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劍心通明

作者:幽靈伊普西隆
第36章劍心通明

  浮幽祕境之中同樣有日升月降,陰陽輪轉。相比外界而言,這裏的夜間更是迷霧重重,白煙四起,天上黑漆漆難見星月。

  遠處偶爾還有隆隆震動之聲傳來,顯然是有修行者無意間踏入山林中精怪的領地,正在與之交手。進入祕境的紫府修士雖都能做到夜間視物,但視線終究會被那重重煙霧阻隔,因此他們此時大都三三兩兩聚在一處,小心提防着。

  不過張恆擁有神識,無論白天黑夜對他都是一般,周圍環境的變化還不會妨礙到他。

  數個時辰以前,他與那位唐公子一戰過後不久,海昌商會的柯守善也匆匆告辭離去,顯然是惦記着祕境中其他地方可能存在的寶物。此後,他便孤身一人回到附近山頭上潛修。

  通過神入衆妙之門,張恆對於赤明九天圖從第七重到第九重的障關,早已盡皆明悟。但想要將神體修煉到第九重,還需經過一段時日的苦磨積累方能做到。因此,進入祕境之後的半月之中,他有大半時間都是在修煉中度過的。

  “可惜,我手中並無任何神通的修煉法門。白日所見的那位唐三公子,在紫府圓滿神魔中還算不得最頂尖,但仗着法天象地神通,我想徹底擊敗他,非得拿出大半實力不可。”

  張恆心中思索着,自己雖草創出一門神通雛形,但還很是稚嫩,僅算得上一種神力運轉和爆發的技巧。而那些前輩大能所創的神通,能在世上流傳許久,自有其奧妙深湛之處。兩者之間暫還沒有任何可比性。

  不過他也並不着急,畢竟兩年後就是滄極宗十年一次的招收弟子之期,他有足夠把握順利通過考覈拜入此宗。想來這等最頂尖的大宗門中,定然不會缺少上乘的神通法門。

  他將心緒撫平,定了定神之後,便進入深層次的修行之中。隨着他聚斂內外陰陽,周身神力也開始逐漸壯大起來,這個過程是水到渠成的。

  而就在張恆在山巔一塊大石上端坐修行之時,距此百多裏之外,卻有三名紫府修士向着此處疾行而來。

  其中一名身着紅袍的老者,正是攬月宗的齊澤,此刻他邊是趕路,邊是目光森冷地盯着手中一塊薄薄玉圭。這件玉圭是一件法寶,上面還密密麻麻勾畫着許多古怪符篆,有追攝尋蹤的妙用。哪怕在這被大陣遮掩的祕境內,也能借之輕鬆辨路明途。

  “嗯?看來那人並未走遠,倒省了我們一番功夫。”紅袍老者齊澤忽然開口,乾枯醜陋的臉上擠出陰惻惻的笑容。

  與他並肩而行的一名年輕修士,正是攬月宗黑龍城分支最負盛名的天才樂梓。此人修眉英目,倜儻不羣,單憑貌相,就不知迷倒了多少黑龍城中的女子。

  見齊澤已成功追蹤到目標,他胸有成竹地說道:“師叔,這名陌生紫府修士我在東荒平原從未聽說過,爲求穩妥,稍後我會動用那樁七星絕陽陣。想來憑我三人之力,加上陣法輔助,任他再大的本事,也是在劫難逃。”

  齊澤卻不似他那般盲目自信,提醒道:“不可大意,待會出手的時候,務必要傾盡手段,不要給對方喘息的機會。”

  不過話雖如此,他心中實則也是底氣十足。若是僅他齊澤一人過去,面對那名不知深淺的紫府修士自然沒多少把握。但他這位師侄樂梓可不簡單,修行不足三十年,便已經是紫府圓滿修士,同時還兼修神魔煉體達到紫府後期。便是三人中最弱的那位方執事,同樣也是一名煉氣流的紫府圓滿修士,擅長陣法、毒物和各種旁門手段。

  “我們三人聯手,就算是面對萬象真人,也未必不能與之一戰。”齊澤心中暗道。

  這兩人都是信心十足,然而同行的那位方執事眉宇間卻隱有憂慮之色,沉聲問道:“這人的來歷尚未弄清楚,我們直接出手,會不會有些草率了?”

  “真正有大背景的人,哪個不是前呼後擁,出入極有排場?此人孤身獨行,我看多半是僥倖得到前人遺留的散修,不足爲慮。”樂梓頗爲不耐地打斷了他。

  齊澤也是不容置疑地說道:“老方,何必畏首畏尾,稍後你只需在遠處以陣法協助,正面拼殺便交給我和樂師侄。”

  很快,三人便來到一處山頭上。此處霧幻雲翻,峯頂在縹緲雲霧中如一座浮島般若隱若現。不遠處一塊大石上,有一名黑衣少年端坐不動,似乎處於修煉之中。

  張恆原先所穿的那副銀甲,日間與唐公子交手之時已經損毀,於是他又換了一身黑袍。不過容貌卻一如先前,因此齊澤三人遠遠地便將他認了出來。

  三人正要佈置陣法出手偷襲之時,卻見那名少年陡然睜開雙目,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有一道如星火般的精光一閃而逝。隨即只是伸手一彈,神力運轉之下,只聞轟隆一聲,就將籠罩在周圍數裏的煙霧驅散開去。

  張恆緩緩從大石上站起,向前邁出幾步,淡聲道:“幾位攬月宗的道友,裴某已恭候多時了。”

  紅袍老者齊澤心中暗暗感慨道:“好強的感應能力。不過縱然偷襲不成,優勢仍然在我!”

  他往四下裏掃了一眼,咧嘴詭異一笑,大聲道:“裴道友好雅興,白日在亭中飲酒,夜間在這裏賞月。不過你這裏太過晦暗了,老夫怕你看不清楚,不如爲伱添幾把火!”

  說罷,他一拍手,掌中頓時飛出一排火星燦光,化作數百個光點朝着張恆飛去。頃刻間,山巔之上便騰起諸多赤紅色的亮芒,看去威勢凜凜,顯然是施展某種祕術所致。

  張恆心頭微哂,他早料到此人會去而復返,是以一直防備着對方出手,見那飛火襲來,他僅是一揮衣袖,倏爾之間狂風大作,暴氣肆流,竟是以洶涌的神力生生將那些火光壓滅了下去。

  “再有兩個半時辰,朝陽便起,到時自然能得沐日光,現在起火,豈不是顛倒陰陽?”他面無表情地嘲諷道。

  對面三人見他只憑勃發的神力就能震散火光,都是齊齊一怔,眼中露出忌憚之色。但想要憑此手段就令他們退去,那也是絕無可能的。齊澤稍作思索,先是取出一件拂塵法寶,而後對着另外兩人微微示意。

  那名攬月宗的方執事當即就領會到他的意思,連忙退出數百丈之外,悄悄自袖中拿出一件小巧玲瓏的陣盤來。此陣名爲七星絕陽陣,最多能將七名紫府修士的力量聚於一處。且這陣法之中還有殺伐手段深藏其中,即便萬象真人遇上,一個不慎也要喫虧。

  張恆一直以神識觀察對方,立時就發現了此人暗中的動作。在他感應之下,那陣法很是不凡,雖然未必就能傷到他,但若是任由對方施展開來,便不是一時半刻能破得了的。

  他不欲同這幾人多做糾纏,迅速將銀麟劍取出,陡然縱身一躍,霎時間一道劍光自上而下貫空殺了過去。

  齊澤原本還自覺等陣法一成,己方便將立於不敗之地,正要催動拂塵法寶上前與張恆拼殺之時。須臾間,隱隱約約似有一道光芒閃過,緊跟着耳邊便傳來一聲淒厲慘叫,隨後又是一陣霹靂炸響。

  他不由駭然轉身看去,只見不遠處的地上正有一物翻滾不停,周圍還有不少血跡,卻是那方執事死不瞑目的頭顱。

  無論是他還是樂梓,看到這一幕後神情都是陰沉無比。儘管方執事不以戰力見長,方纔又將心思放在七星絕陽陣上,疏於防備。但能一瞬間就將其殺死,這姓裴的紫府修士還要遠比他們此前所料棘手的多。

  張恆神色自然地將那陣盤收入囊中,袖袍擺動間,說不出的從容寫意,彷彿只是出門踏青而已。他也是看準了對面三人中,那名佈置陣法的中年修士最弱,於是毫不猶豫地出手將其殺死。

  對方對自己一無所知,而他先前在大殿中的光幕上卻瞭解過這幾人的手段,連這三人將要施展的戰術都有所預料。試問又如何與他鬥?

  齊澤也知此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於是一指張恆,恨聲道:“姓裴的,你敢殺我攬月宗門下執事弟子,老夫與你不死不休!”

  他將手中拂塵一擺,立時就有一團色彩斑斕的煙瘴升起,其中還有許多碧色陰火嗤嗤作響,向着張恆鋪天蓋地罩了過去。

  隨着這煙瘴出現在空中,一旁的樂梓眉頭一挑,心道:“早就聽說,師叔這門祕術有蝕骨侵肌,消融神力、元力之效,如今一看果然是非同凡響。”

  他也知道,修行者之間相鬥,爭的就是那一線之機。因此,恰在那祕術將要落至張恆近處時,他獰笑一聲,取出一隻金色短箭以元力發了出去。此物乃是一種極爲陰損的法寶,轉眼間便化作一道金芒射向張恆雙目。

  樂梓自以爲這一招使的甚爲高妙,恰好在極近處發出,又有齊澤施展的祕術作爲遮掩,總能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他也知道強大神魔縱然被刺瞎雙目,只消將神力運轉,不用片刻就能恢復如初。但這金箭法寶中藏有一種奇毒,縱然紫府圓滿神魔也是萬萬無法抵擋的。

  張恆面對那來勢洶洶的煙瘴,知曉其中厲害,也不敢託大,起手一點,立刻結成三元劍陣,分化數十道璀璨耀眼的劍光,往前迎了上去,眨眼間便與那煙瘴撞在一起。

  那些煙瘴忽散忽聚,如游魚一般尋找漏洞破綻,試圖鑽出劍網,但每每都被那浮光掠影般的劍芒抵住,使其始終不能闖過劍圈。

  齊澤越鬥越是心驚,忖道:“我修行四百多年,以往也會過不少擅使劍器的對手,也見過萬象真人驅使飛劍,但卻少有劍法如此人一般高明的。”

  但他並不慌亂,因爲一旁樂師侄所施展的法寶眼看着就要落到敵手身上,若是能一舉建功,他也好傾盡元力祭出殺招。到時趁着對方應對失措之時,合兩人之力,不難將這名大敵斬殺。

  早在那金箭射出之際,張恆就通過神識清晰感應到了。他將身形微微閃至一側,本待躲過這陰暗法寶,卻見那道金芒如同有靈性一般,隨着他的動作一起偏轉,仍舊往他雙目處射來。若是換了尋常一名紫府神魔在此,怕是立刻就要喫一個大虧。

  但張恆卻是不屑一笑,大喝一聲,一隻神力所化的大掌便自頂上生出,隨即猛地就將那道金芒攥在掌心,任其如何跳動,也無法衝破澎湃神力的阻擋。最後,因樂梓元力不濟,金箭餘勢已絕,被張恆損毀當場,斷成數截掉落在地上。

  “此人竟然如此兇猛,這莫非是某種神通?”樂梓看到張恆施展的神力大掌,心中驚疑不已。

  此刻空中與劍網對抗的煙瘴已然搖搖欲墜,顯然支撐不了太久,他不敢再等下去,當即就取出一枚銅印法寶,起手一拋,道了聲:“震!”

  銅印在空中一翻,忽而放出一聲大響,如金鼓齊鳴一般,立時就有一道雷光飛出,迅疾無比地向着張恆劈了過去。

  張恆看出此寶威能極大,絕不可被其劈中,迅速取出幾件先前繳獲的人階下品寶劍,對準那雷光迎了上去,只聞一聲轟然震響,他雖將對方攻勢擋下,但身形也晃了晃。

  樂梓將全身元力傾注到銅印之上,接連發動此寶,頓時就有一道又一道雷光劈向張恆,將山巔之上映得宛如白晝。

  他這番不遺餘力的發動,立刻就令另一邊在三元劍陣下苦苦支撐的齊澤壓力大減。兩人自忖在各自連綿攻勢之下,總能將對手拖至身疲力竭那一刻,到時便是此人敗亡之時。

  此刻雖從場面上看去,雙方是在分庭抗禮,形成不勝不敗的局面。但這兩人又怎知道,真正的劍修最擅飛遁閃擊,講究如光而至,如矢而去。而此刻張恆仍是立在原處身形不動,顯然是遊刃有餘,並未拿出全力來。

  張恆此時以劍法拒敵,面對兩人從各種角度鑽來的妙招,心頭頓時又多了不少感悟。這兩人師出同門,功法相通,聯手配合之下,恐怕剛突破的萬象真人也難與之抗衡。因對手難得,他便刻意將劍勢放緩,暗中默察,進而彌補自己劍法中不足之處。

  隨着時間的推移,齊澤兩人也漸漸感覺到了不對。對方劍勢相比最初之時,已然變得更加犀利圓潤,招數也是更加深邃難測,各種反擊後招壓的兩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們卻不知,張恆此刻已將全部心思放在飛劍之上,一顆劍仙之心變得逐漸通明。他已真正明瞭自身接下來該走之路,繼而內外通達,神氣交融,劍法運轉之時也逐漸變得毫無滯礙,無比順暢堅定。

  “不好!”直面三元劍陣的齊澤忽然發現,那分化出來的數十道劍光此刻威力明顯比先前大漲許多,且每道劍光都鋒銳無儔,專走空隙漏洞,斬在煙瘴之上,瞬間就將他這門祕術破去。

  祕術被破,齊澤當場吐出一大口血,眼中驚懼一片,竟連一句話也不留,立刻就化作一道肉眼難辨的煙氣逃竄出去。

  場上頓時就只剩樂梓一人茫然地站在那裏,施展法寶對抗飛劍之時都變得毫無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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