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四五
解连环本身与吴三省就有血缘关系,长得极为相似。
西沙之后,解连环“已死”,两人共用“吴三省”的身份来示人。为了彻底骗過“它”,解连环又对自己的外表乃至行为习惯都进行了伪装。
刻意的模仿之下,连亲近之人都能瞒過去,更何况我這個仅有几面之缘的“远房表亲”。
過去這么多年,或许连他们自己,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总之這裡先称呼他为吴三省。
出了吴家老宅,吴三省的人开车带着我往市裡去,一路上车开的很快,似乎很着急。
很快我們就到了地方,下车一看,竟然停在了一所大学的校门口。我看着环境好像有点眼熟,不過不应该,我沒有在這裡读過大学。
吴三省去跟门卫說了几句,就带着我和他手底下几個人走进了校园。
這时候应该是暑假,学校裡空荡荡的,学生都不在,我們进去后,沿着林荫道往深处走。
两边的悬铃木树叶唰唰作响,蝉鸣声几乎要把人的耳朵吵成聋子。吴三省闷头往前走,一脸的凝重。
都已经到這裡了,我觉得有必要问清楚此行的目的,“這是哪裡?咱们来這裡做什么?”
吴三省看了我一眼,好像有些奇怪,见我真的沒反应過来,他才叹了口气,“你真忘了?之前文锦带你进来過,她那只考古队所在的研究所,就在這学校裡。”
我一愣,对哦,确实,难怪会觉得有点熟悉。几年過去,這学校裡新增了很多设施,校区周围的建筑也不太一样,所以我一时之间竟沒有认出来。
“你是在文锦的考古队有了其他的发现?”我想了想,文锦身份特殊,又失踪多年,或许這研究所有她以前留下的档案。“是關於‘它’以前动向的?”
不料吴三省却摇头,否定了我的猜测。“這事儿我一时半会說不清楚,先跟我来吧。”
說着,他停在一栋建筑的门口。這并不是当初研究所的位置,而是档案室。整栋楼应该是医院改建的,档案室在大礼堂的地下一楼。
楼道裡沒有电灯,我們打着手电下去,就看到下面全是一排一排的木头架子,上面摆着很多硬壳牛皮纸的档案袋。
旁边還有几個大的木头箱子,也全都是档案。吴三省显然对這些沒有兴趣,转過头去,指着楼道裡继续往下走的那個方向。
“就是這裡。”
這档案室地下应该還有一层,只不過通往下面的楼梯口被一道铁门封住,上面锁着一條很粗的锁链,還贴了封條。
封條上面写的是「一九九〇年七月六日,xx大学考古研究所封」。
他摘下自己背的包,居然从裡边掏出来一把大钳子。那是剪钢筋用的断线钳,卡在铁链上,一用力,链子就被剪断了。
我很震惊,“学校不会找你麻烦嗎?”
吴三省看了我一眼,擦了擦汗,“不会,老头子给学校捐了栋楼。再說,這地方用不了几年就拆了,沒人管。”
我:……
這不是档案馆嗎?裡面都是机关单位很重要的资料吧?你们倒是慎重一点啊!
带着满怀无语,眼看着吴三省把那封條小心翼翼地揭掉,然后挪开锁链推门进去。
我跟在他后面走下去,手电筒照到的地方,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桌椅,看上去很乱,上面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空气中弥漫着十分刺鼻的霉菌味道,很明显很久沒人进来過了。
吴三省道,“這裡面放着的,都是五〇年以前的资料。一般沒有人看,再加上那时候很乱,怕有人滋事,就干脆锁了。跟我来。”
下楼梯之后,绕過那些旧桌椅,发现下面有個和上面档案室一样的门,进去后能看到很大的空间。
不過裡面好像并沒有吴三省所說的资料,反倒是很多不明所以的杂物,堆得到处都是,還有一些很大的木头箱子,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他在裡面脚步飘忽地七绕八绕,很快,走到了角落裡。那裡也放着一個大箱子,他走過去,轻声对我道,“小心了。”
說着,用力往旁边一拉,箱子正对着我的那一個面就像是推拉门一样,被他拉开了。
几乎是立刻,就有一种十分尖锐又难听的声音从箱子裡传出来。有個什么体型很小的东西从黑暗中猛地扑了過来,然后“梆”一声撞到了铁笼子上。
是的,木头箱子裡面,放的是一個铁笼子,用铁條横竖焊起来的那种。
最离谱的是,這笼子铁條焊得十分密集,交叉出的空隙几乎只能容许一只猫伸出爪子。
不過笼子裡关的并不是猫,而是一只娃娃大小的怪物,它正表情狰狞地贴在笼子上,目光怨毒。
我拿着手电打光,看清了它的样子。
皮肤惨白,上面有浅浅的紫色纹路,眼睛沒有眼白,有点像禁婆,但沒有长头发,也沒有湿哒哒的海水味道,只是一個看上去有点奇怪的娃娃。
它张开的嘴巴裡有非常细密的尖锐牙齿,好在它沒有啃铁笼子的嗜好,所以才能够被关這么久。
我几乎一瞬间就判断出,這也是尸蟞丸的一种产物。而依据贴门上封條上的時間,這小怪物应该是九零年被送进来的。
吴三省转過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看着小怪物,喊了一声,“齐羽。”
我瞬间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齐羽,是我想到的那個齐羽嗎?
听到這個名字,那小怪物一下子安静下来,眯眼看着吴三省,然后将视线投向我。
我非常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震惊的情绪。也就是說,现在的他,是有思想的。
“這是怎么回事?”
吴三省摊了摊手,“如你所见,他就是之前西沙考古队的队员,齐羽。不過你可能不太清楚的是,他也是九门齐家的后人。”
“齐八爷的……后人?”
我狐疑地看向那個小怪物,实在无法将它与之前西沙见過的青年联系起来。
印象当中的齐羽,文文弱弱,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斯文秀气。别說与眼前這個样貌可怖的小怪物相比了,就是与我所见過的齐八爷,都不太像。
吴三省摇头,解释道,“奇门中人通常三弊五缺,齐八爷并沒有留下直系的子孙,齐羽是他们齐家家族裡的后辈。”
齐家作为九门之一,本也是個挺大的家族,但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年轻一辈所剩无几。
但還活着的,有一個算一個,在奇门八算上都很有天赋,齐羽也在其中。
再多的,他沒說,只道,“在八爷排的盘中,齐羽是特别的。”
所有吃過尸蟞丸的人,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尸化,或早或晚。
而且這种尸化是不可逆的,一旦开始,就代表着這個人会在很短的時間内,跳過死亡這個步骤,直接从“活人”变成“尸体”。
也就是禁婆。
如果在变化完成前遭遇致命伤,尸化的過程会出现程序错误,导致人尸变成黑毛怪物。
這裡所提到的所有变化,都体现在身体的素质上。人体最多会发生外表浅程度的异化,而不会出现例如断肢重生,或者长出鳞甲翅膀,或者返老還童之类的情况。
但是齐羽不同。
尸蟞丸对他的影响是从未出现過的。說到這裡,吴三省把目光投向那個笼子裡的小怪物。
在逃离格尔木的文锦队伍中,齐羽是最先离开的一個。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直到他找上吴三省。
他十分信任自己起卦得出的结论,卦象告诉他,他将会有一场劫难,只有吴家的人能够帮助他化解。
所以齐羽从吴家后辈中做出選擇,告诉了吴三省发生在他身上的一些事情,一些關於尸蟞丸,以及他体质的事情,由此获取破局的关键。
作为交换,他会参与到吴三省的计划当中。
“毕竟‘替换’从来就沒有停止,不是嗎?”
這样說着的齐羽,对着吴三省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十分妖异的笑。
当时的吴三省一下子就出了一身白毛汗。“替换”這個词,对于吴三省来說,真的可以說是一個雷了。
齐羽从未参与過他的计划却能說出這個字眼,足以证明他的威胁。
在那一瞬间,吴三省确确实实动了杀心。他和解连环的计划绝对不容有失。但随后,他的理智阻止了他。
他想起了齐家人的能耐。
吴三省和解连环无论装的多像对方,他们都是两個不同的個体,命盘是不一样的。齐家人最擅长的,可不就是這一块嗎?
沒有齐羽,也会有齐翎齐角。
齐家人虽然所剩不多,他总不能为了不暴露就把人满门灭掉,所以他很快冷静下来,疯狂思考应该如何处理。
“别担心。我說過,我会是你的同谋。”齐羽轻轻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弯起嘴角。
“我会帮你,把這個局面做的更乱。但现在首要解决的,是我的困境。”
——
那是发生在“它”属意组建的研究所裡,齐羽参加实验时候发生的事。
前面說過,齐羽是不同的。這一点具体体现为,服下尸蟞丸后,他的身体变化与其他人都不相同。
最开始,所有人都沒有察觉到這种异常,只以为他的身体素质好,可以延缓尸蟞丸发作的時間。
而且令人惊喜的是,在注射的药剂中,青铜陨玉提炼物的比例达到一定水平之后,他的细胞活性开始变得异常活跃。
血流速度加快,体温升高,肌肉密度变大。這些变化能够支持他完成一些突破人类极限的运动。
非相关者可能无法立刻联想到,但我知道,這种描述表明,他越来越像“张家人”了。
由他实验得来的数据,成为了研究中药物剂量调整的重要依据。
他们几乎以为,实验即将成功。
但是,就在這时候,负责监控他身体状况的研究员发现了一件事情。
——通過长久的监测与记录,研究员们发现,齐羽的身高发生了逆向变化。
换句话說,就是他变“矮”了。
這是很不可思议的。齐羽在研究中,并沒有受過骨折之类的伤,也沒有出现過钙质大量流失的情况。
他的身体各项数据都沒有問題,唯一的变化,就是细胞活性。
他们大胆推测,齐羽在实验中,拥有了“返老還童”的能力。
——当然,這是不可能的。
齐羽告诉吴三省,那只是因为他体质特殊,恰好尸蟞王的毒素能够与他的身体发生某种反应,造成他身体的异变。
這個特殊之处在哪裡,他沒明說。(又或者他說了,但吴三省觉得沒必要告诉我,所以我在此只能做一些猜测。)
只不過,我想,他从格尔木逃出去之后,又与虎谋皮一般,重新参与到实验中,很难不让人想到,他是打算利用“它”的力量,来解决掉自己的体质問題。
当然,這些在齐羽恢复语言机能之前,恐怕是无法得到確認了。
我理了理思绪,问吴三省,“你带我来找他的目的是?”
吴三省道,“前几年,他一直住在我那裡。但是后来,他的身体变化越来越大,而且慢慢的,他丧失了很多机能,有时候甚至会失去理智。所以,他才会被关在這裡——当然,是自愿的,门口那封條都是這小子自己写的。”
身为齐家人,齐羽能够给吴三省提供的帮助是旁人无法想象的。而且在相处中,他能够知道,齐羽仍旧在“它”的监视之中。
他不知道齐羽和“它”做了什么交易,才能够脱离那個实验,亦或者說他的身体素质已经不支持实验的继续,所以“它”将齐羽放归,只通過某种方式继续监测——這样一個特殊的实验体,恐怕沒有人肯轻易放過。
但他知道,齐羽必须“活”下去。
“這两年,我一直想办法让人假扮齐羽,干擾视线。不過你也看到了,這家伙被关在笼子裡,现在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虽說不是离了他就不行,但有些事,還真得他来做。”
吴三省看向我,“他失去所有的记忆之前,最后排過一次盘。”
我问他,“卦象怎么說?”
吴三省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他让我今天到老头子那裡,找破局之人。我本来以为得是什么黄道吉日請老头子重新出山的讲头,沒想到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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