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運數有兆，善惡由心
攬月宗山門之內，有着數十座巍峨連綿的山峯，雲霧繚繞間，修築着衆多樓閣殿宇。這些都是攬月宗萬象真人們的地盤，當然還有許多紫府修士跟隨在萬象真人身邊，聽候教導。
此宗歷史上連一位仙人也未曾誕生過，傳承至今也才數萬年，在整個上陽郡只稱得上小門派，但至少是方圓十幾萬裏內最強大的勢力，麾下弟子極多。今日，留在宗門內的紫府修士就有兩百餘位。
宗門遭遇外敵入侵，這些紫府修士自然也得到傳令，此刻都已彙集在一起。面對元神道人級數的敵人，他們僅僅是炮灰而已，但若是用的好，同樣是有可能建功的。
衆多紫府修士一邊等待着宗門高層們的命令，一邊遠遠觀望着攬月峯上的局勢。
“那三人都只是萬象真人，真有這麼恐怖，竟值得老祖發動守山大陣？”
“據說，很可能是比元神道人們境界還要高的絕世妖孽，門中那些萬象真人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要不是宗門這些年從我們部族征斂的資源太多，我也能修煉成萬象真人了，至少也能上去出一份力。”
“哪裏多了？這麼多年上繳的資源不都一樣嗎？你進入宗門一百多年還只是紫府中期，多找找自己的原因，這些年有沒有在努力修煉？”
衆多攬月宗的弟子都在議論着，他們言語間倒是不怎麼悲觀，顯然對宗門的守山大陣有着絕對的信心。
“嗯？你們看，那三名萬象真人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居然連守山大陣都擋不住他們。”有弟子忽然驚呼。
衆人急忙凝神看了過去。只見一道金火光芒從天中落下，霎時間就有刺目的閃光爆發出來，巨大的聲響隆隆震動大地，可見攬月峯周圍的土石和森林如波浪一般向四面八方涌動着。
待一切平息，再看去時，守山大陣已不見蹤影，而攬月宗二十幾位萬象真人則齊齊飛出，施展合攻陣法，化作四頭威勢驚人的巨大鵬鳥。
諸多紫府修士不禁臉色發白，連身軀都開始發顫，各個沉默不言。更有人悄悄退至衆人身後，做好了隨時四散而逃的準備，他們對於宗門可沒有太多的歸屬感。
……
攬月峯前，那道劍光從鵬鳥身軀中破體而出後，在天穹之上一個盤旋，眨眼間又回到張恆身前。他這一劍蓄勢已久，出手之時迅疾無比，又毫無煙火氣。或許單論威能，還不及琅霞劍典第四層的劍法，但也差之不遠了。
而攬月宗的橫雲道人等人並未得到他的具體情報，因此對於這等犀利的劍仙手段可謂是毫無防範，這才被他一擊得手。
與此同時，那頭鵬鳥的巨大身軀似乎失去了支撐，緩緩往前傾倒，最後轟隆一聲，重重摔倒在了下方的山崖之上。
下一刻，陣法崩潰消散，露出了裏面滿是駭懼之色的六名萬象真人，至於充當陣法核心的那位萬象圓滿真人，已在張恆一劍之下屍骨無存。這六名萬象真人藉助陣法之威，傾盡全力纔將那一劍的餘勢擋了下來，但他們的生命氣息也有了明顯的衰減。
而張恆又怎會錯過這等機會，伸手一指，身後就有一隻法相大手如塵揚起，越起越高，轟隆一聲，鋪天蓋地壓了過去。這隻大手看似是由純粹的法相之力凝成，實則暗含五行變化，除非力量遠勝自己，否則是絕無可能輕易接下的。
幾名萬象真人只覺周圍塵沙漠漠，煙氣一陣滾動，令他們的身形都變得滯重了幾分，尚未反應過來時，那法相大手的五指倏爾一動，向內合攏，似要將他們一把捏死。
以他們的遁法，此時已來不及閃避，倉促間只好各自驅使法寶強行抵擋。但那法相大手的五指不斷向內收攏，其力甚巨，如山巒一般層層迫壓過來，眼見得有數件地階法寶都被打的搖搖欲墜，幾人臉上紛紛變色。
看到這一幕後，橫雲道人大喝道：“救人！”
隨後起手一招，那件古怪的梭狀法寶便飛入他手中。此寶名爲黑龍六陽梭，威能極爲不凡，都接近天階極品法寶了。
其餘三頭由陣法形成的鵬鳥，也看出形勢危急，紛紛出手，只是動作有快有慢，且各自目標也有所不同。原本圍攻墨仲的兩頭鵬鳥分出一頭前來施援，而最後那頭鵬鳥正要飛過來時，卻被文鏡真人在半途截住。
橫雲道人出手最快，纔開口時，就自袖中取出一枚寒光閃閃的玉符出來，往外一丟，迅速撞向那法相大手。
另外那頭巨大鵬鳥則是瞬間爆發，隨橫雲道人一起出手。它渾身燃燒的火焰、羽翼、雙爪，乃至於身軀本身，處處都能進攻，每一處都有着絕強的威勢。
那枚飛來的玉符在空中忽然爆開，自裏出現百餘滴拳頭大小的水滴，都是封存在符中的天水。伴隨着一陣嘩嘩大響，一滴滴天水頓時就如隕石一般砸落過去。
張恆運轉祕法將法相大手一揚，一道淵深晦澀的土黃色光芒升起，擋在前方。兩相一撞，那些天水便倒震而回，炸裂開來，而他施展的土行祕術也是如巖崩裂。
此時那頭巨大的鵬鳥終於飛至，渾身綻放出一團團熾熱無比的火焰虹光，全力出手數招，總算將那隻法相大手打散。
下方六名萬象真人忽覺身上壓力一鬆，連忙施展遁法往攬月峯飛去。他們此時氣息已跌至谷底，不宜再正面與對手碰撞，不過倒是可以在遠處操縱法寶牽制。
張恆冷然一笑，一劍斬出，清吟聲中，又分化出六道凌厲無匹的劍光，追索而去。
他如今的元力修爲雖還只是萬象中期，但劍道境界已經極爲接近“大道域境”層次。劍光分化爲六道後，即使威能略有下降，其中每一道劍光所蘊含的力量也不是眼前這幾名萬象真人所能擋下的。
這時，那頭巨大鵬鳥似是覺得不可放任張恆繼續出手下去，並未設法阻攔空中的飛劍，而是朝着他飛撲過來。只是尚未近得他身，就被一道憑空生出的滔天水光糾纏住，掙脫不得，正是白微仙人五行傳承中的水行祕法。
橫雲道人在遠處看得一皺眉，把手中黑龍六陽梭祭出，迎着那六道劍光飛了出去。此寶剛一到空中，就化作一條百丈長的黑色蛟龍，其背鰭如扇，雙目猙獰，看去彷彿活物一般。
黑色蛟龍將身軀一陣舒展，氣勢越聚越強，隨後發出一聲震天的龍吟，迅速擋在那六名萬象真人身前。張恆斬出的六道劍光落在它身軀上，竟連半點痕跡也沒留下。
“那個擅使飛劍的小輩威脅太大，先將他料理了，再和其他人一起圍攻剩下的兩人。”橫雲道人心中已有定思，“事後便先逃到東海避避風頭，免得惹來滄極宗和蓮華宗的老傢伙們。”
隨後，他心意一動，黑龍六陽梭所化的蛟龍便向着張恆殺了過去。
高空正與一頭鵬鳥交手的文鏡真人看到這一幕，高聲道：“太恆道友，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說罷，就拋出一張金色羅網，顯然他在與敵交手時仍有餘力。
這張金色羅網上孔眼多如大河之沙，毫光綻放，正是各種攻殺之寶的剋星，迅速就將那條黑色蛟龍裹住。
下一瞬，黑色蛟龍竟似不服輸一般，把頭尾一擺，身上鱗斑一陣幽光流淌，猛地一竄，那金色羅網就再也束縛不住它，韌絲崩斷，眨眼就被其衝了出去。
黑龍六陽梭畢竟是極爲上乘的天階上品法寶，雖不像仙階法寶那樣孕育出法寶之靈，但也極具靈性了。
張恆此刻神情從容如初，非但立定天中不閃不避，反而殺機隱現地看了過去，心神一催，手中地階極品飛劍霎時間發出一聲直穿雲霄的清鳴，化爲一道疾電流光，向着橫雲道人所在之地飛射而去。
橫雲道人見那一道犀利劍光躍空而來，當即喚動黑龍六陽梭。這件天階上品法寶將方向一轉，就朝着飛劍迎頭殺了過來。他自然能看出對手境界比自己還要高明許多，但自己根基雄渾，法寶強大，不難抹平這點差距。
然而就在此時，張恆背後法相中的那道虛影忽而凝實，對他望了一眼。
橫雲道人頓覺身上一冷，氣機不由滯了一滯。原本他與黑龍六陽梭之間心意相通，但就是這麼一個瞬間的失神，導致他驅使法寶之時不再那麼流暢自然，空中的飛劍也越過那條黑龍向他躍空斬殺而來。
下一刻，一道明亮到極致的閃光乍然迸現，橫雲道人只覺眼前出現一片飛速移動的模糊景物，快到幾乎無法辨認，最後畫面翻滾了幾下，視野中出現一片澄藍的天空。
在這短短時間內，張恆實際上一共出了兩劍。第一劍將橫雲道人所穿的護體寶衣斬破，第二劍則直接將此人頭顱斬了下來。
之後，劍光如電閃現，又是一斬下去，橫雲道人整個人都崩散開來。他僅是煉氣流的元神道人，在被飛劍近身的那一刻，就已註定了敗亡的下場。
隨着此人身亡，那件天階上品法寶黑龍六陽梭也成了無主之物，復又變回一根兩尺來長的黝黑長梭，被張恆擡手收起。
周圍其他正在交手的萬象真人看到這一幕，或是驚恐，或是愕然，出手時的聲勢都小了許多。
橫雲道人幾乎是在瞬息之間就被殺死，就連墨仲、文鏡真人都未反應過來。即便是他們二人，單打獨鬥也沒有太大把握能夠勝過這位元神圓滿道人。
張恆目光掃去，以他強橫的神識，不難發現攬月宗這些萬象真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罪孽濁氣纏繞。或許此宗門下亦有良善之輩，但註定與橫雲道人並非一路人，不會留在宗門的。
墨仲見局勢已定，便傳音道：“兩位，橫雲老道既然已被太恆師弟所誅，就不必留手了，將這些人殺個乾淨。”
張恆點了點頭，隨即再次施展劍法，立化七十二道閃耀劍光，一道道如箭飛射，發出破空呼嘯之聲，先是將那六名欲要逃脫的萬象真人逐一斬殺，而後便與墨仲和文鏡真人一起，殺向剩下的那三頭由陣法形成的鵬鳥。
其中有一頭鵬鳥見勢不妙，轉身就逃，可是未出去多遠，就被施展了法天象地的墨仲追上，隨後一根神威赫赫的大戟便將其貫穿，裏面的七名萬象真人也很快就被他絞殺一空。
剩下的十幾名萬象真人心知若是死戰不退的話，則必無幸理，因此主動解除了陣法，各自施展遁法倉皇欲逃。其中大多數人都被極擅飛遁的文鏡真人追上殺死，其餘人則是死在飛劍或大戟之下，連使用小挪移道符的機會都沒有。
此時攬月宗山門之內空空蕩蕩，清冷幽寂，在衆人酣戰之時，那些紫府修士、僕役隨從們就都四散奔逃，連宗門長輩的命令也顧不得理會。其中一些心思活泛之人，甚至早在守山大陣被打破的時候，就已悄悄逃走，還將宗門中許多寶物、典籍捲走。
“我們此行原本只爲誅殺橫雲道人這位大罪孽者，並非爲破宗滅門而來。”張恆感慨道，“但今日過後，攬月宗也名存實亡了。”
文鏡真人平靜言道：“攬月宗傳到橫雲老道這等人手上，門下多是些奸邪之輩，腐朽不堪，可謂氣數已盡。有此結局，也是順應天道自然之理。”
墨仲贊同道：“這等不立規矩法度的宗門，終究是難以延續長久的。即便沒有今日之事，隨着其宗門氣運不斷下降，總有覆滅一日。”
張恆卻是不由想起了數年前在東海所遇的那幾名攬月宗弟子，的確是邪道修士，殺之則可澄四方清正之氣。賞罰出於上，所謂功德、罪孽，都是天道借修行者之手施以人劫，於是纔有了世間善惡有報的說法。
三人並未急着離開此地，而是將這一戰中所得的戰利品略作分配。張恆一人獨得五成，其中還包括那件天階上品法寶黑龍六陽梭。
隨後，張恆興之所至，又邀墨仲與文鏡真人在此一論道法。兩人都已悟出完整的一條道，論及境界實則還要比他略高一些，但是在悟道的廣度和對神通祕法的理解上，就要比他差了許多了。
畢竟張恆看似才修行數年時間，在衆妙之門中整合自身所學的時間卻遠不止於此。
……
隨後幾天，這一戰的消息開始以驚人的速度傳播起來。那些逃走的攬月宗紫府修士們眼界不高，主要還是墨仲和文鏡真人兩人在大肆宣揚。在見識到張恆的劍法之後，他們也不由生出高山仰止之感，對外言說之時不吝各種誇耀之詞。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整個上陽郡的核心上陽城內。自然，在上陽端木氏中地位極高的端木青也得知了此事。
“攬月宗？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小勢力，這樣的小勢力上陽郡中有好幾千個，還算不得什麼。”
“不過我這位張恆兄弟當真是厲害，修行纔多久，就已經能斬殺元神道人了？”端木青暗自感慨道：“那橫雲道人雖然實力算不得多強，但終究是一位元神圓滿道人，就算是我，想要斬殺此人，也得費一番手腳。”
端木青稍作沉吟，隨後對着候在一旁的侍女蘭忘憂說道：“傳我諭令，將一枚上陽金符送到東荒平原張氏部族。”
蘭忘憂俯首領命而去。
能得上陽金符，便意味着部族受到上陽侯府的庇護，無人膽敢侵襲冒犯。這上陽郡終究是端木氏的封地，無論是應龍衛分部還是滄極宗，都要比上陽侯府矮上半個頭。
……
此戰消息自然也傳回了滄極宗。爲之欣慰者有之，爲之愕然者亦有之，而如蘆華真人、素衣真人等幾位有心爭奪首席大弟子之位的真傳，則感受到一股深重的壓力。
“看來，再過幾年我還真有可能不是這位師弟的對手了呢。”蘆華真人暗想道，“不過到時候若連我都勝他不得，星瀾就更別想成爲首席了。”
“嘿嘿，到時候給太恆師弟打個招呼，狠狠地關照一下星瀾這個僞君子。”
墨仲的山峯之內，星瀾真人和燕虹真人聯袂來訪。
“墨師弟，將伱們在攬月宗一戰的具體經過，詳細說一說吧。”星瀾真人面上帶着溫和笑意，“上次在論道峯上，太恆師弟與卓文師弟一戰，就曾顯露出極爲不俗的劍法造詣，莫非短短几個月，他的境界又有長進？”
墨仲坐在石凳上，將自己的破靴脫下來聞了一聞，又隨意丟到一邊，開始揉起腳來，一邊揉着一邊說道：“師兄高看我了，太恆師弟的劍法何等高明，我又哪裏看得明白？”
燕虹真人正好坐在他對面，臉上不禁浮出一絲厭惡之色，哼了一聲，又微微側了側身子，將鼻竅封了。
“星瀾師兄那裏上等的仙釀不少，若是能隨便送我幾百壇，說不定我喝了仙釀之後就突然知道了呢？”墨仲忽然促狹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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