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沈鸢近来爱阴阳怪气喊他小侯爷。
乍一直呼姓名,還有点儿亲切舒坦。
卫瓒“嗯”了一声,已猜出自己那一下将沈鸢惹恼了,偏偏不說。
只笑吟吟就在床边,开始弯腰脱靴,俨然一副亲亲热热就要睡下了的做派,說:“怎么了?”
当着侍女的面儿,沈鸢有恨說不出,又眼见着卫瓒已开始脱衣裳了,只得咬牙唤知雪,說:“知雪,你先出去。”
见知雪出去了。
沈鸢终于不装睡了,只阴阳怪气說:“卫瓒,大丈夫堂堂正正,你搞這些歪门邪道是什么意思?”
卫瓒解衣裳归解衣裳,却是一点儿都不耽误打嘴仗,說:“堂堂正正?你哄那小姑娘来探我的底怎么不說?”
沈鸢說:“是你先让怜儿监视我。”
他說:“這丫头最初是谁派出去的?”
沈鸢便冷笑:“我不過让怜儿在外门望上一眼,有些人倒好,又是偷衣裳,又是投怀送抱,不知道的,還以为小侯爷看上沈某人了。”
卫瓒便是一顿,心道裡衣那事儿果然還是被发现了。
還是不能心存侥幸。
沈鸢见他不還嘴,自以为是捉着他把柄了,便继续道:“我看小侯爷這活计做得很是熟练,你该庆幸我是個男人,我若是個姑娘,這等窃人衣裳的淫贼,怎么不得送去官府打個四十板子。”
卫瓒却是蓦地笑了一声,慢條斯理道:“你若是個姑娘,就咱俩现在這样,你已非嫁我不可了。”
小侯爷外裳脱了一半儿,发冠也解了,襟口松松散散敞着,灯火摇曳下,隐约露出些许青涩却结实的胸膛。
却是挨近了沈鸢耳边儿,戏谑道:“到时候将你从松风院抬到我枕戈院,连嫁妆我娘都能给你准备好。”
沈鸢万沒想到他這般不要脸,竟一时之间木了舌头,万般花言巧语都噎在了喉头:“卫瓒、你……”
卫瓒暗笑一声,心知這小病秧子恐怕浑身上下只有這张嘴最厉害,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便懒得跟他争下去。
只打了個呵欠,伸长了手一勾,将那厚缎的帐子放下。
收回手又牵连着這被子卷儿,“扑通”一声闷响,连人裹带着厚厚的被子都压倒在了床上。
卫瓒眯着眼睛打呵欠,說:“都三更了,你不累我也累了,睡吧。”
沈鸢扑腾挣扎着要起来,却不防四肢都卷在了被子裡,作茧自缚,让他一只手按着就动弹不得,已是恼得恨不得咬他一口了。
卫瓒又扬长了声音喊:“熄灯。”
门外头吵吵嚷嚷,似是卫瓒带来的人和知雪一個要熄一個不让,最后听得一声:“抱歉,知雪姑娘,奉命行事。”
然后灯就熄了。
房间裡头一片漆黑。
沈鸢心知卫瓒這人犯起浑来,别說知雪照霜,就是把侯夫人請来都沒什么用处。
心裡头還惦记着那复习的大计,忍着气、磨着牙跟他讲道理:“卫瓒,你自己怠惰,還不许旁人勤学苦练,你有道理沒有?”
卫瓒嗅了嗅,发觉小病秧子应该是刚刚洗過澡,药香跟沐浴时的香草气息混在一起,干净又舒服。
沈鸢又說:“不如這样,你回去睡,我不学了就是了。”
卫瓒又把沈鸢的被子卷得严实了一点,這样就算他半夜有什么变化,隔着厚厚的一层被子,小病秧子也感觉不到。
变化……应该不至于吧,就一张床上睡這么一觉。
卫瓒竟一时有那么点儿心虚。
那小病秧子還在喋喋不休继续說:“卫瓒,就算前头那些我都不与你纠缠,你不請自来总归于理不合,不若還是先回去休息……”
卫瓒心不在焉說,啊对对对,你說的都对。
然后。
把眼睛闭上了。
沈鸢阴阳怪气了半天,不见回声,一扭头发现這人正在装睡,登时气得說不出话来。
偏偏整個人都卷在被子裡,连胳膊腿儿都不自由,有火沒处发。
接连激了卫瓒好几句。
也沒见回音。
最终含恨将眼睛闭上了。
沈鸢原本是不想睡的,他得多背几页书,不然未必考得過卫瓒這個不用功但是记忆力超群的混蛋。
闭着眼睛想,等卫瓒睡迷糊了,他就下去接着看书去。
但他夜夜秉烛读书,身体哪裡撑得住,眼皮一合上就开始犯困,跟让浆糊粘了似的。
沒一会儿就犯了迷糊,意识也开始昏昏沉沉。
假睡成了真睡。
半睡半醒间,额头被什么软乎乎的东西碰了一下。
他也沒反应過来什么,還惦记着那点书呢,喃喃念叨着要下床读书。
有人声音裡带着几分困倦,懒洋洋在他耳边笑。
“沈折春,你哪儿来那么多心眼儿啊。”
他到底是沒熬得過小侯爷。
第二天卫瓒醒的时候,床边儿已沒人了。
沈鸢正坐在小桌边儿上吃茶,见他醒了,嘀咕了一声說:“小侯爷起得早啊。”
他倒挺佩服沈鸢這早起的意志力,他除非是行军打仗,都是能舒服则舒服,能懒惰则懒惰。
他揉着眼皮,趿拉着鞋,抻着头去瞧沈鸢吃什么。
便见只一碗粥,配着一碟子雪菜、一碟子凉豆,几样软糯点心,巴掌大小的碗裡装了三五颗小馄饨,边儿上一壶清茶慢慢地吃。
算不得富贵,却样样精巧应季,果真就是江南小公子那细致的做派。
见他醒了,知雪便又取了一套碗筷在边儿上。
他怔了一怔,笑道:“给我的?”
沈鸢不情不愿說:“不然呢?”
“我白吃白喝侯府這些年,還敢把小侯爷饿着肚子赶出去么?”
就是看在侯夫人侯爷的份儿上,沈鸢也做不出這事儿来。
他便闷笑一声。
心道真是好话也說的难听了。
却又不知怎的,真坐在那儿,跟沈鸢一张桌子吃饭,倒觉着有些奇妙。
清晨的太阳只冒了個头,他倒真想起自己昨夜一时浑說的话了。
——說把沈鸢从松风院抬到枕戈院。
现在一想,這话多少有些孟浪。
更何况他還趁人之危,偷亲人家。
這样浑想着,耳根便有些热了,不自觉低头咬了一颗小馄饨做掩饰。
皮薄馅儿嫩,却是切得细细的脆笋鲜肉,热乎乎、鲜美得叫人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
——像沈鸢一样。
半晌蹦出一句:“怪不得你生得细白,在江南汤汤水水滋养大的,跟学裡那些油饼包子养大的是不大一样。”
他說的一本正经,却是沈鸢茶吃到一半,差点呛了。
沈鸢說:“小侯爷這话,也不怕我传出去。”
他說:“传给谁?唐油饼還是晋包子?”
“他俩外号比這难听多了,唐油饼他爹给他起了個小名叫狗蛋,到现在吵起架来都怕人指着他骂唐狗蛋。”
沈鸢又扬起了一点唇角。
他见屋裡头眼下只两個人,便搁下勺子,喊了他一声。
沈鸢瞧了他一眼。
他說:“裡衣那事,是怜儿弄错了我的意思。”
沈鸢“哦”了一声。
他又笑:“昨儿是我胡闹了,你早些睡就好,我往后不来闹你。”
沈鸢瞧了他一眼。
垂着眸喝茶,又“哦”了一声。
隔了一会儿,皱着眉开口說:“卫瓒,你昨晚……”
他心裡头一跳,却若无其事看他:“什么?”
沈鸢說:“……沒什么。”
兴许是他睡糊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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