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守夜
见我們過来,头沒都沒有抬一下。
我试图和他說话的时候,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也沒有应声。
在我們离开之后,常馆长道,“這個老头姓张,在這干了好多年了,性格怪癖,不怎么搭理人。”
和其他人一样,這老头脸色灰灰的,相貌倒是平平,只是他的整個身体,是木火形之相。
在相法中,将人的身体分为五行,有的人五形分明,有的人则兼具两种,而木形兼有火形者,是相生相化之格,其人性格急躁,幼克六亲,主一生劳碌而成,且有暗疾。
按說一個性格急躁的人,怎么可能孤僻且不爱說话呢?
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這时候他已经收拾好了炉灰,径自走了。
他好像沉浸在他自己世界裡一样。
常馆长最后领我們去见的,是负责焚尸炉的老肖。
這人看上去六十来岁了,头发白了半边,当他转過来和我們說话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珠发黄,脸色更黑,特别是疾厄宫,有一股化不开的郁气。
听這個人的声音,也不是躲在暗中的那個人。
等我們离开了焚尸房,我问常馆长,“刚才的那個老肖,是不是肝脏上不太好?”
常馆长啊了一声,问我,“又是从面相上看出来的么?”
我点了点头,从五官对应五行上来說,肝属木,其表在眼,他的眼发黄,脸色泛黑,說明這個老肖的肝脏一定是出了問題的。
常馆长竖起拇指說了一声厉害,“這個老肖,来這儿的时候已经是肝癌,晚期了。医生都给下了死亡通牒,所以他才接了這個沒人接的焚尸炉的话,在這熬一天是一天。”
他们火葬场也就這几個人,看完之后,常馆长问我和小道士,能不能看出来什么怪异的地方。
怪异的地方我們暂时沒看出来,這個馆长让我們等晚上看看,他现在已经估摸出规律来了,每逢五天和七天的时候,放在這過夜的尸体,就会有人脸丢失的情况。
我问常馆长今天還有沒烧的尸体么,常馆长說還有四具,家属已经走了,要明天上午火化。
见他要留我們在這過夜,小道士便委婉表达了這個施法麻烦,需要收取一定的实惠。
這人之前当過干部,察言观色能力自然出众,当下表示可以,如果能把這個問題解决了,绝对不会亏待我們。
有了常馆长的表态,小道士便决心留下。
我自然也沒有任何意见,我過来就是找那個人拼命的。
我就问常馆长,晚上火葬场谁在這儿留宿。
常馆长道,“除了杜华(搬尸工裡的高個子)和我,其他人都在這住,当然今夜我会陪着你们守在這。”
小道士将上次借给我的一串黑铃铛也拿了出来,递给了常馆长,让他悬挂在停尸房,如果停尸房有动静的话,這個铃铛就会响。
常馆长看了看那串黑色的铃铛,摇了摇也沒有声音,他觉得很神奇,說现在就挂到停尸房去。
在常馆长出去之后,我小声对小道士說,让他当心两個人,一個二傻子,另外一個就是老张。
我不管什么其他的原因,這两個人沒给我說话,我沒有听到他们的声音,那就有很大的嫌疑。
至于死尸脸上的人皮是谁剥走的,对我来說并不是那么重要。
小道士嗯了一声,将他的那把青铜匕首找了出来,放在了腰间,“滥杀无辜,就是我师父碰到,也一样不会袖手不管的。”
现在天色已经傍晚,看来要在這等到深夜了,挂完铃铛之后,常馆长给我們拿了几碗泡面,让我們先垫补垫补。
我虽然有点饿,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這样的环境中,吃不下东西。
常馆长自己却撕开了一包,就着热水泡了,吃的挺香。
他說自己马上就要习惯了,以后還要慢慢地喜歡沒人给他打电话,习惯不能随便给别人打电话,今年過年估计他都不能跟人拜年了。
這话中有一种无奈的自嘲。
小道士打坐了一会,坐的不耐烦了,說要出去走走,我也跟了上去。
就问他,看這火葬场裡谁有問題,小道士道,“不好說,谁都有可能,如果你要找的人真在這火葬场裡,敌在暗,我們在明,一定要特别的小心。”
說了這個之后,他突然问起了张小牙的事情,问她天魂恢复的怎么样了。
我把张小牙的情况讲给他听了。
小道士点了点头,說张小牙的天魂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可能就缺一丝灵气了,让我将她喊出来,贴身跟着我們。
我很奇怪小道士为什么要让我這样做。
小道士嘿了一声,“鬼魂的世界和我們的不同,它们感应的特别广,她已经和你血脉相连,如果有危险的话,可以提前示警的。”
原来豢养鬼魂的人還能提前预知周围的情况,這倒是我沒想到的,用心感应槐灵中的张小牙,待她出来之后,我冲着她连說加比划了一通,“保卫”我們的重任交给了她。
张小牙的黑眼珠虽然生出,但是尚沒有神采,显得有一些呆萌,待我吩咐完之后,她歪了歪头,表示已经听懂了我意思,紧紧跟在了我身后。
這不禁让我感叹,此一时彼一时。
一個月前,我对身后跟着的张小牙感到恐怖异常,而现在她在我身后跟着,竟让我有了一种隐隐的安全感。
张小牙似乎很喜歡這個阴气极重的地方,瞪着蒙蒙地大眼睛四处张望,如果沒有领到我的“任务”,她估计会在火葬场中四处游走。
此时的她,单纯的就像是一個孩童。
等到夜间十一点左右的时候,常馆长领着我們巡视了一番,重点看了一下停尸房,沒有任何事情发生。
他冲着我們小声的道,“人脸丢失的情况,应该是发生在子夜。”
常馆长既然這么說,我們只好继续等。
不過我担心,无论是人還是鬼,知道我們在這,可能会收手不干的。
常馆长也有這個担心,那样就麻烦了。
不過转而他又道,“只要這儿有死尸過夜,逢五和逢七的时候,這种情况就沒有停止過。”
等到大概十一点四十左右的时候,常馆长說我們需要去看看了。
我們随着常馆长走了出去,出门走了還沒有十来步,我鼻中闻到了一种淡淡的奇怪的香味,头脑顿时昏昏,眼皮沉重,想要睡去。
小道士似乎发现了有些不对劲,马上将手指合拢念起咒来,而我也觉得這种淡淡的香味特别熟悉。
片刻之后头脑中就反应過来。
犀角香!
季老头曾经给過我的,能与鬼魂相通的犀角香。
犀角香点燃的时候,人的精神处于一种迷糊的状态,我赶紧双手翻而朝上,将体内的“相炁”生出。
“相炁”生出之后,我的精神立马一震,那种萎靡的状态顿时消失。
哪儿来的犀角香?
常馆长沒我們两個那么幸运,他打了個常常的哈欠,眼睛开始迷糊,身子一晃,就要软倒在地上睡去。
小道士马上挽住了他的胳膊,用手在他头顶的百汇穴按了两下,常馆长才如梦方醒的睁开了眼睛,愕然的问我們。“怎,怎么回事?”
我還沒有回答他,就看见身后的张小牙飘然而出,朝着火葬场的一处而去。
我之前吩咐過她要给我們提前示警的,這么說,她一定是发现什么了。
来不及跟常馆长解释,赶紧悄步地跟在了一道白影似的张小牙身后。
只见烧纸钱的轮回炉那,有一闪一闪的红色亮光,亮光前面還有一個模糊的黑影在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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