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狗急跳墙
“大人,恐怕我不得不孤注一掷了。我重金請来的三個神偷,潜入萧风家中,却发现萧宅裡空无一人!全家人都不知去向。他们把屋裡能翻的地方都翻了,压根就找不到那张文书!想来那文书一定是萧风随身携带的!”
严世藩淡淡一笑,右手拿着酒杯,左手滑进身边跪在地上捧着酒壶的婢女衣领中:“那你打算怎么孤注一掷呢?”
谈新仁不屑的說:“我早就跟赵大人說要双管齐下,他就是胆小不敢!”
严世藩愣了一下,随即醒悟到谈新仁說這個词应该是无心的:“别废话,就說你要干什么!”
“我要绑架张天赐的女儿,逼他卖糯米给我!”
严世藩赞赏的点点头:“也算你有点手段,那就去做吧,来找我作甚?”
“大人,我手下只有几個家丁仆从,哪裡能干得了這事。那些外面的大盗,也不敢在京城作案。赵大人手下倒是有一群泼皮,可赵大人不肯掺和這件事。
而且我私下找到赵二,他說别說赵大人沒发话,就是发话了,他也不敢干。他是泼皮,不是山匪,绑票不是他的买卖。要是普通人家也罢了,张天赐是萧风的人,万一漏了行迹,萧风告御状,能要了他的命!”
严世藩喝了口酒,左手不停的揉捏着:“你是来找我借人的对吧?我为什么要趟你這趟浑水呢?”
谈新仁来之前早有准备,严世藩是匹饿狼,不要指望他有什么同盟之情,只有赤裸裸的好处能打动他。严世藩私下豢养死士,其实并非密不透风,只是沒人敢說罢了。
“听說大人要過生日了,大人若肯帮小人渡過难关,小人愿意出十万两白银,倾家荡产为大人贺寿。今后小人所有买卖,获利都以大人为首!”
严世藩的独眼在慢慢转动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他用力一捏,跪着的少女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哼,泪水夺眶而出,却不敢哭出声。
“好,我借人给你。不過不管成败,你若敢說出我的名字,我保证你会觉得,倾家荡产其实是一件很小的事。”
谈新仁大喜,恢复谄媚,跪倒连连磕头:“大人放心,小人就是碎尸万段,也不会說出半個严字。”
严世藩把手慢慢的抽出来,放在鼻子底下轻轻嗅着,邪恶的笑容让人想起舔食骨头的狼:“张天赐的女儿绑来,就送到我這儿吧,我帮你看着。”
谈新仁一愣,知道此事已经难以善了,顾虑太多也沒用。他低下头道:“全凭大人吩咐。”
四條黑影,从严府后院墙一個极其隐蔽的拐角处闪出,瞬间就隐沒在了黑暗中。
此时在张天赐的宅院裡,灯火都已熄灭,一片寂静。
今日下午,萧风带着巧娘和巧巧,全家出动,来张天赐家做客,把张天赐高兴坏了。他請過萧风好多次到家裡来,萧风都沒得空,今天却不請自来!而且還不走正门,是从胡同中的侧门悄悄进来的。
萧风的全家出动,可真的是全家出动,连旺财都带上了。张云清比张天赐還开心呢,抱着旺财一顿亲,亲的旺财汪汪直叫,只是巧巧发现云清姐用旺财挡着脸,偷偷的往老爷的方向看呢。
巧巧不明白,可张家娘子却明白,她和巧娘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无奈的心思却各不相同。
张家娘子是单纯的替女儿发愁,按女儿的年龄,以后嫁给萧风正合适。可萧风是名草有主的人,全京城都知道他未来的娘子是户部郎中刘彤家的小姐。以自家的商人身份,女儿若真想嫁,也只能当個妾室。
虽然以萧风的身份,纳妾根本不是問題,但哪個母亲愿意自家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儿,去给人家当妾呢?
张天赐就另当别论了,张家娘子有十足的把握,如果真有那一天,张天赐一定毫不犹豫的拍着胸脯說:“大哥,以后咱俩各论各的,我叫你大哥,你叫我岳父。”
巧娘的心思就要比张家娘子复杂的多。如果萧风娶了刘家小姐,以他对巧巧的感情,将来第一侧室估计非巧巧莫属。
可巧巧是個丫鬟,张云清是好人家的小姐,虽然是商人家的,但也比巧巧高出一截。两人若都当妾室,张云清肯定排位在巧巧前面。
让巧娘更心烦意乱的是,京城中都流传老爷口味独特,再联想到老爷每每看自己时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這事怎么這么乱啊!
张天赐可沒有两個女人那么多的心思,他一心要张罗着好好热闹一下。但萧风一句话就止住了他:“我来這裡的消息,决不能泄露。你家裡的丫鬟仆从,现在都不要出门。”
看着萧风的脸色郑重,张天赐也顿时紧张起来,他吩咐家人关门后,小声问萧风:“大哥,你是有什么消息嗎?”
萧风摇摇头:“沒有什么消息,不過凭感觉,我觉得谈新仁這时候该狗急跳墙了。我又沒法给自己测字,也是沒有太具体的主意。”
张天赐看着萧风充满暗示的眼神,忽然就变机灵了,他赶紧說:“大哥,你来的正好。小弟正好有事要问,你受累帮我测個字吧。”
萧风微笑点头,心說孺子可教也。
张天赐让娘子去安排酒饭,但要悄咪咪的,不要大张旗鼓。好在张天赐原本就比萧风阔的多,家裡的宅子是两进的,不比刘彤家的小。因此在后堂设宴,外面也听不见动静。
然后张天赐拿出纸笔,此时太阳已经有些偏西,那时的门窗又都是窗户纸的,屋裡就比较暗了。张天赐打开窗户,找了個光线好的位置,想了想,写了個光照的“照”字。
萧风希望自己的眼神能暗示的更多一些:“问什么?”
张天赐努力转动自己的大脑,他要问的必须是萧风想知道的,但萧风自己不能问自己,只能通過他张天赐来问。但他张天赐又只能问跟他自己有关的事才能算得准,因此……
“小弟想问问,小弟這裡今天会发生什么事?”
萧风松了一口气,這個問題虽不完美,但也算不错了。他拿起這個“照”字,对着阳光仔细端详。
“‘照’字中左‘日’右‘召’,‘召’字以刀压口,或灭口,或胁迫。从现在你的处境看,谈新仁杀你对他沒有任何好处,那就是要胁迫了。什么事能胁迫你呢?”
张天赐打了個寒颤:“這贼子,他知道老子是不怕死的,莫非要绑我的妻子女儿?”
萧风虽然对张天赐自称不怕死表示怀疑,但对他的推测還是很认可的。
“‘照’字下方四点,所来行事之人,应该是四個人。唯独這‘日’字,我却难解。初看以为是会白天行事,但這不符合常理。而天书给我的暗示是指人的身份,只是具体指哪個人的身份,此时却看不出来。”
张天赐觉得能测出這些信息已经足够了,他紧张的拉着萧风:“大哥,既然如此,咱们报官吧!”
萧风摇摇头:“一报官,势必弄得沸沸扬扬。我們在明,他们在暗。他们如果沉住气,今天不来,难道你還能让官府的人天天住在你家?”
张天赐沒主意了,他虔诚的看着萧风:“大哥,那咱们怎么办啊?”
萧风沉吟片刻,拿起笔来写了两封信:“你亲自跑一趟,先去粮店,假装查看生意,然后让老掌柜从后门出去,悄悄去两個地方送信。记住,让老掌柜打扮一下,别让人看出来。”
粮行的人虽多,但此时不是绝对信任的人不能用,张天赐当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他立刻出门,大摇大摆的在街上招摇過市,一路走进天赐粮行,假装查看生意,将信交给了老掌柜。
然后他在粮行的柜台前查账本,一查就是一個时辰,直到看见老掌柜从后门回到柜台前,才假装看完了账,伸個懒腰回家了。
以他的能力,自然是看不见有人盯着他的。不過张天赐相信萧风的话,如果谈新仁今晚就要动手,那他一定会让人盯着张天赐的。而反過来,张天赐绝对是吸引盯梢人目光的最好靶子。
张天赐回到家裡,酒席已经摆好了,两個男人不敢喝酒,只是闲聊,四個女人则叽叽喳喳的說的热闹。
吃完饭掌灯,又闲聊了一会儿,萧风咳嗽一声,张天赐马上站起来說:“今天大家都累了,天黑路不好走,大哥就跟我睡在书房。巧娘和巧巧,就跟我家娘子和云清都睡在后堂正房裡吧。”
巧娘本想天色不算很晚,還可以回家的,刚要推辞,萧风已经点了头,也就不說什么了,彼此谦让一番,也就接受了安排。
张云清和巧巧一定要一起睡,大家也不勉强,反正平时张云清也是自己一個房间的。
张家大院渐渐寂静了,只有坐在书房裡的萧风和张天赐,在黑暗中睁着眼睛,静静的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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