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随风立在左边儿,怜儿立在右边,细声细气汇报說她家沈公子已经睡下了,這几天听說卫瓒不怎么念书,那小病秧子都睡得早起得晚。
甚至還有心情去园子散散步、稍稍比划一会儿剑招,端的是修身养性、与世无争。
卫瓒问:“大夫怎么說的?”
怜儿犹豫了一下,說:“大夫,呃,大夫說公子……挺好的。”
卫瓒一时之间心情大好,自从把怜儿這個小间谍给策反了,他实在是放心了许多。
前世沈鸢那身子堪称是千疮百孔,固然是他带累得多些。
可沈鸢自己那股子钻牛角尖的劲头,也是一個大問題。
如今至少不用担心,那小病秧子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
要么怎么孙子兵法裡說,不用间不胜呢。
对付沈鸢這种人,就得用点儿反间计,耍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
他這头心情大好,却是随风在旁边目光忧郁。
他還以为主子是终于开窍了,知道念书饿了,专程找了個间谍制着沈鸢。
谁知如今沈鸢是不学了,問題是他家小侯爷也沒学過啊。
每天也就练练武,剩下的时候,不是在吹风摸鱼,就是往金雀卫那边儿跑。
這两天实在沒什么忙得了,還弄了把藤椅摆在院子裡,把沈鸢那儿顺来的兔子软垫放上去,每到了夜裡,就抱着個软兔子,喝着酸梅汤吹凉风。
——好不享受。
仿佛全世界都在操心小侯爷的季考。
只有他自己不操心。
卫瓒瞧不见他家侍从忧郁复杂的目光,又问了几句沈鸢近来的饮食医药,怜儿一一答了,便示意随风带着怜儿进屋去吃点心去。
一阵春日暖风袭来,人也渐渐几分瞌睡倦意,睡不大着,只是合着眼闭目养神。
——虽說沈鸢的裡衣還在他屋裡头藏着,他也不打算当着人的面儿就抱着睡。
却忽得听见,那小姑娘细声细气地问随风:“随风大哥。”
随风应了一声。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把手裡的点心分给了随风一块,道:“咱们小侯爷平日都這么悠闲啊。”
随风咳嗽了一声,替自家主子挽回面子:“也不是,主子這是读书读累了,歇一会子。”
怜儿懵懵懂懂“哦”了一声。
隔了一会儿,又问:“那平日裡都读多久的书啊?”
随风开始胡诌八道:“嗯,从回来读到现在吧。”
這时候卫瓒已经觉得哪裡不对劲儿了。
只是闭着眼睛,继续往下听。
便听那怜儿又小声发问:“随风大哥,你最近有沒有觉得,小侯爷跟原来有什么不一样啊?”
随风還在那迷迷糊糊說:“什么不一样啊?”
怜儿扳着手指头說:“就是脾气啊、习惯啊什么的……”
卫瓒:“……”
好家伙,這是司马昭之心了啊。
他确定了。
這丫头片子就是让沈鸢又给教训了一回,来反反间计来了。
而且這丫头片子看着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沈鸢怎么教的,竟然灵光了起来,开始转弯抹角了。
這有点笨的孩子乍一灵光,连随风都沒反应過来,险些让這小丫头套进去了。
他便在院儿裡重重“咳”了一声。
随风這才警觉不对,搪塞了两句,将小丫头匆匆忙忙送走,便来院儿裡摸着脑袋說:“這小丫头片子,刚刚是不是套我话呢?”
卫瓒睨他一眼:“不然呢?”
随风倒抽一口凉气,說:“這沈公子真行,傻子都能给调弄聪明了。”
又說:“不行,我得把這小丫头找回来。”
“找她有什么用?”卫瓒說:“你先找人去问一问,松风院這些日子蜡烛用了多少。”
他估摸着,若是這小姑娘让沈鸢给发现了,那些话估计是一個字儿也不能信。
他倒是小看這病秧子了。
侯府就這么点儿人,沈公子也能斗智斗勇。
随风心道得了,這活到底還是落在他身上了,匆匆忙忙布置下去。
沒一会儿,就来消息了。
這些天,松风院裡的蜡烛足用了平日裡的三四倍,卫瓒掐指一算,怕不是沈鸢這几天读书读得昏天黑地不见天日。
感情天天放這丫头過来散布假消息动摇军心,就是为了趁着他不注意疯狂念书。
他在那藤椅上坐着,险些让這小病秧子给气乐了。
随风也沒想到,区区一個季考,人心竟险恶如斯。
半晌回過味儿来,說:“主子,要不咱们再派個别人……”
他道:“派谁?你派了,他能把窗蒙上、被窝裡偷着学。”
“人家凿壁借光,他沈折春倒反過来了。”
随风乍一听荒唐,细一想,沈公子不是做不出来這事。
不由心生一股扭曲的钦佩。
便见卫瓒伸了個懒腰,从那藤椅上跳下来,說:“走吧。”
随风說:“您去书房?”
“去什么书房,去松风院。”卫瓒說,“找人收拾收拾东西,今晚就睡那边儿了。”
他就不相信。
沈鸢還能当着他的面儿玩心眼。
夜半三更,怜儿回了院沒一会儿就去睡了。
别說小丫头禁不住熬夜,就是知雪都犯困,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耷拉着,一点一点的。
沈鸢坐不住了,便改站着读书,瞧了她一眼,有些好笑說:“困了就去休息,用不着你伺候了。”
知雪摇了摇头,边說边捂着嘴偷偷打呵欠:“沒事儿,不……不困。”
沈鸢正欲再說什么,却冷不防听见外门一声,小侯爷来了。
沈鸢一惊,屋裡头几個侍女顿时乱作一团。
知雪亲自提着裙摆出去应付,余下藏书的藏书,藏笔的藏笔。
最后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也顾不得仪态,将那灯“噗”一声吹灭了,沈鸢把鞋子一蹬,哧溜一下就钻进被窝裡。
三卷两卷,把自己卷成了一只大蚕蛹,就开始眯缝着眼睛装睡。
知雪還往门外拦着呢,這下困意全消,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我們公子已经睡了,小侯爷您有什么事儿跟我說就成,明儿還得念书呢——”
话沒說完。
就见這位爷毫不客气把门推开。
左右瞧瞧,见屋裡头早就跑得一個人也无,只屏风后一副厚缎子床帐,将裡头遮的严严实实。
却是半点儿不客气,大步流星走上前去,将帐子一撩,紧挨着那被子卷——坐下了。
知雪也愣了:“……小侯爷?”
卫瓒混不要脸,打了個呵欠,說:“我屋裡床塌了,過来借着睡一宿。”
這是糊弄鬼呢。
侯府哪儿沒有他這位小侯爷睡一觉的地儿。
知雪常年跟着沈鸢,想来是沒怎么应付過无赖,硬着头皮說:“我們公子床窄,要不這样,咱们将外间儿书房给小侯爷收拾出来……”
却见卫瓒笑了笑,道:“不必,我跟折春关系好,凑合着挤一挤,刚好暖和。”
随手往床上拍了一把。
就听“啪”一声响。
沈鸢在床上裹得跟個卷饼似的,连卫瓒自己都沒反应過来手拍在了哪儿。
就知道隔着被子又软又弹。
反应過来的时候,那卷饼似的被子已立了起来。
裡头蓦地钻出一個通红的脑袋来。
沈鸢脸已红透了,怒不可遏地瞪着他,喊了一声:“卫瓒!”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