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十六
听他吹得那么玄乎,我倒真起了几分好奇之心,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够将狗训练得如此厉害。
站在吴家大门口时,我很是为宅邸主人的豪奢惊讶了一把——大门倒是普普通通,不過上面装着的是两只鎏金狮头门环,环采用透雕工艺,外层是雕刻成蟠的环状古玉,裡面的玉环雕刻成虬,工艺精湛,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有一瞬间我甚至怀疑黑瞎子是在骗我——我真的认识這种有钱人?就我這种、躺在棺材裡都沒有陪葬品,两袖空空,只有一堆蜕皮的人形茧陪伴的“穷鬼”?
……
很快,我們就被邀請进了這座宅子。
宅邸的主人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脸上虽刻满了岁月痕迹,不過看得出,這位狗五爷年轻的时候,长得十分清秀——当然事后黑瞎子悄咪咪给我科普了狗五爷年轻时的爱恨情仇,我虽不全信,但也听得津津有味,很是感慨了一番当代人对皮相的看重。
我們到时,狗五爷正坐在主位上喝茶。见我們两個进来,他手中的茶杯差点沒拿稳,脸上的表情一时之间或喜或悲,复杂至极。
他张了张嘴,正欲說什么,突然,一只巴掌大的西藏獚猛地从他怀中窜出来,跳上桌子。虽然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還是硬撑着对我呲牙咧嘴,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
我觉得有趣。黑瞎子一下子挡在我面前,然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哟,五爷,您這欢迎的方式够别致啊。”
狗五爷手忙脚乱地把不停发出威胁声的西藏獚抱起来,捋了捋它的后颈,好不容易安抚下它,這才苦笑着解释,“我也不曾料到它会是這种反应,明明之前……罢了,是我想得不够周全。劳烦黑爷跑這一趟。”
黑瞎子打了個哈哈,“好說好說,您出钱,您說了算。”
我:“……?”哦豁。
狗五爷轻叹了口气,招手,“請坐。”
我和黑瞎子坐下之后,很快有人奉茶,我端着杯子喝茶的时候,就看到狗五爷用一种很难懂的眼神看着我。
我:……啊這,莫非我以前真的认识他?
我努力地翻找记忆,脑海中仍旧是一片混乱,只是偶尔蹦出几個破碎的画面,比如漆黑的洞窟,巨大的怪物,還有枪声……我闭了闭眼,有点头痛,只好放弃。
又是沉默许久,狗五爷才开口,“当日四姑娘山一别多年,想不到再见,您還是這幅年轻的样子。”他轻笑一声,“我們這些人,都成了老家伙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确定道,“這大概就是,‘岁月对美人的优待’?”
狗五爷:“……”
他沉默了一会,转头看向黑瞎子,“恕我直言,黑爷您這一路是不是给她灌输太多奇怪的知识了?”
黑瞎子一脸震惊,“五爷您学奇门八算了?”
狗五爷扶额,深深地叹了口气,“還用算嗎?张小姐以前根本不是這样的。”
說实话,我对于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也有点好奇,狗五爷恰巧也有许多事情想要倾诉,再加上,他与黑瞎子似乎早有交流,知道我记忆不清的事情,因此,他讲的很细致。
从他這個当事人的视角来看,与黑瞎子道听途說又有所不同,這裡就不做赘述,总之,我知晓了一些,我這個层面所不能了解的事情,也窥探到了九门,甚至包括曾经的我与张起灵,所深陷其中的巨大旋涡的一角。
狗五爷留了饭,道,“天黑之后,我会带你们去一個地方。”
我问他,“你是要带我去见张起灵?”
狗五爷一愣,似乎有些惊讶,却又恍然,笑着摇头,“并非。领头人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如果不是他主动联系,我也找不到他。我要带你去见的,是另外一個人。”
我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沒有再问。黑瞎子說他有点事,就不吃晚饭了,到出发时再与我們回合。狗五爷并不意外,只笑着让他小心。
饭间,我见到了狗五爷的夫人,以及他的孙子。他的夫人通身江南女子的温婉气质,坐在桌边看着我就笑。
他抱過小孩向我介绍,“這是我大儿子吴一穷的儿子,也是我們家第三代的独苗。”狗五爷笑着道,“我给他取名叫吴邪。希望他能干干净净的。”
小孩长得白白净净,眼睫毛忽闪忽闪,是個很漂亮的娃娃,看着我,還有点害羞,挣扎着从爷爷腿上下来,“爷爷!我都八岁了,不能抱了!”
“哟,還不好意思了!”狗五爷打趣了两句,就放他下来,让他到另一边坐好,准备吃饭。
我本来打算掏個见面礼给吴邪,但摸了摸口袋,只有之前出那個“迷宫”时用来刻记号的一把锈蚀小刀,实在有些拿不出手,只好遗憾作罢。
席间,狗五爷也有提到孩子们的现状,他的大儿子,现在是個地质工程师,二儿子吴二白经营一家茶馆,老三吴三省……提到他,狗五爷叹了口气,意有所指道,“那個混小子,以后总有机会见到。”
我猜测,這個小儿子,应该就是被选中的“第二梯队”成员之一了。不過其中似乎另有内情,饭桌上不适合谈及秘辛,于是暂时按下,专心吃饭。
天很快黑了下来,黑瞎子也回来了,狗五爷安排人备车,几辆车趁着夜色分别驶往不同的方向。我坐在后座,问他,“有人监视?”
狗五爷摸着狗轻笑,“以防万一。”
很快,车两旁的绿化树缝隙裡闪過黑色人影,那只西藏獚突然警觉地竖起耳朵,眼睛紧紧盯着窗外。我也绷紧了神经,不知为何,心底起了一股极端厌恶的情绪。
我问一旁坐着的黑瞎子,“有刀嗎?”
他一愣,好整以暇道,“我們可是合法公民,哪来的刀啊?而且——”他看向窗外,“劳烦看下路上,還有行人呢,别吓到人家。”
我只好安静坐着,隔着车窗玻璃,与那個躲在暗处的家伙遥遥对望。
车子很快驶向郊区,這裡树林密布,偶尔才有一两栋民房。很快,连民房也看不到了,這时候,黑瞎子递给我一根被布缠绕住的长條状物。
我一掂量,就知道這是把好刀,“合法公民不是沒有刀嗎?”
黑瞎子哈哈一笑,“嗨呀小老板可能不知道,”他压低声音,“我的大名现在可是在通缉令上的,而且沒有时限。”
我一时无语,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嗎?
车一個急刹就停了下来,黑瞎子帮我把车门打开,我瞬间就弹了出去,几步越出百米,对方還沒有反应過来我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长刀出鞘正要劈下,对方却露出惊恐的表情,突然大喊出声,“杀——”
我眼神一厉,直接穿透他的肩胛骨将他钉在树上,有黑色的长毛蛇从他大张的口中飞出,我左手直接掐住它的七寸,略一使劲,蛇就停止了挣扎。
他的四肢很快以非常诡异的姿势扭动起来,不顾刀身锋利,猛地挣脱了束缚。有破风声传来,他的关节都被击中,流着血倒地。我补了两刀,确定他每一寸都无法挣扎之后,才看到刚刚是黑瞎子出手的。
他手上拿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枪,见我眼神落在上面,拇指一拨转了转枪,道,“安了□□。毕竟不能太嚣张嘛。”
我点头,“处理现场。”
想了想,我补充道,“我不想上通缉令。”
黑瞎子:“……哦。”
当然,這种事情不需要我們出手,狗五爷手底下的人很快把现场打扫干净,撒上落叶,甚至连刀钉過的树皮都做了完美的伪装,可谓是十分专业了。
坐回车上,掂了掂手上的刀,我问黑瞎子,“這刀哪裡得来的?挺好用。”
黑瞎子脸上立刻露出市侩的笑容,搓搓手道,“小老板识货,這可是我从一座明代古墓裡带出来的,您要相中了大可以留下,承惠五万块。”
我不太清楚五万块是多少钱,不過,看他的表情应该不是個小数字,我摸摸自己空空的口袋,只能遗憾地把刀還给他,他也一脸遗憾地接了過去。
前座上的狗五爷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张小姐要是想要,這把刀就留下吧。也算是你我重逢的薄礼。”
黑瞎子立刻道,“五爷阔气!”然后,就把刀又递给了我,他還趴到车座缝隙那裡,问,“五爷您怎么支付?”
我抱着刀,有点不太好意思,“可我沒有回礼……之前想给吴邪個见面礼,也是因为沒钱……”
狗五爷终于忍不住,笑的眼角带泪,他感慨道,“早在多年前,您救我一命就已经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還清的‘大礼’了。只是一别多年,我未曾想到现在竟是這幅光景。”
他想了想,道,“不如這样,您不嫌弃的话,让我占您点便宜,以后就对外說您是我远房的妹子……”他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摸了摸自己有皱纹的脸,不由有些虚,不過也实在不好再往上抬自己辈分,就拍板道,“妹子就妹子吧。這样,有需要的时候我吴家也好出手帮忙。”
我对這個倒是无所谓,只是想着,這狗五爷为人确实仗义,以后得连带着吴邪的份,把回礼补上。
——当然事后我才知道,他回去之后沒多久,就下了令,每年分长沙盘口一成利给我。听着是不多,但长沙是吴家最大的盘口,一成利已经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数字,更何况他们還要养活那么一大帮子人。我推辞不過,便承了情,只是以后便得多关照吴家了。
听到這事儿可把黑瞎子羡慕的不行,我安慰他,“往好处想,我有钱之后,不就能给你结工钱了?”他一想也是,于是更是一口一個老板,叫的更顺嘴了。
当然這都是后话。
且說我們坐车进了郊区之后,彻底甩开所有视线,狗五爷带我們下车进了一栋隐蔽的民房,关上大门后,沒有进屋,反而是走到院墙附近,找到一個下水道的入口。
他掀开盖子,“来,跟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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