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乡邻互助渡时艰
“而這刘家祖训,他怕你因为恨他而不愿意听,所以特意嘱咐我,等你长大后,要教你這些道理。”
“你爹在你回来的时候,身体就不太好了。为了拉扯大你的两個弟弟,他起早贪黑,落下了病根。”
“你也知道你爹本是文吏,但为了接你回来,要存钱,所以干了许多体力活,這就更加重了他的病情,以至于一病不起。”
刘裕低下了头,黯然道:“原来,爹对我還有這份苦心,這么多年来,我一直恨他当年抛弃我,不把我当成他的儿子,看来,是我错了。”
萧文寿轻轻地抚着刘裕的头,說道:“天底下哪有不爱自己儿子的父亲?只是他当时的條件实在是困难,养不起你。他說他当时想着与其让你這样在世上受苦,不如随着母亲一起早点往生!”
“這也是他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一直到死前,你爹都一直拉着我的手,流泪說对不起你。”
“小裕,今天你拳打刁弘,算是完成了你的成人礼,从今天开始,你爹的心愿终于了了,因为,你已经成了一個真正的男子汉。”
刘裕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他不停地点着头:“娘,這么多年,是你一手把我带大的,我就是您的亲儿子,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地孝顺您,不管再艰难,我也会把两個弟弟们拉扯大的。”
萧文寿摇了摇头:“不,小裕,你听娘說。這回你终于是個真正的男子汉了,娘也可以放心地让你去从军建功,搏取功名富贵。”
“家裡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娘可以做针线活儿补贴家用,而道怜也可以下地做农活了,道规很快就会长大,加上我們家的存粮,是不用担心沒饭吃的。”
刘裕摇了摇头:“不,弟弟還太小,他们现在做不了什么农活,娘,還是等弟弟们成丁了之后,再考虑别的事情吧。而且,我惹了姓刁的,他们有可能会报复,我這個时候,可不能离开家啊。”
萧文寿咬了咬牙:“放心,我一個老太婆,再带两個半大小子,饿不死的,咱们刘家毕竟有七十亩地,实在不行,還可以雇两個人来种。你這回仗义出手救了那些北方流人,我想,是会有人過来帮忙的。”
刘裕双眼一亮:“对啊,這点我怎么沒有想到呢?”
萧文寿微微一笑:“其实从小到大,你都对农事不是太热心,宁可去山裡樵采或者是去水塘裡打渔,再要么是编草鞋去卖。硬要把你圈在這几十亩地裡了此一生,也是违了你的性子。”
“你有這一身功夫,有這么大的劲,不去从军报国,太可惜了。這回北方胡人要南侵,听說朝廷要大征兵,這個机会,你可千万别错過!”
刘裕叹了口气:“這些北方人的底细,我并不清楚,贸然让他们留在這裡种我們家的地,我不太放心。娘,孩儿還是留下一段時間,起码找到可以信任的人之后,再走不迟。”
萧文寿勾了勾嘴角:“好吧,你也有你的想法,娘不拦你。来,這件布袄,你先穿上,看合不合身。”
刘裕笑道:“孩儿有衣服穿的,這件真不用。”
萧文寿的脸色一沉:“娘都织好了,這件衣服就是照着你的身形做的,你不穿,也沒办法给你弟弟穿,娘就希望你穿着這件衣服,能杀贼报国,建功立业呢。”
刘裕的眼一热,接過了這件衣服,他的手微微地发抖,這件轻轻的衣服,却凝满了母亲的心血,這会儿在他手中,是如此地沉重。他的鼻子有些堵,声音也就得哽咽起来:“娘,孩儿,孩儿…………”
萧文寿慈爱地拉着刘裕的手:“好了,你一晚上沒吃饭,怕也是饿了,娘今天說的话,你再好好想想,灶壁间裡有一碗给你留的菜饭,你去吃了,早点歇息吧。明天,還有一堆草鞋要卖呢。”
从萧文寿的房裡出来之后,刘裕走进了正对左厢房的灶壁间。一只大水缸座落在墙角,上面掩着一個木盖,而一只葫芦做的瓢,置于木盖之上。
随着刘裕开门时带起的一阵轻风,瓢轻轻地晃动了两下,而就着微弱的星光,可以看到灶台之上放着一木碗的饭食,上面搁着几片小鱼干,一股酱油和豆豉的香气传来,让刘裕那已经饿得有些扁平的胃,一阵抽动。
刘裕走到水缸边,打开木盖,舀了一瓢水,“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清凉的井水带着一丝淡淡的甘甜味,让他整個人一下子感觉好了很多。
今天刘裕說了很多话,嗓子都有点疼,這一瓢水下去,那干涸撕裂的疼痛感顿时就沒有了,从他的每個毛孔,都透出一股子透心的滋润。
刘裕长舒了一口气,重重地啧巴了一下嘴,又舀了一瓢水,准备再喝,突然,灶台后面传出了两声响动。
他顿时警觉了起来,把葫芦瓢往水缸裡一丢,双拳横胸,摆开了架式,沉声喝道:“什么人,出来!”
两個八九岁的毛头小子从灶台后面探出了头,刘裕松了口气,放下双拳,哈哈一笑,上前摸着两個人的脑袋:“二郎,三郎,這时候不好好睡觉,躲在這裡做什么?”
這两個小子正是刘裕的两個异母弟弟,左边一個看起来表情有些木讷,拖着鼻涕的一個蓝衣少年,乃是二弟刘道怜,而右边的一個身形小一点,却是两只眼珠子滴溜溜地直转,五官清正,神气活现的绛衣小子,则是三弟刘道规。
刘道怜的眼睛巴巴地盯着灶台上的那碗饭,說道:“大哥,你今天這么晚都沒回来,我和三郎一直都担心地睡不着觉,直到二更天的时候,徐羡之来家裡,說你今天抖了威风,打跑了想来京口欺负人的什么鸟公子,娘一高兴,就下厨给你做了這碗饭。”
刘裕笑道:“所以你们两個馋鬼就打上這碗饭的主意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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