒有勇气往下去想。你知道我有多爱他嗎，要是可以的话我真想用自己的生命跟他换。今天去了医院，做了检查。”
“怎么了哪裡不舒服。”
“我想试试自己的血型能不能跟陈阳的相配。”
“我理解你的心情。這說起来只能是碰运气。”
“方姐，我------”
信莹吞吞吐吐的說话让方医生觉得不对劲，可她又看不出哪裡不对。
“你怎么了，把心裡的话都說出来。平时看你跟沒事人一样，都藏在心裡该憋出病了。說吧，今天我好好陪你。”
“我怀孕了。”
“好事啊，陈阳知道嗎？”
“我還沒告诉他。我不打算要這個孩子。”
“为什么，好不容易怀上的，這可是你和陈阳的骨肉啊。”
“我现在一想到陈阳的身体，我也沒有心思来养大這個孩子。”
“信莹你不该這样想，你想啊，陈阳要是知道了你有了你们的孩子，他该多高兴，况且他一高兴对心态就好，心态好的话对病情就会有极大的帮助。好的心情对于治疗疾病非常的关键。我觉得你应该把這個好消息告诉他。”
“现在還不行，我還沒有想好。等医院的通知下来再說。方姐你要替我保密啊。”信莹泪眼婆娑的望着方医生。她迟疑了一会才勉强答应。
张宪桐沒有等到预期的结果心裡懊恼不已，他的愤怒就像倾泻的黄河气势磅礴。他也无所畏惧，明明是他想给陈阳一個机会，但别人根本不领情，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内心住着一個善人。每次行善的时候他都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他甚至有时候想为什么那些愚昧的人不跟他学学怎么做人。张宪桐每個礼拜都会去庙裡烧香，他那么大的家业都是佛祖保佑才有的，所有他需要做一個有心人，知恩图报的人。
他想着自己的事就会无缘无故的对陈阳的事发火。他会由衷的对陈阳进行毫无遮拦的辱骂，骂他拿自己的心血当成儿戏，骂他酒池肉林，沉迷美色，骂他轻易的上自己的当，对社会的這個群体還报有一颗童心未泯的心。
眼睁睁的看着陈阳陷入经营惨淡的局面，他也痛心疾首。他只是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提出来。他知道自己的痛苦让自己来分享就行了。为了让陈阳长记性，张宪桐从心裡完全抹去了所谓的兄弟情谊。
他的生意還是沒有好转，信誉的下降让他在短短的三個月裡直接就损失了一個省的年总产值。他时常宽慰自己是做大事的人，应该不拘小节。事无巨细的掌舵让他的每一個味蕾都尝尽了酸甜苦辣。
再這样下去他的生意会和宏扬集团一样如出一辙。他不会让這样的事情发生。他冷冷的笑着看着窗外。
王天死的时候绳子勒得太紧，脖子上的皮被勒出了血红色的肉還有发青的血管。她的舌头歪向一边，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那张凌乱的小床。
她死的有些安静了。或许每個人的心裡都会预料到早晚会发生一样。凄凉的天气裡，并沒有多少哀伤。沒有哀乐为她送别，沒有人哭泣，三三两两的人帮衬着让她入土为安就散了。
两天后信莹才恍然回過神来，大哭了一场。郝苗苗的欢声笑语被信莹的哭声泼了冷水，她不敢再嘻嘻哈哈，她对周围所有的人都看出了不善的一面。而后又喟然长叹的說自己多虑了。
陈阳上厕所的时候時間越来越长，他尿的并不惬意反而抖落了零散的尿沒有当年的兴味随手抹去。他现在觉得時間像個淘气的孩子不太在意他的感受了。他有些埋怨时光的不理解，从早上的一抹温暖的阳光扑面而来到晚霞羞赧而下他都会有些黯然神伤。
“怎么走的那么快呢，多留一会就好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呵。”
“他的意思是让我們赶紧回家喽。”信莹挽着他的手总是一阵阵千丝万缕的不舍萦绕着她。她挽着的是她曾经依靠的巍峨的山，那时候多么雄伟广阔，如今山峰上只是长满了青苔，很多植□□枯了。
她的山有些颤抖，有些沮丧，有些留恋。她们回家的频繁了，信莹的爸妈来了三次又匆匆的回了老家。他们对女儿的選擇沒有一丝干涉，在她大学的时候爸妈就跟她說对她的婚姻绝不干涉。只要是女儿看上的，就会支持。
婚礼的到来对每個人来說都是当头一棒。陈阳這個当事人半個月前就被莫名的恭喜祝贺。他无法把這些异样的眼光裡的內容与自己拼接起来。结婚是两個人的事，他也应该有知情权。
回去后问了好几次信莹都說不知道。陈阳也就把别人的话当成了玩笑，久而久之他习惯了這样的玩笑。但是最近他发现周边的生活开始有了细微的变化。信莹和郝苗苗匆匆下班后就沒了人影。
陈阳觉得她变了，变得嫌弃他，懒得看他一眼了。他们說话的時間越来越少，說话的次数也越来越少。陈阳发现信莹的肤色变得莹润有光泽，而自己的脸色变得暗淡，精神萎靡不振。他干脆尥蹶子，把公司所有的事让老徐全权代理，自己当上了甩手掌柜。
陈阳叫住信莹的时候，她還是火急火燎的神情。
“你每天都忙些什么？下了班都看不到你人影。”
“沒忙什么，就是跟朋友随便转转。”
“随便转转。我看你厌倦了现在的生活了吧。我以前也說過你有自由選擇权，我的大门为你随时打开。不要有什么顾虑。我也不会怪你。人一辈子就這样，可以平平淡淡的活也可以平平淡淡的死。”
“你想多了。我在外面忙的都是正事。而且你也知道我只是和苗苗還有方医生其他沒有什么人了。到时候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回来时信莹闻到了满屋子的酒气。她气得肺都快炸了，本来就和死神越来越近還一味的糟践自己。看到酩酊大醉的陈阳信莹哭了，她觉得自己也委屈。和喜歡的人结婚都不敢大声說出来，就像做贼一样鬼鬼祟祟的。
等到半夜，陈阳酒劲刚過，他睁开眼想要喝水，被趴在床沿的信莹绊了一下，撞到了地上。惊醒之后，信莹和陈阳身体像瓜藤扭在一起。
“你怎么掉下来了。”信莹忍着疼說。
“沒注意到你。你坐着干嘛，怎么不睡觉呢。”刚說完陈阳才想起来自己昨夜喝多了。
“以后别喝酒了。听我的话好嗎。你糟践自己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嗎？”
“嗯。以后不喝了。”
“明天我們去办住院手续吧。”
“我想在家裡。請個私人医生吧。”
“家庭医生也行。但你要听话，医生怎么說你就要怎么做？”信莹抬起头眼神游移不定，“后天爸爸妈妈都会来。”
陈阳想到了结婚的事。他心裡咯噔一下，所有的事都是真的。他哭笑不得的脸上不知是幸福還是莫名其妙。堂堂一個准新郎居然在结婚前三天才被通知，他觉得這是個玩笑。
“我是认真的。我也知道你会反对，但是除了你我不会嫁给任何人，假如有一天你走了，我也不会苟活于世。你摆脱不了我。”
“你真傻，我怎么能遇到你這個傻子。你看看我還有一個空壳公司，還有一身的病，我救不了我爸，我也救不了自己。我就是在慢慢的等死。我不想耽误你，你走吧。不要逼我了。”
“......”
“我希望你幸福。我更不想让你看到我這個样子。”
“你只需要保持乐观的心态一切都会過去的。公司你不用担心可以让你的兄弟老徐来掌管，他是一個信得過的朋友。家裡的事我会帮你打理，我更会像照顾自己的爸妈一样去照顾你的爸妈。听我的话好好养身体，這個病又不是不治之症說不定有一天有了□□呢。”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中国那么多的病人都在等□□哪有那么多合适的。不要再骗自己了。放弃吧，平时吃一些药维持一下减少疼痛就行。”
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后信莹高兴的跳了起来。但是后来医生的话让她的兴奋一扫而光。想要保持好身体最好不要要孩子。這样的结果還是雷击一样落在了信莹的心上。信莹已经给孩子取好了名字。
她有时会念叨着孩子的名字，她的心裡在打转，孩子的命一直处于不确定因素。甚至他的爸爸還不知道他的存在就有可能会擦肩而過，他都来不及看到這個未知的世界。
方医生给了详细的分析，然后她话锋一转让信莹的感到有了希望。
“医生的话你也知道只是建议你最好不要孩子，否则你会有生命危险。”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怀着孩子救我的陈阳。”
“只要你的身体素质够结实。其实這话我不应该說出来，我真不想看到你冒着那么大的风险。”
“我知道。我們都想两全其美，一個是要和我過一辈子的人，另一個是我們的孩子两個都是最亲的人。我都不想放下。我想试一试。要活的话我們一起活，要死就一块死。”
“說什么胡话呢。别說什么死不死的。”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告诉他。我怕两個消息他承受不住。”
“你担心他不会答应用你的肾，他会留下孩子。”
“嗯，他一定会很生气。我不能惹他生气，他身体不好。我想让他每天都高高兴兴。”
信莹看望公公婆婆时把這個好消息告诉了他们。老爷子动了动水肿的眼睛，他痛苦的笑容在僵硬的脸上折射出了满心的幸福感。老太太后来语重心长的說其实在他们心裡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儿媳妇。
陈阳的不同意也只是嘴上說說，說沒人愿意自己喜歡的人嫁给别人，他只是痛恨自己的身体，他怕自己宿命太短，不能陪着你走到白头偕老，那时候他会愧疚。
“他想的太远了吧。”信莹擦了擦眼角的泪說：“爸妈我還要告诉你们一個好消息，但是你们還不能告诉陈阳。”
“你先說說看。”
“我到医院经過配对和陈阳相吻合。我想捐一個肾给他。”
老太太听了信莹的话眼泪簌簌而下，一個還沒過门的媳妇能做到這样让她感天动地。老爷子用肉嘟嘟的不灵活的手擦眼泪，他擦了好几次总是擦不完。老太太帮着他把眼角的泪水擦干。
“這是個好消息应该高兴才对啊。”
“你爸和我是高兴的落泪了。我們俩半辈子等来了一個好儿媳。听人說婆婆和儿媳不好相处，我還做了很多功课，买了好多书怕被你看见就藏了起来。怪婆婆我多想了。這么好的儿媳怎么能处不好呢。你为了你的爱人付出自己的一切，救了我的儿子，也救了你的家庭，了不起，我的好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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