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四零
刚過雪线时還只能看到一点积雪,再往上树木变得稀少,石头渐渐多起来,同时裸露的地面逐渐出现连成片的雪层。
越往上,积雪越来越厚,到后来,海拔特别高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到路,视野裡只剩白茫茫一片,连绵不绝。
阳光洒在雪峰上,如同为這雪山镀上一层金边,十分壮丽。我們在這漫无边际的雪山上行走,如同一排蝼蚁。
二壮在前边领路,因为沒有下雪,他心态很稳,還有空尽一下向导本职为我們介绍长白盛景。
不過大部分人都沒太有心情听他在說什么,全副心神都集中在脚下。随着行进,我們選擇的路逐渐变得陡峭,有些地方马很难上去,我們只能下马,用人力将沉重的雪爬犁送上去。
就這样過了两天,白天赶路,晚上搭起帐篷休息。
一群人围在一起,把带的干粮和肉干土豆等扔进锅裡煮成食糜,热气腾腾的食物补充了能量,大家话也多了起来。
队伍裡的人员构成并不复杂。董倪,也就是张海内存知己,算是代替我們夹喇嘛的筷子头。
其他被夹来的喇嘛:
——一個大胡子,名为老贾,以前是個农民,干活很利索,盗洞打得又快又好;
——一個老常,对风水之說十分有研究,据說以前在桥底下摆摊算命的,准不准先另說,但他确实发现過不少古墓;
——陈乐是個西洋派的学者,之前留過洋,回来后不知为何做起了古董生意,鉴别真假很有一手;
——李癸是研究古文字的,很多偏僻的小国文字都难不住他;
——文昌是個木匠,打小喜歡琢磨小玩意儿,对于机关有一定基础;
——還有宋成和唐元,這两位以前是武馆师傅,身手很好。
在仔细看過這几人的资料后,我不免有些感叹,李老板估计是真心实意认为我們发现了油斗,所以才送来這各行各业的人才。
但說实话,我未曾去過云顶天宫,也不知道它的所在,更不知道裡面是否有明器。
唯一的依仗就是冥冥之中指引小张起灵的那個存在。哦对,還有汪藏海——
就我目前所知,這個人十分喜歡华丽的东西,如海底墓最后那個金碧辉煌的房间,且喜歡豢养一些奇怪的“宠物”,比如禁婆、海猴子之类。
由此可以推断,在云顶天宫裡,应该不至于一点明器都沒有,不然也太不符合他的個性了。
当然,奇怪的生物应该也不会少。摸了摸身侧挂着的长刀,刚买的新刀吹毛断发。
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然而第三天天還未亮,天气突然变差,云黑沉沉地挂在头顶,很快狂风大作,空气中开始飘雪。
二壮表情变得难看,他迅速收拾行李,道,“各位老板,暴风雪来了,我們得找個地方躲避风雪,不然……”
他沒說完,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不然我們可能会葬身于此。
我們快速收拾好东西,跟着他逆着风往更高处攀登,雪粒子拍在脸上,打的我几乎睁不开眼,毛斗篷上很快糊了厚厚一片雪。
带来的马沒有办法跟我們继续往上,天气不好它们也变得难搞,拉都拉不动。
二壮提议把马和雪爬犁留在原地,长白山上有很多温泉,如果能找到一個,我們就能安稳等到雪停。
于是我們丢弃了部分物资,一人背两個包,往二壮记忆中可能存在温泉的方向赶去。
這個向导還是很靠谱的,走了沒两個小时,我們就找到了一口散发着热气的温泉,硫磺的味道被蒸腾起来,风雪都仿佛变小了。
当然,這都是错觉。
肆虐的暴风雪一直持续了两天才渐停,因为有温泉這個持续又稳定的热源,我們這几天過得并不算艰难,只是物资被消耗了不少。
老常是個地道的南方人,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雪,兴奋劲褪去之后剩下的就是寒冷带来的恐惧。
他来到我們身边,有些崩溃,“老板,我們這目的地究竟在哪裡啊……”
我看了看小张起灵,他坐在阴影处,缩在毛绒斗篷裡,手裡拿着一條肉干。
肉干已经脱水,又被冻得很硬,他腮帮子鼓鼓的,面无表情地嚼着,沒有說话。
他不說话,我也不好装哑巴,于是,我回想了一下那青花瓷瓶還有壁画上的天宫,拿手指在一旁的雪面上画了下来。
画完,众人围坐一圈研究這地方,二壮低头看了一会,右拳敲了下左手心,恍然,
“阿呀你们要去這裡啊!這我知道,三圣山嘛。”
“三圣山?”
這群人裡南方人含量過高,对于這边的情况不是很了解,别說三圣山,就连长白山,在到這裡之前他们都沒听過。
因此除了我們三個姓张的,其他人都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二壮向导的本性一下子占了上风,开始给這一堆南方来的客人普及知识。
在长白的传說中,三圣山、小圣雪峰、大圣雪峰,在洪荒时代是一座雪山,后来大禹治水路過這裡,借了一把神刃劈了两下,就变成了三座山。
在這三圣山上,除了能看到两边大小圣两座雪峰之外,還能看到一座若隐若现的天梯峰,高耸入云,终年云雾缭绕,如梦似幻。
传說這座天梯峰是沟通人间与天界的天梯,天宫就在那上面。
老贾察觉到不对,“天宫在天梯峰的话,那为什么咱们要去三圣山?直接去天梯峰不就好了?”
老常吸溜着鼻涕,涉及到他的专业领域,他便不再发怵了,“你這就不懂了,看老板這幅图,這裡山势延绵,又三面环顾,是一條罕见的三头老龙,大风水上說這就是所谓的‘群龙坐’,這三座山都是龙头,非常适合群葬。”
他又指了指两边两座雪峰,“這两個小龙头,应该是皇后或近丞的陪葬陵。至于天梯……”
老常咬着拇指盖,“這传說能流传下来,空穴才能来风……”
“估计是海市蜃楼。”陈乐补充道,“這裡常年积雪,天梯峰又云雾缭绕,极有可能出现海市蜃楼。跟沙漠一個道理的嘛。”
他们交流用的是长沙话,說快了我都听的吃力,纯正吉林人的二壮更是一脸懵,左看右看插不上话。
张海内存知己轻咳一声,“总之大家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咱们就去三圣山。二壮,拜托你了。”
他比了個点钱的手势,二壮眼睛一亮,“放心吧小董哥,我肯定把你们平安带到!”
至于之前說“一旦下雪必须立刻撤出”之类的警告,在幻想裡大洋清脆的声音中,早不知道被他忘到哪裡去了。
……
二壮打的包票,有效期只持续到第二日清晨。朝阳金色的光辉洒下来时,他看着远方陷入了呆滞。
老贾過去拍拍他的肩膀,“怎么了小伙子?看日头看呆了?”
二壮反应過来,摇摇头,表情有些难看,“大雪改变了地貌,我好像……不认识路了。”
……?
所有人一瞬间顿住,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他。
“你說什么?”
不待众人发飙,小张起灵已经叹了口气,背上包走出去一段距离了。
我赶忙收拾好东西追上去,其他人也七手八脚地缀在后面,一边走一边数落二壮。
“你說你這向导怎么做的,连路都不认识?”
“扣钱!董哥,一定得给他扣钱!”
“各位老板,碰上暴雪我也不想啊,行行好,我想办法找路……”
“行了行了,沒看见两位大老板已经走远了嗎?赶紧的跟上!”
……
雪很深,一脚下去起码能沒到膝盖,有时候甚至能到腰。我身高不够,走的很吃力。
再加上背着的东西太多太重,给我造成了很多不必要的负担,只恨不能来一场大风把雪盖掀飞,让我登個正常的山。
雪山上的冰与河裡结的冰不太一样,因为雪是一层层堆叠,然后结冻,所以会有大量的空泡,并不十分结实,人走在上面必须十分小心。
小张起灵在前面探路,我紧随其后,脚下隔着雪层都能感觉到冰面被踩碎,我的神经也不由紧张起来。
一路有惊无险,除了李癸半路冻迷糊了掉进冰洞,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他救出来之外,我們总算是平安到了三圣山的雪顶。
不過李癸的情况不是很好,大概是在雪洞裡闭气太久,再加上体温過低,老贾背着他时,他一直止不住剧烈颤抖,嘴裡不知道說些什么。
二壮說,這是低体温症的征兆,现在颤抖說明還不算太严重。在這种环境下,要真的不抖了,李癸也基本沒救了。
“我們得尽快想办法给他提供热源。”說着,二壮提议我們分散开,找找看附近有沒有温泉。
我們的目的虽然是找到云顶天宫,但情况還沒紧急到需要放弃同伴性命的地步,因此众人都点头同意。
实际上,到了這個海拔,出现温泉的概率已经很低。
但是我們带的木炭已经不多,如果在接下来几天還想喝上水而不是啃雪就干粮,就必须节省使用。
我們在地上铺上防水布和动物毛皮,老贾扶着李癸坐下后,我們又把备用的毯子给他们围了一圈,隔绝一下冷风。
很快,几人朝不同方向走去,我的方向感不是很好,为了防止丢失,我選擇与小张起灵同路。
路上,我问他,“对于云顶天宫的位置,你有什么想法嗎?”
我們现在几乎已经攀到山顶,在這裡极目眺望,周围情况一览无遗。
我记得画中云顶天宫的位置,应该就在這附近,但我們视野所及之处,除了雪,什么都沒有。
小张起灵摇摇头,神色不太好看。“我不知道。”
从张家古楼醒来后,他就产生了非常强烈的、想要去做一件事的冲动。
在這种冲动产生的同时,他的大脑裡出现了非常清晰的指令,指引他去完成這件事。
现在他成功抵达了长白,来到了云顶天宫所在的三圣山。
但是接下来该如何找到天宫,如何进入天宫,进去以后要做什么,他脑海裡的指令却开始变得模糊。
是无法找到嗎?
還是說,他已经抵达目的地?
小张起灵抬头向上看去。
我們目前所处的位置是一個类似断崖的地方,斜坡非常陡峭,上面覆盖着极厚的白雪。
光看外表,我无法判断這裡面是冰壳還是冻土。
小张起灵看了看山势,然后掏出笨重的铲子开始定位。過了一会,他又换了几個地方重新下铲。
這时候的洛阳铲不如文锦他们那個年代的好用,铲子配套的是腊木杆,十分笨重且不便携带。
我对分金定穴沒什么研究,帮不上什么忙,不過小张起灵显然很在行。
记得之前在海底墓我曾问過张起灵,他只說這盗墓的各种技能已经刻进身体本能裡。
我猜想,在他還沒有变成“张起灵”的时候,一定经历過十分严苛的训练,才能让他在失去记忆的时候,仍旧能利用身体本能做到很多常人根本无法完成的事情。
“怎么样?”见他拔出铲子,我忙问。
他摇头,“下面全是冰,很硬。”
铲子尖上只有零星一点冰渣,其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這就难办了。
正想着是不是换個方向,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带着惊喜的呐喊——
“我找到温泉了!!”
到温泉了——
温泉了——
……
伴随着喊声一同传過来的,似乎還有雪山的嗡鸣。我和小张起灵对视一眼,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這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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