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的得意门生
是无声的盔甲护身。
西裡斯的魔咒倒弹出去,哈利高举魔杖,对着博格特,大声的,近乎凶狠的:
“滑――稽滑稽!”
又是“砰”的一声爆响声,博格特在炸裂的,所有人都沒来得及看清楚的瞬间,一溜儿跑回衣柜裡头去,躲着不愿意出来了。
哈利沒有将魔杖放下来。
他握着魔杖的手指细微颤抖着,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自己保持冷静,而不是朝着那個生生撕裂他外壳,将他所有怯弱畏惧暴露出来的博格特来一個“神锋无影”或者“粉身碎骨”。
教室静悄悄的,大多数小动物都還沒有从刚才意外中回過神来。
率先惊醒過来的伊尔惊异地看了看哈利,又转看向自己的教父――他觉得自己从来沒有见過西裡斯气成這样。
他英俊的脸微微扭曲着,灰色的眼睛因盛满怒火而明亮得吓人,他抓住魔杖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凸出并泛起青白,声音因紧绷而有些失真:“我想我明白了,雷文斯先生――斯内普的得意门生是嗎?”
“然而很可惜,這是在我的课堂上。”西裡斯干巴巴又冷冰冰地說着,他挥一挥魔杖,還敞开的衣柜就猛一下合上了,剧烈得让整個柜子都颤了几下。
“教――教授,”哈利因变化音节而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我可以解释――”
“我想并沒有那個必要。”西裡斯似乎消化怒气了,他恢复方才的那种懒洋洋的语调,“让我想想,捣乱课堂,雷文斯先生扣五分。”
“教授――”哈利的脸色有点苍白,他握紧拳头,只觉得有什么情绪在心头翻搅――是委屈,愤怒,還是其他?
西裡斯不是伊尔。
西裡斯曾经是他的教父。
西裡斯曾经待他那样――那样好――
那样好……
哈利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然而西裡斯的话远远沒有說完:“另外,侮辱教授,我想得给雷文斯先生――斯莱特林――扣上……十分?”他沉吟似地用魔杖轻敲掌心。
接连两次被扣分,哈利对分数已经有些麻木了,然而西裡斯第二次扣分所用的理由――词语――却又轻易地挑动了哈利最纤弱的神经。
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侮辱”?
――他怎么能够這么說?
西裡斯,他的教父,他以为那是什么――?他以为,他是为了替斯内普出气,所以让博格特变成那副模样……?他最恐惧的,最不愿意面对的回忆对现在的西裡斯而言算什么?
一個编造出来的笑话?
一個让人恼怒的恶作剧?
一個并不存在的――并不存在的――荒诞的――莫名其妙的――故事?
……
或者,谁說不是嗎?哈利波特和黑魔王,一個并不存在的,荒诞,而莫名其妙的故事。
他合该高兴。
然而他,然而他――
……为什么,如此痛苦?
哈利的脸色呈现出一种病入膏肓的青白,他试图放松自己那将魔杖拽得死紧的右手,却发现自己的右手好似变成一截木头,麻木僵硬着再不能听他指挥了。
他撑起一個虚弱的笑容:“那……那么,我很抱……”他的道歉沒有說完。
西裡斯微微侧着头,灰色的眼睛裡流露出十足的漫不经心:“還有,浪费课堂時間,屡次打断――依旧不尊重――教授,雷文斯现在再扣五分。”
侮辱?
……依旧不尊重?
哈利默了一瞬。
然后他做出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他泄愤似地、狠狠地朝着一旁关住博格特的衣柜甩了一串的魔咒,震天的响动中,衣柜歪歪斜斜地倒在了地上,裡头的博格特惊慌地窜出来,在所有人還沒有看清它原本的形象前,对上哈利的那一瞬发出“砰”地响动,可是在它完成任何――任何一丁点――的变形之前,“滑稽滑稽”连着一道“刀割咒”就击中了博格特。
于是這個依赖恐惧为生的博格特终于化作千丝万缕,消失不见了。
做完這一切,哈利沒有停下,他沉着脸蓦然转身,步伐匆匆,近乎仓惶地向外走去。
而在他身后,西裡斯的声音還在追逐着他,那懒洋洋的,带点儿惊奇嗤笑的语调――哈利发誓,自己从来沒有哪一刻觉得這种语调是那样的使人厌烦、愤怒……以及憎恨。
他试图加快步伐,可是声音如影随形。
他试图遮住耳朵,可是声音无孔不入。
于是他只能听着。
他听着西裡斯因为他“蔑视课堂”而毫不留情地扣了他五十分。
比得上夜游了,啊哈。
他還听见西裡斯說让他晚上過去禁闭。
原来一堂课七十分還扣不够嗎?
他最后更听着西裡斯因为他“自高自大”、“目中无人”而对着其他人――其他学生――說他会建议邓布利多劝退他。
从霍格沃茨退学嗎?真是個好主意,如果西裡斯知道這对他意味着什么,现在的他恐怕会得意的吧?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呢。
谁会知道呢。
现在是上课時間。
整個霍格沃茨静悄悄的,哈利茫无目的地走着,等他终于清醒過来,终于摆脱自己先前梦寐以求的――现在看起来其实更像是恶梦――西裡斯的声音之后,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隐蔽的、空荡荡的教室。
而教室正中央摆放着一面镜子。
是厄裡斯魔镜。
哈利恍惚了一瞬。他抬头看着周围,细细辨认,终于将面前的教室和记忆裡多年前的那個教室重合。
是的,那個时候,也是圣诞节這一段時間,他披着邓布利多交给他的隐形衣,每晚的夜游,沉浸在厄裡斯魔镜制造出来的幸福之中。
那样的幸福包含什么呢?一個完整的家庭,冲他微笑的爸爸妈妈――詹姆和莉莉。還有詹姆和莉莉他们的父母,他们在一起,一起生活着,每一個人都面带笑容,目光慈和……
他几乎沉浸其中了。
有不知名的力量驱使着哈利朝那面窥探人心的镜子走去。
這一刻,他觉得现在和過去是那样的相似――他来到霍格沃茨,邓布利多教授依旧慈祥有趣,斯内普教授依旧阴沉冷漠,第一年的魔法课還是奇洛在教,万圣节依旧有巨怪捣乱,圣诞节后他照例看到了厄裡斯魔镜……
哈利的手指抚摸到了厄裡斯魔镜的金色镜框上。
他看着那行刻在顶部的铭文:
“erisedstraehruoytubecafruoytonwohsi.”
――“Ishownotyourfacebutyourheartsdesire.(我所显示的不是你的脸,而是你内心的渴望)”
那么,他现在的渴望呢?
……难道還有所疑问嗎?
他所渴望的那些东西,亲人,朋友,和平,安定……
他已经倾其所能了。
双腿终于再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哈利缓缓滑跪在地。
他已经尽其所有了。
哈利将脸埋入掌心。
可是最终,幸福同他的距离,依旧那样远。
那样远。
時間在缓缓流逝。
哈利靠坐在华丽的、直达天花板的巨大镜子旁边,恹恹不想动弹。
现在已经下课了吧?
一堂课被扣七十分……
晚上的禁闭和斯内普教授的教学冲突了。
西裡斯会不会和邓布利多教授說些什么?
邓布利多教授還有斯内普教授听說了這些又会怎么想?
哈利胡思乱想着,最初的冲动已经离他而去了,他已经开始懊恼反思自己的冲动,并不得不思考着接下去到底要怎么善后。
哦,哈利,你真的不是小孩子了。他在心底对自己叹息道。
這個世界已经沒有伏地魔了,這個世界的人们――你喜爱的那些人们――過得非常好。既然如此,并且既然你早就决定好了,那么你就不应该――沒有必要――做出一副别人对不起你的模样。
沒有人对不起你,哈利。
這是你自己决定的,哈利。
你心甘情愿。
他微微酸楚的想着,抬手拍拍脸颊,振作精神正想站起来去面对接下去的事情,却不妨面前虚掩的门一下子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是依旧一身从头到脚的黑袍的斯内普。
他的脸色很奇怪,有点阴沉,有点恼怒,還带着些不太多但足以让人辨认出来的自得与愉悦――這让他在瞪视哈利的时候少了三分威严:
“雷文斯先生,你在這裡做什么?”他的目光掠過哈利身旁的厄裡斯魔镜,然后狠狠皱了眉头,“我不得不做出揣测――是不是你在公然的、高调的翘了那头――”他不置可否地笑笑,沒有继续把那显然不会是什么好的称谓說下去,“――的课后,還想继续翘你的院长的魔药课?”
“我――”哈利差点就要說我很抱歉了,但好在他及时醒悟過来,“等等,教授,魔药补习是在晚上!”
“既然你知道那是牺牲你教授课余時間的补习,”斯内普以一种油滑的腔调說,“那么,我现在通知你,改時間了,亲爱的雷文斯先生。”
哈利哑然,随后――好吧,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是确确实实的,他心头的阴霾被吹散,突然想笑了――亲爱的雷文斯先生?梅林啊,他可从来不敢相信,什么时候斯内普教授,那個只愿意丢给他厌恶的鄙夷的眼神的混蛋会称呼他为‘亲爱的’……
亲爱的雷文斯?
亲爱的波特?
哦,這真是個不错的尝试,不是嗎?
“现在跟我走,我想我們有必要谈谈你在黑魔法防御术课上的表现問題。一堂课被扣了七十分,嗯?雷文斯先生還真是不简单啊。”然而斯内普并不管哈利心裡所想,他微带讥讽地說完,一甩黑袍就向外走去。
“等等,教授!”哈利說着,急忙跟上。
教室裡的华丽镜子孤零零地杵在原地。
从开始到最后,哈利都沒有真正去看那张足以窥探人心的镜面。
那对他而言沒有意义――沒有任何意义。
他一直知道,自己所渴求的以及所期待的东西。
一直知道。
依旧是位于地窖的魔药办公室。
哈利觉得自己真的越来越经常踏进這块属于斯内普的地方了:看啊,他现在闭着眼睛都能說出房间内的摆设了,照明用的吊灯在什么位置,办公用的书桌在什么位置,盛放标本的玻璃柜又立在什么位置。
而且放在玻璃柜旁边的小茶几上的那本书――他的课本;悄悄占据了宽大办公桌一小块位置的盆栽(观赏用魔鬼網)――他的贡献;還有此时多半正丢在厨房柜子裡的水果――他总不能吃個水果都去挠一楼画上的梨子,不是嗎?
于是,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和斯内普的生活……呃,已经有這么多交集了呢?
碧眼睛的前救世主有些纠结,他想起了自己宿舍裡头的几本乱放的斯内普曾经用過的课本――是的,那些签了“Half-bloodPrince(混血王子)”名字的课本……梅林啊,他可還记得当初斯内普是用什么样愤怒地态度试图沒收他的――好吧,是斯内普自己的――课本的……
“坐下。”斯内普开口了。
哈利一個指令一個动作地坐好。
斯内普沒有坐回他那张宽大的办公桌之后,他就坐在哈利对面,一手环胸,一手按着嘴唇,用他幽深的、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哈利。
哈利有点不自在了:“教……教授?”
“我都听說了。”斯内普說,“黑魔法防御术课上,很精彩的一幕,不是嗎?雷文斯先生。”
“關於這個,”哈利吞了口唾沫,“我想我可以道歉和解释……”
“道歉?”斯内普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嘲笑与轻蔑来,“哦,你要对谁道歉?我可不需要這样的东西,至于那個黑魔法防御术教授――”他沒有继续說下去。
“至于解释,我想我倒确实需要一些。比如,”他停了一下,“――你最恐惧的事情,为什么会是一個你刚刚见面的教授的死亡。”
魔药办公室裡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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