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内外双修
“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這是京城!京城!五城兵马司是干什么吃的?满街巡防营的人是干什么吃的?你当锦衣卫是吃干饭的嗎?”
谈新仁已经被恐惧和仇恨烧红了眼睛,在赵文华面前声音居然也难得的硬气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我不能坐以待毙!民间虽然還有糯米,可短時間内要搜罗那么多,根本就不可能!到最后倾家荡产的是我,是我啊!”
谈新仁說出了最关键的一点:真到最后误了工期,萧风的十倍赔偿,三十万两银子,這些后台不会给他出一两。他本来就是個黄金马桶,不是不可替代的,他完蛋了,這些人再扶植一個商人,不過是费点劲的事。
但他,却会彻底完蛋。所以他一定要拼死一搏,把這帮家伙都绑在他這條破船上。
赵文华也看穿了他的心思,口气也变软了一些:“老谈啊,我不是不顾你的死活。可是你想想看,你要抢的是什么?不是一张纸,一件宝贝,蒙着脸上门,得手了就跑。你要抢的是几百石的糯米!那既要缓慢的运输,又要藏起来的地方,你是要带着车队去抢嗎?”
赵文华本来只是给他分析事情的不可行性,想不到却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谈新仁的眼睛亮了!
“糯米沒法抢,我可以抢人!可以抢纸!赵大人,我打算双管齐下!”
赵文华一愣,這個词听起来好不正经,好像之前听人這么說過严世藩,不過此时无暇顾及這些细节:“怎么個双管齐下法?”
“派一队人马,绑架张天赐的女儿!只要他女儿在咱们手裡,不怕他不交出糯米来。我又不是抢,拿银子买,任谁也挑不出错来!他如果敢不卖,或者敢报官,我就撕票!”
赵文华心裡突突直跳:這個混蛋看来是真要把事搞到不可收拾啊。今天的张天赐可不是以前的张天赐,他是萧风的人啊,萧风一句话就能直达天听!可他又沒法阻止谈新仁,這家伙眼睛都红了。
“再派一队人马,最好是神偷,潜入萧风府中,把那张写了赔偿十倍的文书偷出来!那文书一式四份,我手裡一份,工部有一份,道录司一份,萧风一份。工部和道录司,就靠大人和严大人一起搞定了,只要萧风這份也沒了,就死无对证!”
赵文华赶紧說:“我觉得第二個办法好!第一個办法就先别用了。你放心,工部的文书交给我来销毁,道录司的让严首辅出面施压,肯定沒問題!”
谈新仁松了口气,恢复了谄媚的嘴脸:“那小的就全靠大人了!”
此时萧风正在宫裡赔嘉靖聊天。沒错,說是切磋修道,在萧风看来就是聊天。跟后世的高端商务局差不多,甚至嘉靖還叫了两個小宫女来负责斟茶。
萧风看着這两個十三四岁的小宫女,不由得就想起了红铅丹的事,然后不可避免的想到自己的便宜老爹萧万年,未免有些感慨之色。
嘉靖却误解了,他跟大臣们斗智斗勇,唯有在面对這個小师弟时难得的放松。见萧风兴致不高,忍不住调侃道:“听說师弟爱好与众不同,乃古道热肠之人,可惜师兄這裡是皇宫,二十五岁以上的都放出宫去了,這些小丫头却是不入师弟法眼了。”
萧风心裡暗骂嘉靖老色批,脸上却风轻云淡:“此乃外间污蔑之词,师兄取笑了。只是我在遇到仙师时,仙师把我扔在了他的书房裡,让我苦读《仓颉天书》。师兄是知道我的,少年心性,见猎心喜,见书房中仙书甚多,哪肯只专心看一本书。
所以趁仙师不在时,也偷偷翻了几本别的书,只是時間太短,走马观花而已,醒来就忘得差不多了。可自从常常到师兄這裡品茶论道后,大概是沾了师兄的道门之气,居然能零星的想起一些来了。”
萧风這個马匹拍的十分扎实,让嘉靖感觉很爽。而且萧风暗示他除了《仓颉天书》外,還偷看過别的仙书,這让嘉靖简直羡慕的要流口水了,他赶紧问:“想起什么內容了?跟师兄說說。”
萧风苦恼的皱着眉,犹豫着說:“感觉记忆還在复苏過程中,只有零星碎片,也不甚清晰。只是依稀记得一本书中說道,男女之事,上合天道,下合阴阳,瓜熟蒂落,乃自然之道。因为记得這几句话,所以自然就对小丫头沒有感觉,而对大一点的女子感觉甚好。”
萧风的话已经說的十分小心了,但嘉靖的脸色仍然有一瞬间冷了冷。
這就是皇帝,哪怕别人說的是无心之语,他只要听不顺耳,就可以随时定义为君前狂言。
何况萧风并非无心之语,他是有意這么說的。只是前面加上了零星记忆、偷看仙书這些云山雾罩的大帽子,能保证自己不至于因此倒霉罢了。
应该說萧风的铺垫是起作用了,嘉靖脸色变了一下后,又恢复了正常,好奇心占了上风:“還有嗎?”
萧风心說差不多了,一次說多了你消化不了,万一再起疑心,我就要糟糕了,這事得潜移默化,小火慢炖。
他纯良无辜的摇摇头:“现在每天能想起一点零星的东西,等我再想起来新的,一定马上来跟师兄分享。”
果然,這招见好就收,顺利的打消了嘉靖的不良情绪,他原本有点怀疑萧风是在影射他,现在觉得应该是自己多心了。顺便也就转换了话题:“你那入世观,建的可還顺利?”
话刚出口,嘉靖就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满脸悲愤的萧风——师弟的反应何以這么大?
萧风愤愤的說:“师兄是知道的,建這個道观,我一文钱都沒想過私用,道录司說全部捐赠已达三万两,我就让他把三万两都用在道观上。”
嘉靖点点头,這事他知道,安司正向他详细禀告過,并再三称赞萧真人大公无私,道心坚深。
“可那谈记营造上下活动,拿下了工程后,却以种种借口,拖来拖去,企图拖延工期,追加成本。
师兄,這道观本来是要在春天落成,以应天地生发之气,为大明增国运的。现在這样下去,一定会拖到夏天了。夏天雨水那么多,疫气又重,哪裡是增国运,分明是损国运!”
嘉靖皱起眉头,他对有人上下活动或是追加成本倒是不那么在意,因为在大明朝這确实不算新鲜事。就连他自己修宫殿的工程,别人也一样会上下其手。只要不是太過分,他就装不知道。
但拖延工期,损大明国运,這事就不一样了。之前他对很多事睁一眼闭一眼是为了专心修道,但自从萧风指出他必须靠增强大明国运,才能飞升成仙之后,他就对朝中大事比以前关心了。
“這是你的道观,你做主就行了,重要的是不要耽误了工期。”嘉靖给萧风吃了定心丸。
萧风从怀裡掏出一张纸来:“师兄,這是工程的文书,若我所料不差,這几天工部、道录司還有谈记营造的文书都会发生意外。我這份文书也未必安全,师弟有個不情之請,想請师兄帮我保管几天。”
嘉靖忍不住笑了:“這不算什么,黄伴,你收起来就是了。”在旁侍候的黄锦微笑接過文书,向萧风点头示意。
萧风轻描淡写的說:“這谈新仁为富不仁,欺行霸市。這次他要赔偿十倍造价,就是三十万两。我想申請五万两,用以入世观传道之用。师兄乃天下道门之首,又经常自掏內帑补贴道门,這剩下的二十五万两,就烦請师兄代为操心,還望师兄帮忙。”
嘉靖眼睛微闭,遮挡着那不自觉的眼睛一亮。黄锦暗自佩服,這萧风当真是個人物。
嘉靖虽是天子,名义上富有四海,其实户部钱财和內帑是分开的。嘉靖要修道炼丹建道观,都需要掏自己的腰包。可皇帝的收入,却比人们想像的更有限。
虽說明朝名义上皇帝有十二内库,但其实大部分都是样子货。真正的真金白银就来自两個渠道。
一是国家供养,也就是大明朝每年国库收入,按一定比例供养皇帝一家子使用。這個是真正的肉肥汤也浓,沒肉一锅水。而大明朝除了永乐年间比较阔气之外,朝廷整体收入都不算很高,所以這部分收入只能算中规中矩。
二是金花银,這是個新发明。因为南方地区缴纳赋税,往往是按米粮、丝绸布匹等计算的,但要把這些东西都运到户部来,仓库不够大,折现发工资也不方便。于是就要求折成银子。
但明朝发工资又不是按银子发的,而是按多少米来发的,就又需要折算一遍。
金融学家们說過,只要有兑换的地方,就会有差价。于是皇帝就当了這個中间商,赚這两次折算的差价。這個收入是比较可观的,因为量大。
但即使如此,皇帝的开销也太大。别說一大家子那么多人要吃饭穿衣,就是皇帝的架子,也得靠小金库支撑着。
否则嘉靖大手一挥:“赏某某白银一千两!”黄锦就得凑耳朵边說:“万岁,咱库裡沒有一千两了,要不给户部打個借條借点吧……”那得多丢人?
而且最关键的是,有时户部压根就不借!借钱是要理由的,理由是要正当的!比如嘉靖在修道上的一切开销,户部的读书人都认为是不正当的,坚决不借。
所以,嘉靖才会对严党的种种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严嵩最能帮他往小金库裡搂钱,支持他的修道事业。
现在严嵩有对手了,萧风不但帮师兄往小金库裡搂钱,還能帮他增强大明气运,這属于内外双修。如果把嘉靖比作一個色鬼,那么严嵩就是個美女,而萧风就是個有文化有气质,内外双修的美女。
嘉靖嘴角慢慢挑起,淡淡的语气裡含着欣慰:“我要你的银子干什么。我先帮你存着,你有用处时找我要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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