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礼物(一)
“很好。”福格瑞姆微笑着回答。“实际上,费鲁斯,是非常好!”
“是嗎?”
费鲁斯·马努斯在工作的间隙抽空抬起头,瞥了一眼彻莫斯人。
后者紫罗兰色的眼睛正在闪闪发光,显然对這件事感到很高兴。戈尔贡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理解他的情绪到底是怎么在一天之内跌宕起伏的。
“当然,当然!”福格瑞姆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我很想告诉你他到底有多么聪明,但是——”
他耸耸肩,愉快地站起身。“——請原谅,我必须要去备课了,费鲁斯。”
“......我对你用聪明這個词来形容他有些意见。”费鲁斯·马努斯低着头說。
他弯着腰,在他的工作台上进行着一件工作。锻打的前期工作已经准备完成,接下来要做的事非常简单,他只需要在剑身上雕刻一些花纹,然后做一個适配的剑柄就足够。
但是......他不太确定這把剑的主人是否会喜歡它。
“你怎么能這么說呢!”
听见他的话后,本来打算离开的福格瑞姆轻巧地转了個身,银发在空气中飞舞,姿态有如舞姿般优美。
他的脸上带着点促狭——很明显,他其实知道费鲁斯不是那個意思,但他就是要将话题往那個方向发展。
“我只是觉得你不该那样形容他,聪明是用来形容孩子的,而康拉德·科兹显然不是個孩子。”费鲁斯慢慢地回答。
他不需要抬头也能猜到福格瑞姆此刻面上的表情——說不在意当然是假的,但费鲁斯更清楚另一件事。
他最好不要让福格瑞姆知道他现在的想法,這件事已经在過去被多次证明過了。
“他怎么不是?”
福格瑞姆靠在工作台上,语气夸张地问。“他才一岁半呢,费鲁斯,你一岁半的时候在干什么?”
“杀巨兽。”费鲁斯·马努斯平淡地回答。“杀很多巨兽,”
“......我真不该问你這個問題。”
“你应该直接离开的。”
费鲁斯抬起头說。“去给康拉德备课,或是找洛珈谈谈,问问他這两天是为什么把自己关在房间裡闭门不出,都比在這裡打扰我铸剑强。”
“洛珈?他怎么了?”福格瑞姆皱起眉。
“他去了一趟诺斯特拉莫,紧跟在多恩后面。”
费鲁斯摇摇头,這一句话就已经足够解释很多事了——洛珈·奥瑞利安去诺斯特拉莫能做什么呢?
闻言,福格瑞姆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当他再次开口,声音也变得低沉了起来。
“......我实在是不明白原因。”彻莫斯人說。“那些论据...沒有任何道理可言,况且他還被......”
“打得很惨。”
费鲁斯平静地接上话。“但我很惊讶于那位卡裡尔·洛哈尔斯的自控能力。如果有個人在我面前這样对父亲、或我的军团大放厥词,我会用我的战锤拆了他。”
“是我送你的战锤。”福格瑞姆更正道,笑了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重复了一遍。“是我送你的战锤——可别忘了這件事,费鲁斯。”
“......”
有着银色手臂的巨人罕见地叹了口气。他直起身,将那把等待雕刻的剑移到后面去了,随后便抱起双手,严肃地朝着福格瑞姆摇了摇头。“你再這样频繁地提起這件事的话,我就要考虑给破炉者改個名字了。”
“嗯?哦——好吧。”
彻莫斯人的嘴角向下弯曲了一下。“反正它现在是你的武器,所以,如果你想给它改名的话,我也无话可說。”
费鲁斯摇摇头,缓慢地开口:“......伱知道我会叫它什么嗎?”
“什么?”
“福格瑞姆是個唠叨的烦人家伙。”
“你管那叫武器的名字?!”
福格瑞姆大喊起来。“而且——我的名字也不应该出现在武器上!再說了,我哪裡唠叨了?!”
费鲁斯不說话,只是盯着他再次摇了摇头。這种沉默的回答让彻莫斯人竟然无言以对,他气恼地竖起一根手指:“好哇,费鲁斯,原来你是這么看我的!”
费鲁斯·马努斯总算叹了口气。
他仰起头,让自己的视线越過了福格瑞姆,落至了从滑开大门走进的一名巨人身上。然后,他微微颔首,用简短的声音做了问候。
“多恩。”
“费鲁斯——還有福根。”
罗格·多恩面无表情地走进,他又换了身长袖上衣,但仍然将所有的扣子都扣上了,整個人還是一如既往的严肃。
“啊,罗格!快来帮我评评理!”
“......不。”罗格·多恩摇摇头。
“什么?我還沒說是什么事呢!”
“我不想掺和进你们俩的争吵裡。”罗格·多恩面无表情地說。
“我不会再這么做了,你们总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争吵,而如果有人真的打算按你說的那样,给你评评理,你们就会开始互相为对方說话。总之,我不会這么做。”
他摇摇头,用笃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我不会這么做的,福根。”
“......你這人怎么這样?”福格瑞姆难以置信地问。
然而,无论是他询问的对象,還是费鲁斯·马努斯,他们都沒有理会此刻的彻莫斯人。
多恩转過头,看了一眼费鲁斯身后摆放着的剑刃。他的目光在那银色的剑身上仔细地扫過,随后才点了点头。
“好剑,你已经安装了分解立场?”
“是的。”
“那么,它只需要一些装饰了。”
多恩点了点头,丝毫沒有掩饰自己对這把剑的满意。“你的技艺還是一如既往的高超,费鲁斯。”
“只不過是一点闲暇时的爱好罢了。”费鲁斯·马努斯不置可否地說。“至少比起伏尔甘来說要差得远。”
“他所做的事可不叫锻造。”
多恩平静地回答。“他对于锻造的定义简直是在挑战我对于這件事的认知。”
一抹一闪即逝的微笑在费鲁斯面上闪過,他同意了多恩的說法——的确如此。他凭什么要否认?
虽然他们的兄弟伏尔甘精于锻造,但他的技艺已经超越了所有人。费鲁斯觉得,恐怕只有他们的父亲敢說自己可以在這方面与伏尔甘匹敌。
“那么,费鲁斯,你打算何时将這把剑送给我們的兄弟?”罗格·多恩问。他站在工作台前方,腰背挺得笔直。這种姿态让他看上去不像是在询问一件贴心的事,反倒像是询问犯人的官员。
“我還在犹豫。”
费鲁斯摇摇头,对他兄弟的這种姿态毫不在意。“实际上,我现在甚至有些不确定要不要送一把剑给他了。”
罗格·多恩猛地皱起眉。
“你几乎已经将這把剑完成了,为何又决定不送?”
“因为我不知道他是否会喜歡。”费鲁斯如此說道。“很明显,我們的兄弟正在模仿他的养父——”
“——合作伙伴。”福格瑞姆插了句话,表情很不满,但并不是冲着那位康拉德·科兹的‘合作伙伴’。
他抱着双手,冷哼了一声:“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们两個居然把我晾在這裡长达五分钟。”
多恩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便又将头转了回去:“我同意你的看法,但如果你不问他,你又怎么会知道他是否会喜歡?”
“因为,很明显,他正在模仿他的养父——或者合作伙伴。”
费鲁斯皱起眉,将自己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对于一個他這样的工匠来說,每一件作品,他都要吹毛求疵。如果沒有這种态度,他在锻造上也走不到今天這种地步。
如果他要做一把剑,他会考虑到配重,会考虑到使用者的身高与臂长,会考虑到各方面因素。
而這把动力剑虽然還未完工,但已经根据他从福格瑞姆那裡要来的数据进行過了调整。
费鲁斯·马努斯很想做出一把让他的新兄弟喜歡的武器,可是,目前摆在他面前的,有一個比剑刃配重与平衡是否完美更严重的問題。
——康拉德·科兹显然在模仿卡裡尔·洛哈尔斯。
尽管费鲁斯对后者了解不多,但是,他能从一些蛛丝马迹中看出這件事。
而卡裡尔·洛哈尔斯绝对不是一個擅长挥舞剑刃的人。
他那日接近洛珈后的每一個动作都夹杂着强烈的短兵挥舞痕迹,迅疾、凌厉、致命。不過短短数招,洛珈就已经被打翻在地。
卡裡尔·洛哈尔斯甚至在洛珈倒地后都如同本能般地想要补上一记对喉咙的刺击——费鲁斯看的很真切,绝对不会搞错這一点。
“咳。”
“既然這样,不如我們去问一问他。”多恩平静地說。“猜测也只能得出似是而非的答案,甚至可能与正确答案差之千裡。”
“咳!”
“你說得对。”费鲁斯·马努斯点点头,走出了工作台。“直接询问他是否喜歡的确要比在這裡旁加猜测好得多。”
“咳咳咳!”
“你喉咙不舒服嗎,福根?”罗格·多恩问。
“......我整個人都不舒服!”
福格瑞姆咆哮起来,转头便径直离开了。在他身后,费鲁斯·马努斯朝着罗格·多恩缓缓地伸出了一只右手。
片刻之后,两只手缓缓相握。
“古老的礼节。”多恩平静地說。
“古老,但有效。”费鲁斯也平静地点点头。“走吧,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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