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
武功最好的刘青带领两個侍卫陪同周嘉荣去监狱探望纪天明。戈学义带几個衙役和侍卫在城裡打听打听這個案子,而谷阳和大理寺的两名官差则假扮成做爆米花的小贩,走街串巷,去纪家村打听這事。
這两名官差之中,有一人家裡就曾做過爆米花,正好会這個。几人找来一個专门做爆米花的圆肚形铁锅,次日一大早便下乡了。
周嘉荣扮演的是富家公子读书人,出发得最晚,辰时三刻才晃晃悠悠从客栈出门,一路打听,到了监狱已经過了巳时。
成化县的监狱便在衙门后面,到了门口,刘青上前,跟看守的狱卒說明了来意:“我家公子是纪天明的朋友,听說他入了狱,路過成化县,便打算来看看,同时给他捎件厚实些的衣服過冬,還請大人通融一二。”
說着将包袱打开,让狱卒检查。
裡面确实备了一套半新不旧的棉衣。
狱卒将棉衣拿出来抖开检查了一遍,眼神上下挑剔地打量着刘青,从鼻孔裡哼道:“去去去,纪天明杀妻罪大恶极,是死刑犯,不允许探望,你一边去。”
大齐哪有這條律法?
正所谓阎王易见,小鬼难缠,刘青知道此人乃是故意刁难他们的。不欲生事端,遂从口袋裡摸了一把铜钱,塞给狱卒:“大人心善,就帮我們這一回吧!”
狱卒得了钱,脸上的态度发生了大转弯,一抬下巴:“行吧,看你们如此诚恳的份上,就让你们见他一见,不過說几句话就赶紧出来啊,别让老子为难!”
刘青点头哈腰赔笑,道了谢,這才回去找周嘉荣:“公子,請。”
两人留下了买路钱,顺利跟着狱卒进了牢房。
成化县的牢房并不大,进去后,裡面阴森森的。可能是为了防止犯人逃跑,窗户极小,两只巴掌那么大,而且位置很高,比成年男子高出约半丈,更显得阴森。
成化县犯人并不多,好几间牢房都是空的。
等走到最裡面那间,狱卒抬了抬下巴:“就這裡了。”
然后又朝裡面喊道:“纪天明,你朋友来看你了。”
纪天明是死刑犯,单独关押在一间潮湿阴冷的牢房中。
听到声音,他拖着沉重的镣铐走到牢房门口,隔着铁栅栏看到了陌生的周嘉荣。
周嘉荣也在打量纪天明。纪天明不愧是纪沉雪的哥哥,兄妹俩都生了一副好相貌,哪怕是在這种糟糕的环境下,依稀可以辨得出,纪天明长相不错,五官端正,浓眉大眼。不過他显然受了不少罪,瘦骨嶙峋的,身上的衣服脏得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松松垮垮地套在他的身上,仿佛随时都会压倒他一般。
周嘉荣一脸遗憾地跟他打招呼:“天明兄,一别数年,沒想到再重逢,会是這种情况。”
“哼,你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嗎?”纪天明沒好气地說,一副很不待见他的模样。
周嘉荣意外地挑了挑眉,既惊讶又不惊讶。他就是故意的,什么信物都沒带,就来见纪天明。
他想试试纪天明,看看他会如何随机应变。
纪天明果然沒让他失望,明明不认识他,但還是做出熟识的口吻,虽然态度不大好,可不知情的人听了会觉得,這两人肯定是朋友,而且可能是关系并不大好的朋友,或者曾经有過节。如今纪天明落难了,对方才会故意過来看笑话。
在场就四個人,刘青是自己带来的,那纪天明做此姿态是为什么?周嘉荣瞥了一眼旁边睁着双绿豆眼,好奇盯着他们的狱卒,笑嘻嘻地說:“怎么会呢?這不是天气转冷,怕天明兄缺衣少被冻着了,特意给天明兄送了一套棉衣過来嗎?”
周嘉荣示意刘青将棉衣送上。
這牢房常年不见阳光,阴冷得很,狱卒呆了一会儿就不乐意了,搓了搓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說:“快点啊,给你们半炷香的功夫。”
說完就跑了,显然是不愿意呆在這個又潮又冷還散发着一股怪怪味道的地方。
他一走,刘青立即退后,站在距周嘉荣四五丈的地方,留意着四周,以防有人偷听。
纪天明看了他一眼,脸上那副愤愤不平的表情消失,回头瞥了一记周嘉荣,直白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冒充我朋友?纪某不過一死刑犯罢了,身上沒有任何你可图的,你還是請回吧。”
像一只竖刺的刺猬。
周嘉荣有些意外,但時間有限,他也不废话,直白地說:“我是大理寺的人,令妹坚信你不是凶手,不远千裡,一路边走边要饭到京城,跪在刑部和大理寺门前替你伸冤。”
随着周嘉荣平静的叙說,纪天明仿佛看到了妹妹瘦弱的身影像皮球一样,被官府踢来踢去。他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嗓子沙哑地问道:“我妹妹如今在何处?”
周嘉荣淡淡地說:“听說你家中父母俱丧,便沒有让她回去,留在了城中的客栈。纪天明,你到底有沒有杀人?”
纪天明毫不犹豫地說:“沒有,我沒杀钱氏,若過不下去,休了她便是,何须杀她?”
周嘉荣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不似作伪,而且提起“休了她”时是如此的自然,周嘉荣脑中滑過一個念头:“事发前你就打算休了钱氏?”
纪天明沒有否认:“沒错,她与我性情不相投,又不喜我妹妹,嫌我经常外出会友,只知念书。既如此多怨言,不如各自分开,還了她的嫁妆,送她归家,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何必硬凑一起做对怨偶!”
【666,纪天明真男人,比现代某些男人都开明,過不下去就放彼此一條生路嘛!】
弹幕突然冒了出来,吓了周嘉荣一跳。
不知怎么回事,好像自打从玉泉行宫回来之后,弹幕就比以前出现的频率高了许多,不過他還是沒有摸准這個弹幕出现到底有什么规律。
纪天明见周嘉荣忽然陷入了沉思,久久不理他,還以为周嘉荣不信,拉下了脸:“你若不信,便走吧。至于沉雪,劳烦這位大人好人做到底,将她送到我一远房姨妈家,若纪某這回不死,必报大人大恩。”
周嘉荣收回游离的思绪,笑了笑說:“沒不相信你。照你這么說,确实沒杀钱氏的动机和理由。那你心裡可有怀疑的对象?”
钱氏横死家中,财物并未丢失,也沒有被人侵犯過的痕迹,這說明既不是为财也不图色,那便是为仇了。
纪天明沉默少许道:“我也不知,钱氏乃是一介妇人,常年在家,沒有得罪過什么人。至于我,自打父母去世后,家裡的二十多亩薄田也租给了乡裡种,平日裡只一心读书,考取功名,并不曾跟人结下死仇。不過我這裡倒是有一线索,那便是袁亮,事发前一晚,我跟他喝酒到大半夜,最后一起卧倒在书房,和衣睡下,天麻麻亮,我便赶紧急匆匆地回了家,因为那天我說好了要去接小妹,便准备回家换了衣服就出发。可事后他却向衙门作证,說我前一天傍晚就回去了。”
正是他的作证,让纪天明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提起這個人,纪天明眼神都灰暗了许多,似是不明白,无冤无仇的,多年好友,怎么会对自己下如此狠手!
周嘉荣也觉得袁亮是個突破口,他问道:“凶手会不会是袁亮?”
谁知纪天明一口否决了:“不可能,我家距他家有十来裡地,大晚上的,黑乎乎的看不清楚,来往得好几個时辰,从我們喝酒到我醒来离开,不過短短一两個时辰,這么短的時間,哪够他去杀了人又回来?况且,钱氏与他也不過只打過几次照面,并不熟悉,他犯不着杀钱氏。况且那晚我虽然饮了不少酒,可并未完全醉死過去,他若是离开一两個时辰,我肯定清楚。他沒有作案的時間。”
“既不是袁亮,那袁亮为何要做伪证陷害你?”周嘉荣问道,“你们可是有過节?”
沉默少许,纪天明摇头:“沒有,若有過节和嫌隙,我便不会去他家饮酒,甚至是過夜了。”
也是,谁会在不信任的人家裡過夜呢?周嘉荣颔首:“我知道了,你這边還有沒有新的线索?”
纪天明摇头,還是惦记着妹妹:“大人,我妹妹年幼,纪某上无父母,也无人看顾她,還請大人帮忙将沉雪送去我表姨家吧!”
从始至终,他似乎对自己的处境都不是很在意,反倒是挺担心他妹妹的。
周嘉荣点头道:“好,我答应你,若是不能帮你翻案,定然会将令妹送去亲戚家。”
对于纪沉雪這样一個坚毅勇敢的小姑娘,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周嘉荣還是愿意照顾一二的。即便纪天明不說,他也会将之安顿好。
闻言,纪天明朝周嘉荣郑重作了一揖:“如此就多谢大人了!”
见他這裡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時間也不早了,周嘉荣便道:“你好好保重,我們就先走了。”
拱手后,他也沒等纪天明回话,带着刘青便径自出了监狱。
纪天明一直看着他的背影走出了监狱,直到看不见,才收回目光,拿着那包衣物,缓缓坐回了墙边。
出了监狱,已近中午,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候。今天天气不错,太阳跑了出来,高悬空中,气温有所回暖,出门的人也较之前几日多了不少,街上熙熙攘攘的,都是采买的百姓和沿街叫卖的小贩。
周嘉荣第一次远离京城,见到如此鲜活的小市民生活场景,倍觉新鲜,尤其是街边卖面的小摊,热乎乎的,香味浓郁,惹得人唾液不自觉地分泌出来。
他扫了一眼,便对刘青說:“坐下吃碗面再回去吧。”
一行人分两桌坐下,刘青先用袖子擦了擦凳子,才請周嘉荣坐下,另外两名侍卫坐在了旁边的桌上,以应付突发状况。
等面端上来的功夫,刘青询问:“公子,可有问出什么来?”
周嘉荣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大街,话中若有深意:“這個案子恐怕比我們在京城预想的要复杂。待会儿看看谷阳他们带了什么消息回来吧!”
纪天明今天的态度很奇怪,似乎对出去并不积极。莫非是几次的审问和长达数月的牢狱之灾,让他失去了信心?
手裡的线索太少,周嘉荣暂时理不出什么头绪。
吃了面,二人回到客栈,谷阳他们還沒回来,倒是戈学义几人已经回来了。
周嘉荣便将他们召集起来,询问他们所了解到的线索。
戈学义做了总结:“成化县不大,纪天明杀妻這個案子也算是今年比较轰动的一個事了,城裡不少老百姓都知道。提起纪天明就是咒骂,說早该杀了他這等恶人,便沒有其他的了。”
這么說,县裡的普通百姓是认可了对于纪天明的判刑,不觉得這個案子有問題。
也是,目前来看,证据确实很充分。
到了傍晚,谷阳几人才灰头土脸地赶了回来。
一见他们,刘青就笑,无他,几人实在太狼狈了,脸上都是灰,身上還带着烟味。
戈学义调侃:“谷阳,你们今日生意不错嘛。哪天若是不在大理寺当差了,還可以下乡专门炒爆米花!”
戈学义是他的前辈,谷阳不好瞪他,只得摸了摸鼻子,对周嘉荣說:“公子,小人们先去洗把脸,再回来向公子汇报情况。”
周嘉荣笑着摆手应下。
過了一会儿,谷阳整理一新,换個件干净的衣服過来,关上门后他就对周嘉荣說:“公子,咱们在纪家村也沒发现什么。纪天明就是那种一心读书的年轻人,天天不是闷在家裡读书,便是出门会友,沒听說纪家跟什么人结下過严重的梁子。”
這跟纪天明的說辞差不多。周嘉荣点头,问道:“那两個作证說前一天傍晚见過纪天明的人呢?”
谷阳道:“這二人一個是纪天明的堂叔,另一個是村口的李麻子,两家跟纪天明家的关系都不错,而且這两家還不大对付,沒理由联合起来做伪证害纪天明。”
這二人身上也查不出什么,那案子又进入了死胡同!
周嘉荣想了想问道:“纪天明家的祖屋、房产现在是否落入了他堂叔家?”
谷阳摇头:“沒有,纪天明還有一個亲叔叔,老实巴交的,不過前几年也去世了。按照亲戚的远近关系,纪天明家的家产目前暂由他堂叔的儿子,也就是他堂哥家接管了。他堂哥在镇上开了一家酒坊,并不时常回村裡。”
那沒有利益关系,也沒有仇恨,那這個堂叔也沒害纪天明的理由啊。
上午在牢房裡,纪天明提了袁亮,却并沒有提這個堂叔和李麻子,莫非他也觉得這二人沒有嫌疑?
旁人說的未必是真的,周嘉荣又叫来纪沉雪,询问他们家跟叔叔和堂叔家的关系怎么样?
纪沉雪說:“堂叔挺好的,就是堂婶脾气比较大,有些厉害。哥哥怕我去了他家被堂婶欺负,便不允许我经常去他们家。至于堂哥家,他们前两年便搬到了镇上,只偶尔回来。”
似乎也沒什么問題,周嘉荣思来想去,這個事的突破口還是得从袁亮身上下手。
如果纪天明所言不虚,那袁亮在這件事裡定然扮演了一個重要的角色。
翌日,周嘉荣便带着刘青和谷阳几個,雇了辆马车,让人送他们去袁家坡。
袁家坡距离县城约有十几裡地,依马车的速度,要小半天。
行至半路,车夫渐渐跟他们熟了,便打开了话匣子:“你们要去袁家坡啊?那可是個好地方。”
谷阳笑着跟他搭话:“老伯何出此言?這袁家坡好在哪裡?”
车夫看了他一眼,不无得意地說:“今年袁家村可是出了一個举人老爷,而且還是什么元来着?”
谷阳接话:“解元!”
车夫摇头:“不对,不是叫這個。”
谷阳想了想道:“那应该就是亚元了。”
“对,就是這個。”车夫高兴地說,“大家都道袁家坡风水好,出了這么一個厉害的学子,不少读书人跑去沾喜气,希望下次考试自己也能高中!”
谷阳觉得好笑,见過蹭吃蹭喝的,竟沒想到還有蹭喜气的。
可能蹭喜气不過是借口,這些读书人最主要的目的還是跟這位新举人交好吧。平日裡沒什么往来,等别人高中了再登门拜访,未免太過势利,若是搬個沾喜气的名头,就好听多了。
周嘉荣忽地问道:“這位高中的举人可是叫袁亮?”
谷阳和刘青几個诧异地看着他,然后就听到车夫笑呵呵地說:“這位公子也是慕名而去的吧,确实是袁举人老爷!”
還真是!大家都很意外。
再对比一下纪天明如今身陷囹圄,明年就要问斩的情况,不得不說,這两個好友都走上了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峰!
接下来的路程,谷阳变着法子地从车夫口中打听袁亮的消息。
可惜车夫并不沒有接触過袁亮,所知也不過是道听途說,全是各种离谱的說法,什么三岁成文的神童,又是头悬梁锥刺股的刻苦,总之全县老百姓都以這位给他们争光的举人老爷为荣。
听了一路袁亮的彩虹屁,大家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总算到了袁家坡。
下了马车,刘青找了個村民问路,村民指着村东头:“那边,人最多的地方便是。”
几人往村东头走去,拐過一道弯,前面开阔起来,然后一下子便看到了袁亮家,因为太明显了。二三十在座房子中,就一家门口站了好些戴着纶巾书生模样的年轻人。
高中与否,這生活果然是天壤之别。
一行人来到袁家,因为周嘉荣也是一副读书人的打扮,這些书生都警惕地盯着他,還說:“后来的要排队啊,咱们可是等了袁老爷半天了。”
刘青似笑非笑,按住了腰间别着的钢刀,瞥了对方一记,不紧不慢地說:“放心,我家公子认识的举人多了去,不抢你们机缘,就进去跟袁亮說几句话便出来。”
书生们不满,可对方手裡有刀,看打扮也是富家公子,来头不小,惹不得,只得面露不忿,却不敢多言。
刘青也懒得理他们,這些书生简直是坠读书人的气节,看袁亮中了举便眼巴巴地凑過来了,也不嫌丢人。
他在前,开出一條路,請周嘉荣进去。
袁家是一栋青砖瓦房,门口挂着鲜红的绸缎红球,地上還残余着一些鞭炮的灰烬,估计是当初中举时弄的。
刘青上前敲门,不一会儿,一個老者打开了门,不耐烦地說:“都說了,我家老爷要备考,不见客!”
說完就要关门,却被刘青一肘子抵了上去:“等等,我家公子有事要见袁公子,只耽搁他一会儿功夫,還請通融。”
他嘴上說着通融,手上的力道却不轻,老者根本关不上门,再见对方好几個人,为首之人身上的衣物、配饰皆不凡,心知来头不小,恐得罪不起,只得打开门:“几位随小的来!”
他将周嘉荣几人請进了厢房,让人倒了茶,才去請袁亮。
等人走后,刘青撇嘴:“不過一举人而已,谱却不小。”
就這番作态,他对袁亮就不是很喜歡。
周嘉荣笑而不语,客观地說,此事也不完全赖袁亮,任谁天天被這群书生骚扰,恐怕都会闭门不见客。
等了一会儿,袁亮匆匆而来。
他身着青色长袍,又瘦又高,一副文弱书生的打扮。
进门,他便朝周嘉荣拱手作揖道:“這位公子光临寒舍,有失远迎,還請公子见谅。”
周嘉荣回以一礼,笑道:“是我們不請自来,打扰了。今日過来,是想向袁公子打听打听一個人。”
袁亮落坐,含笑道:“公子但闻无妨,某定知无不言。”
周嘉荣說:“纪天明。早年,我跟纪天明有過一段交情,后来因为一些事产生了分歧,便断了来往。只是這次,他妹妹亲自找到我府上,說纪天明牵涉进了一桩人命官司中,求我救他。到底朋友一场,我实不忍看他落得個死无全尸的境地,便過来看看,以便全了一场朋友之谊。”
袁亮脸上的笑容顿住了,眯起眼看着周嘉荣,少许,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倒是沒听纪兄提起過兄台!”
這是怀疑他的身份?周嘉荣不惧,直接一句话击碎了袁亮的粉饰太平:“听闻是袁公子作证,事发当晚,纪天明早早便从你這裡回去了,此言可属实?”
袁亮砰地一声,放下了茶杯,紧抿着唇怒火中烧:“這位公子是怀疑袁某做伪证,陷害纪兄?荒唐,你出去打听打听,十裡八乡,谁不知道我跟纪兄是同穿一條裤子的好兄弟?我害他做什么?若是知道……若是……我当时也不会……”
他一副痛心疾首,懊恼至极的模样,似乎对当日在衙门作证颇为后悔。
周嘉荣不为所动,只问:“纪天明到底是何时从你家走的?”
袁亮撑着额头,苦笑:“当日傍晚便走了,說是明日要接他妹妹回来,改日再喝。這位公子,你既然打听到了我家,当知,那天看到他的不止我一人,我总不可能联合那么多人出来作假害他吧?我当时被传唤到县裡,本也是想替他遮掩一二的,可他村裡人都說了,我若是撒谎,定然会被拆穿,恐会因作为伪证遭到刑狱之灾,此生恐难考取功名。不得已,只能对不起纪兄了。”
他說得情真意切,从表面实在看不出什么破绽。
周嘉荣又问:“你可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袁亮還是摇头:“不曾,那钱氏不喜纪兄经常与我們往来,自他成亲后,我們便鲜少去他家,都是在镇上的茶楼书馆或是几個朋友家聚聚。”
周嘉荣抓住了重点:“這么說,你们還有几個同好?可否将他们的名字和家住何处告诉我們?”
“当然可以。”袁亮吩咐人去拿纸笔,然后将两個人的名字和家住何方都写了下来,递给周嘉荣,“這位公子,纪兄为人正直仗义,我相信他不会故意杀人,這裡面肯定有误会。若公子能替纪兄洗清冤屈,在下感激不尽。”
周嘉荣点了点头:“多谢!”
随即带着刘青等人出了袁家。
离开袁家坡后,谷阳嘀咕道:“這個袁亮看样子沒說假话,乡试在即,他怕惹上官司不愿意替纪天明遮掩也可以理解。怎么感觉我們又白跑了一趟呢?”
周嘉荣弹了弹手裡的纸道:“也不算白来,這不有了线索嗎?谷阳,你带三個人,分两路,去查查袁亮所說的這两個人情况,如有必要,咱们再去拜访拜访這二人,看看他们怎么說。”
总不能只听袁亮的一面之词。
袁亮和纪天明的說法前后矛盾,二人中必定有一人在撒谎。只要查出是谁在說谎,這個案子便明朗了。
回去因为马车坏了,在路上耽误了一些時間,进城时已经快到黄昏。
马车驶入客栈所在的巷子,老远,他们就看到客栈外面站了一堆的人,而留守的老于几個正拿着武器跟对方对峙,但对方人多势众,老于几人处于劣势,脸色极为难看。
刘青当即跳下马,在车夫的惊呼中迅速冲了上去,挡在双方中间,拔出刀,大喝一声:“干什么?”
老于见到他,高兴极了:“刘大人,你总算回来了,公子呢?”
周嘉荣疾步過来,问道:“怎么回事?”
老于赶紧道:“公子,這些人声称是纪家人,要来带走纪沉雪那小姑娘!”
周嘉荣打量着眼前這群老老少少,全是男丁,有好几十人,一個個面露不忿,为首的是一個五十来岁的老头。
老头见他才是话事人,当即一拱手道:“這位公子,沉雪乃是我們纪家人。她失踪后,我們报了官,也四处寻找,多方无果,今日得了消息,听說她在這客栈。我們要将她带回去,還請公子行個方便。”
真稀奇,他们到成化县不過两日有余,纪沉雪因为年纪小,又是個小姑娘,出门不便,一直呆在客栈,乡下的纪家人如何得知她在這裡,還一下子纠结了這么多人過来。
周嘉荣挑眉问道:“听說?你们听谁說的?說来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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