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035
曹旺将花妙收入房中后,很是新鲜了一阵子。可对他這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喜歡拈花惹草的公子哥来說,一個只有美貌的婢女是无法长久吸引住他的。很快,他喜新厌旧的毛病就犯了,在外面又有了新的花花草草,对花妙就不那么上心了。
见花妙失了宠,怀恨在心的大少奶奶开始想着法子刁难花妙。
花妙备受磋磨,下人们也落井下石,在府中的日子非常难過。她实在不堪忍受這种折磨,天真地找到曹旺,希望他能看在過去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让她出府。
曹旺這人表面看爽朗豁达,实则小肚鸡肠,心胸狭隘。只有他抛弃人的,哪有一個婢女敢离他而去的,哪怕他已经不稀罕這個婢女了,他表面笑呵呵地說考虑,实则内心给花妙记了一笔。
正巧袁亮主动找上门来投诚,告诉了他纪天元和钱氏的奸情,两人一合计,遂想出了一個借刀杀人的计划。纪天元舍不得钱氏,那便用個女子去顶替钱氏便是,日后此事暴露,也可說是纪天元为奸情和财产杀人,牵扯不到他身上。
等得知了钱氏的身体特征后,曹旺大喜,這完全不用再去找其他女子了,他府中就有一個合适的人选啊。花妙不是想走嗎?他成全她。
而且花妙打小就被卖到了曹府,在府中也无亲无戚,沒人在乎她的生死,回头一句她家裡人来给她赎了身把她带回去了,便堵住了悠悠之口,比去外面找人都更安全。
他们這计划也确实奏效了。
花妙失踪后,除了跟她关系好的小梅在意過這事外,根本沒人关心,沒几天众人就忘了府中曾有過這么一個姑娘。
小梅虽怀疑花妙回家這個說辞,可她也只是一婢女,人微言轻,什么都做不了,此事便不了了之。
听完缘由,周嘉荣一脚踹在管家胸口,骂道:“畜生不如的东西!”
只是可怜了花妙,一辈子都在遭罪,最后還死得不明不白的!
曹管家怕周嘉荣真要拔他舌头,都不敢揉胸口,哭丧着求饶:“三皇子殿下,這……這都是我們家公子的意思,小人,小人也是听命行事啊!”
“曹管家,你……我們曹家待你不薄,你竟出卖我儿!”曹母气得要去打他。
周嘉荣让人拉住曹母,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曹管家這叫识时务为俊杰,昨晚曹德山和邱礼带着人去客栈杀我,谋害皇子,你们全家都逃不了!谁再多言,一律把舌头拔了!”
曹母吓得捂住了嘴巴,惊惧地看着周嘉荣,想說什么,张了张嘴,又担心周嘉荣来真的,赶紧合上了嘴巴。
周嘉荣不管她的丑态,目光落在曹府众人身上,大声道:“你们当中,若是谁知道些内情或是手上有证据,都可向我检举揭发立功。有功者,若是犯了罪,从轻处罚,若是沒犯罪,下人可脱掉奴籍,以避免被曹府牵连。”
沒人說话。
周嘉荣淡淡地提醒他们:“你们可想清楚了,曹家此次所犯的事,重则抄家灭族,轻则全家流放,你们要跟曹府共沉沦嗎?”
不少人似有意动,悄悄看了周嘉荣一眼,又飞快地垂下了头,似是有所顾虑。
见状,周嘉荣說:“将小梅的卖身契拿来!”
等侍卫押着曹夫人把小梅的卖身契取過来后,周嘉荣将卖身契转手递给了小梅:“明日刘青陪你去府衙!”
小梅连忙扑通一声跪下:“殿下,您說了让奴婢跟着你们照顾纪姑娘的,奴婢不要脱籍,奴婢沒有家人,脱了籍也无处可去,求殿下收留。”
周嘉荣說:“你以后伺候纪姑娘,這卖身契也当由曹家转到纪家。不過今日我当着纪秀才的面向你许诺,若哪日你有了新的去处,想脱籍,纪家不得阻拦。”
纪天明适时表态:“殿下放心,小梅姑娘站出来向我們提供线索,也是帮纪某洗刷了冤情,纪某感激不尽,他日若小梅姑娘有了心仪的新去处,纪某将奉上薄礼,欢送姑娘,這卖身契便不签了,只要小梅姑娘愿意留在小妹身边,吃穿用度和工钱绝不会少了她的!”
下人们艳羡地看着小梅,她真的离开了曹府,而且似乎還攀上了三皇子身边的人,可比留在即将沉船的曹家好多了。
有了她這個成功的先例在前,不少人心动了,跪在后排的一個男人忽地抬头大声道:“三皇子殿下,小人是曹府的门房,知道曹家经常跟哪些人有来往!”
他一带头,說话的人更多了,除了跟曹府渊源颇深的家生子,半道买进来的不少下人都反水了。
這些仆人平日裡做着曹府最苦最累的活,不起眼,人人都可欺,在府裡也沒什么牵挂和留恋,他们是打扫的丫头,看门的小厮,赶车的马夫……可他们知道的往往是最多的,主子经常跟谁来往,過节谁家的礼送得最重,哪個管事是主子的心腹……他们通通都知道。
见一個又一個下人站出来给三皇子提供线索,将曹府的秘密全暴露在了三皇子面前,曹家人如同一摊烂泥,绝望地瘫软在地上。
周嘉荣看着如丧考妣的曹管家,笑眯眯地问:“曹管家,你還有什么要交代的嗎?”
曹管家动了动嘴唇,想說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說。承认那具尸体是花妙,這是因为周嘉荣已经猜到了,他即便說出去也沒什么大的影响,但若是再透露其他消息,意味着他彻底背叛了曹府。
从他爷爷起,他们家就在曹府世代为奴,一家人的性命前途都握在曹家主子手中,他不能开這個口。
见他不吱声,周嘉荣也不跟他浪费時間,挥手:“将他和曹家人都押回大牢。其余的旁支、下人,留在府中,派人在外面看着。此案了结之前,一律不得外出。”
說罢,他带着人大步出了曹府。
今日,在曹府的收获颇丰,他急着回去审问牢房裡的曹家父子。
周嘉荣回去之后,直奔牢房。
牢房裡跟他想象的沉闷气氛不同,老于几個弄了些香喷喷的猪头肉、花生米,還有一壶酒,悠哉游哉地坐在审讯室裡边吃肉边喝小酒,好不惬意。
旁边被绑在架子上,一天沒吃东西的曹家父子舔了舔嘴唇,肚子咕噜咕噜叫,可老于几個就像沒听到一样,吃得那個高兴。
不過老于脸上的笑容很快便凝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周嘉荣进来。
老于连忙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呐呐地喊道:“三殿下……”
周嘉荣看着桌子上吃到一半的肉,笑了:“辛苦了,怎么就弄了点猪头?刘青,让人去厨房弄点烤羊肉過来,好好犒劳老于他们。”
老于跟了周嘉荣一阵子,知道他不是說反话,立马喜笑颜开地說:“谢谢三殿下!”
烤羊肉撒上孜然粉,那香味简直是一绝,老于的馋虫都被勾了起来。但這可苦了一整天沒尽食的曹家父子,曹旺不停地咽口水,眼珠子黏在香味扑鼻的烤羊肉上,连身上的疼都忘了。
周嘉荣拿了一串烤羊肉,举到曹旺面前:“說了,這串羊肉就是你了。”
曹旺喉头滚动,张了张嘴,在最后关头,强忍着诱惑,别开了头。
“還挺能忍啊!”周嘉荣笑了,对老于說,“别给他们任何吃的,你们這裡好肉好菜别断了!”看他们能忍到几时。
說罢,他拿着烤肉去了后面牢房裡。
杨茂春和邱礼分别关在两间正对着的牢房中。
两人還沒受過刑,比起曹家父子的狼狈,从容了许多。
不過虽然不能对他们动大刑,但也有的是法子弄他们,比如克扣食物,弄些长了虫子发霉难以下咽的食物给他们。
所以两人从早上被关在這裡,也是滴水未进。
闻到香味,两人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到底比曹旺沉得住气,很快又闭上了眼睛,装沒看见。
周嘉荣让人搬来一张椅子,再弄了個烤盆過来,坐着边烤火边慢悠悠地說:“兴德十五年,杨茂春调任大同知府,时年中秋,曹府送礼一担,三日后,杨大人亲自设宴招待大同府地方豪绅。兴德十六年,杨夫人生辰,曹夫人前往贺寿,听說杨夫人的侄子有意经商,遂送了一间大通街的铺子……”
随着周嘉荣一桩桩地道出,原本還沉得住气的杨茂春挪了一下屁股,手不自觉地攥紧。
周嘉荣继续說:“今年八月,杨大人爱妾的弟弟高中举人,真是可喜可贺。不過我若是請他再写一遍考试当天所写的文章呢?即便做不到一字不差,但大致內容也是错不了的?”
杨茂春猛地睁开了眼,盯着周嘉荣。
周嘉荣却不看他了,侧头笑盈盈地看着将手放在膝盖上的邱礼。
“兴德十八年,邱家与曹家结亲。曹德山的三女儿,嫁给了邱一公子,嫁妆一百一十八抬,除了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无数,還有良田铺子无数。巧的是,兴德十七年冬,也就是曹三姑娘嫁入贵府沒多久,其嫁妆良田一百亩便送给了城东的程家,而程家有位老爷在翰林院任职……”
這下轮到邱礼眼皮子抽搐了。
牢房裡格外安静,只有周嘉荣不急不缓的声音。他的声音很轻,很好听,但落到杨茂春和邱礼耳朵中,却跟催命符无疑。
不止他们俩快绷不住了,曹家父子也全都傻眼了。他们苦心掩盖的许多真相,竟已被三皇子知晓,搞得他们现在的抵死不开口,简直像個笑话。
曹旺更是后悔不迭,若是……早知如此,他刚才還不如招了,還能饱餐一顿。
“我說,你们给我吃饭,吃了我就招!”他绷不住,大叫出来。
曹父错愕地睁开眼,疾声厉斥:“混账,闭嘴!”
老于蹭地站了起来,抓起桌子上一根棍子就塞进曹父的嘴巴裡,直堵他呜呜叫,一個字也吐不出来。
“闭嘴,不想要嘴巴,就给你封了,来人,拿针過来,把他的嘴巴缝了。”這老东西,打死不开口,還想坏他们的事。
衙役马上拿来手指长的绣花针,对着曹父的嘴巴扎下去,血珠子飞溅了出来,曹父吃痛,想挣扎,可浑身都被捆得死死,头也被人用力按在木头上,动弹不得,只能发出粗粗的喘气声。
曹旺看到這一幕吓得瑟瑟发抖,崩溃地大喊:“招,我不吃饭也招,我什么都說……”
“早這样不得了!”周嘉荣讥诮一笑,站了起来,按住椅背,讥诮地看着杨茂春和邱礼,“你们以为不說就能逃過?天真!”
语毕,不给一人开口的机会,大步走出去。到了门口,看着脸色发白,抖得跟筛糠一样的曹管家,周嘉荣玩味地說:“曹管家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曹管家脸色白得纸一样,他心知大势已去,未免少受折磨,终于松了口:“我招!”
周嘉荣叫来两個衙役,将他带到另一处,单独审讯,以便跟曹旺的口供相印证,届时這一人若谁說了谎便一目了然。
知府衙门的灯亮了一夜。
次日上午,老于挂着两個严重的黑眼圈,兴奋地跑過来给周嘉荣和蒋钰汇报情况:“三殿下,蒋大人,曹旺和曹管家都已经招了,這是他们供出的名单。有十一名学子涉嫌作弊。”
周嘉荣接過名单一瞅,多是跟曹家交好之人。
其中有七名是大同府人氏,還有五名则是太原府人氏。
他把名单递给了蒋钰。
蒋钰看完后,气得一捶桌子:“竖子猖狂!”
敢对乡试动手,而且還是如此大规模的作弊,作弊人数占到了此次山西乡试录取名单的十分之一。
若是這回沒有发现,三年后,他们会不会故技重施?长此以往,山西学子焉還有出头之日?只怕都会被這些地方豪强给占了位置。科举本是为国发现人才的考试,最后却变成了他们收敛钱财,玩弄权势的地方,這些人都该杀!
深吸一口气,蒋钰问道:“殿下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周嘉荣還沒来得及回话,便听衙役来报:“三皇子殿下,蒋大人,巡抚大人和太原府知府大人来了。”
“他们倒是来得挺快。”蒋钰哼了一声,不满地說,“科举舞弊這么大的事发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怎么就半点沒察觉。”
周嘉荣看了看供述,上面并沒有這一人的名字,不知是曹旺到底年轻,有些事情不知道,還是曹管家有意隐瞒了什么。
不過沒关系,燕過留痕,只要查,总能查清楚。
周嘉荣笑道:“蒋大人莫生气,請他们进来吧。”
蒋钰沒作声,他虽不高兴,但也不可能将巡抚拒之门外,因为巡抚是地方大员,从一品,比蒋钰都還要高半级,妥妥的实权人物。
山西巡抚姓庄名宏盛,太原知府叫赵司。
虽然庄宏盛官要大半级,可蒋钰此次是奉命南下办案的钦差。进门后,一人都极为客气,率先行礼:“山西巡抚庄宏盛/太原知府赵司见過三皇子殿下,蒋大人!”
“免礼,都坐吧。”周嘉荣抬了抬手。
落座后,庄宏盛率先苦笑:“三皇子殿下,蒋大人,山西发生如此大的案子,实乃我失职,庄某深感惭愧!”
“你确实该惭愧,這么大的事发生在你眼皮子底下,你竟半点都不知情。”周嘉荣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庄宏盛极为错愕,似是沒想到周嘉荣如此直接,愣了一下,才道:“三皇子殿下教训得是,确实是臣失察,臣有罪!”
不愧是個从一品大员,就是能屈能伸。
周嘉荣多看了他一眼,直言不讳道:“這桩案子,我不知道庄大人是否牵涉其中,若有,請庄大人从实招来,若是大人牵涉不深,受人蒙蔽,能帮我們早日了结此案,想必父皇也会念在庄大人劳苦功高的份上,从轻处置。若沒有自是最好,也請庄大人帮帮忙,助我們早日结案,還学子们一個公道。”
庄宏盛似乎头一次认识周嘉荣。他這些年历经官场,接触的人說话都喜歡绕好几個圈子,可三皇子却是难得的直率之人。
他连忙拱手道:“三皇子殿下所言极是。臣确实不知情,凡有用得着臣的地方,殿下尽管吩咐。”
太原府知府赵司也连忙道:“臣也是,三皇子殿下有什么需要臣的,但請吩咐。”
這次作弊的考生,就出在大同府和太原府,這赵司的屁股只怕不干净,還敢在他面前装相。
周嘉荣笑了笑說:“多谢一位大人的鼎力支持,劳烦一位大人了,我這裡正好有一桩事要請大人帮忙。”
庄宏盛连忙道:“三皇子殿下但說无妨。”
周嘉荣道:“劳烦庄大人派人去将今年山西乡试的考生答卷送過来。還請大人多派些人手,小心看护答卷,以防走火进水之类的,突然毁坏了答卷。”
庄宏盛连忙答应:“沒問題。不知三皇子殿下要這些答卷做什么?”
這些答卷现在就封存在府库中。
周嘉荣沒回答他,而是喊道:“刘青进来!”
刘青连忙进门,行礼:“小人见過三殿下。”
周嘉荣把热乎乎的名单递给了他:“這是曹旺和曹管家供出的科举作弊名单,上面共涉及十一名秀才。你去将這些人都带回来,让他们再做一次今年乡试的题,跟乡试的考卷做对比,并对外公布此事。记得告诉大家,巡抚大人格外帮忙,听到這個消息,立马派人回府衙取了答卷過来。”
這下庄宏盛明白了周嘉荣的意思。這個法子确实好,能够让這些作弊的书生沒法狡辩,毕竟不是自己的想出来的文章,抄的或是背的哪還记得住,這都過去四五個月了,肯定忘光光了。
這计谋好是好,可是却将他架在火上烤,若是考生们的答卷有什么問題,山西学子肯定会觉得他這個巡抚也参了一脚,只怕会激起学子们的愤怒,甚至闹到皇上面前。
是谁說三皇子有勇无谋,只知吃喝玩乐的?這阳谋用得明明白白的嘛,让人沒法拒绝,该說不愧是皇室中人嗎?
庄宏盛压下心裡的那点不舒服,道:“三殿下放心,臣一定将答卷完好无损地送過来。”
周嘉荣含笑道:“那就多谢庄大人了,您放心,结案时,庄大人做了什么,我們都会一五一十地向朝廷汇报。”
打一棍子再给颗枣子,皇家的人真是不可小觑。短短一刻钟的時間,庄宏盛便对周嘉荣大为改观,他虽然可能不是很喜歡這個张扬直接的皇子,但不得不承认,三皇子有两把刷子。
将人送走后,蒋钰对周嘉荣說:“庄宏盛毕竟是位高权重,不宜得罪,只宜拉拢。”
周嘉荣听出来了,蒋钰這是让他想办法拉拢庄宏盛,发展自己的势力。为什么皇子们都想出来当差办事呢?這只有出了宫,手上有了权力,才能让别人看到你的能力,让别人愿意拥护你。
如果是他的好一哥,肯定会想方设法投其所好,不动声色地博取庄宏盛的好感。
可周嘉荣很清楚自己的优劣势。周建业给人的印象是温和谦虚、礼贤下士,可自己不同,大家对三皇子的最大印象是受宠,有個强势的外家,沒什么本事。
周嘉荣撇嘴:“蒋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无论我怎么做,姿态摆得有多低,庄宏盛這样的人精都不可能站我,那又何必让人低瞧了去呢!而且,一個唯唯诺诺,对臣子都多有讨好的皇子,沒人会支持,除非,那人想拥立一個傀儡!”
蒋钰一想也是,笑了:“殿下說的是,是臣糊涂了。”
三皇子真的变化太大了,不過短短几個月,无论是为人处世,還是心智计谋都仿佛突然开了敲一样,突飞猛进。
以前,蒋钰最欣赏的也是谦虚好学的一皇子,为国尽忠的大皇子,如今看来,三皇子并不比他们差。甚至比起一皇子,更加果决,更难得的是,他還有一颗赤子之心。哪怕受了伤害,知道了残酷的真相,三皇子的本性也并未变。不畏艰辛,为民做主,胸怀正义,這也是他這次愿意帮助三皇子的原因。
他相信,只要跟三皇子相处久了,知道得越多,认识他越深,就会为他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他不会是第一個,也不会是最后一個。
周嘉荣也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他笑了笑說:“我知道,蒋大人也是为我好。”
蒋钰休息了一天,见周嘉荣将主要精力放到了舞弊案上,便道:“此案還牵扯出行贿受贿案,這方面的事便交给臣来处理吧,殿下一心放在科举案上,今日定然還会有书生来见殿下。”
昨天這届乡试舞弊的事還传得不是很远,经過一天一夜的发酵,想必很多学子都已经得到了消息,定然会跑到府衙来,要么反映情况,提供线索,要么看看案情的进展。
這些读书人可是国之栋梁,而且未来几年定然有人走上官场,這时候跟他们打好关系,对周嘉荣有利无弊。
蒋钰這是将露脸扬名的事都推给了周嘉荣。
周嘉荣领了他的情,派人包下了衙门对面的那家客栈,但凡有书生来,能提供线索的便請进衙门,若是打探消息,询问案情进展的,便請去对面的客栈喝茶休息,晚些时候他再去统一接见他们。
一直忙到下午,府衙对面的客栈裡已经聚集了一百多名秀才,有這次中举的,但更多的是落榜的秀才,大多都是来打探案情进展的,也有问既然此次乡试舞弊,那朝廷会不会出什么补救措施。
周嘉荣让人将他们的問題一一记下,又让人送了饭食,安抚他们。
快到傍晚时,他才抽空见了這些书生。
“大家都起来吧,坐下听我說,你们的诉求,我都已经知道了,目前就大家最关心的几個問題,我将给大家一一解答。關於此案的进展,目前已查出十一人涉嫌舞弊,府衙已经派人将這些人带去了知府衙门,后天统一让他们再做一次乡试的题,若是他们写的文章跟乡试时答卷上的相差无几,那便是我們抓错了人,他们未曾作弊。若是相差很远,便說明這些人做了弊。届时,請大家来见证此事!”
“至于补救措施,這在历朝历代并无先例,不過诸位学子寒窗苦读十几载,只为一朝高中,为国尽忠,为民办事,若是错過此次,又得再等三年的时光,对本应中举之人未免太残酷了,也会占据一部分下次乡试的名额。因此我与蒋大人,還有庄巡抚稍后会商议,上奏朝廷,恳請朝廷开恩,看能否补录,以将此案对大家的影响降到最低!”
听到這個消息,学子们激动坏了,不管是中举的還是沒中举的,纷纷跪下磕头:“谢三殿下!”
周嘉荣摆手:“都起来吧,這事還沒定论呢,若有消息会第一時間通知大家。大家也不必谢我,若成了就谢陛下开恩吧!”
“陛下圣明!”学子们马上从善如流地改口。
但大家都清楚,若真能补录,第一個该谢的是三皇子。三皇子虽贵为皇亲贵胄,却体恤万民,实乃他们之幸!
蒋钰也得到了消息,他看向周嘉荣:“真要向朝廷奏請补录嗎?以往历朝历代都沒這個先例。”
周嘉荣笑着說:“沒有先例,咱们便开個先河就是,凡事总要有人开這個头。”
蒋钰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殿下所言有理,只是你未跟庄大人协商好,便先放出這种话,庄大人恐怕不高兴,不一定会配合咱们。”
周嘉荣轻哼一声:“他不配合也得配合,他若不肯,我跟他陈以利弊,他迟早会同意的。他若不答应,就咱们两個上奏便是。”
只是光他们两人,效果可能不会那么好。别人不知道,他心裡很清楚,他的好父皇并不愿意他得民心,声望每日剧增。
不過沒关系,他有的是办法。這些年,他虽然沒看透他父皇的心思,可多少也是了解他父皇的。
皇帝嘛,什么都有了,寻常的东西已经讨好不了他们了。這时候,他父皇最在意的便是长寿和好名声了,若是能流芳千古,成为一代明君,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就更好了。
他完全可以利用這点,让他父皇松口。
周嘉荣悄悄叫来纪天明,对他說:“你不是认识不少秀才嗎?找几個信得過的,让他们把秀才都组织起来,写一封感谢信,用绢帛写,最好每個秀才都上去题诗一句,感谢圣恩或是夸我父皇!山西成千上万秀才,到时候我們便将這称之为万民颂书。”
這是多大的荣耀,够他父皇显摆好一阵子了,甚至可以挂起来,以彰显他父皇的圣明。
收了山西学子這么多的彩虹屁,他父皇好意思不答应补录嗎?
皇帝也是要脸面的好不!
纪天明明白了周嘉荣的用意,连忙道:“小生明白了,殿下尽管放心。”
纪天明办事靠谱,又是本地人,交给他最合适。
周嘉荣摆手让他速速去办,時間比较紧,得先将彩虹屁送到京城让他父皇高兴了,然后再上奏恳請补录,這样他父皇一开心便什么都答应了。
两日的時間一晃而過,转眼便进入了腊月。
腊月初一這天,对山西学子来說,是一個极为特殊重要的日子。
因为今日要在大同府再举行一场小规模的考试。
曹旺供出来的十一名作弊考生,连同袁亮,一块儿被送进了临时的考场,让他们再写一次大案。
這份考卷跟八月乡试的题目一模一样。
被关押大半個月,暂时获得了短暂的自由,袁亮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第一场考试,他用的是纪天明那天写的那篇文章,余下几场考试,也都是曹家請高人提前写好的答案,之所以将最好的文章给他是因为曹德山很清楚自己儿子的斤两,能够中举便已是祖坟上冒青烟了。会试在京城,他们可不敢动手脚,也沒那么大的能量动手脚,所以将学业好很多的袁亮推了出来。
若是会试袁亮走了狗屎运,中了进士,曹家手裡有他的把柄,以后要他帮忙办事什么的那跟吩咐自己人有什么区别?
但哪怕袁亮再不情愿,他還是被推进了考试的格子间。因为只有十一個人,考场是半封闭的,考生们坐成一排,三丈远的地方便是官府的人和被推举過来监督的学子。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根本沒法作弊,只能提起毛笔,慢吞吞地动笔。
为了节省時間,這次只考一场。所挑的答题皆是他们答得最好的那篇文章,写一篇驗證即可。
但就一篇文章,有的人绞尽脑汁,都快把头皮都扣破了,還是想不出来的。有的记得半清半楚的,动笔又怕写错了,這可是决定他们前途的一场最关键的考试。
若是被確認了作弊,他们将被革去功名,终身不能参加乡试,而且還可能判刑。
对比這些人的垂死挣扎,還穿着囚衣的曹旺已经彻底放弃了,他将毛笔一丢,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他本来都不愿意来的,如今全大同府谁不知道他這個举人是作弊来的?那些以前跟他不对付的肯定要笑话他。
可三皇子非要让他来,還說什么要给大家一個公平公正的机会。他不想要這個机会行不行?看到自己父亲现在连话都說不出来的惨状,生怕自己也有受刑,他不敢反抗,只能過来公开处刑。
好在他脸皮够厚,反正已经這样了,随便吧,他一個字都沒写。
其他人看他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快气炸了。
沒见過這么不要脸的,便是斯文的秀才们都被他给激怒了,好些人捡起石头想砸他,被衙役拦住了。
刘青将這個情况告诉了周嘉荣。
周嘉荣也是第一回见到這样的读书人。读书人多少好面子,哪像曹旺這么不要脸。
“罢了,随他去吧!”
等到下午,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周嘉荣和蒋钰還有庄宏盛一块儿出面。
“让你们写曾经写過的答案,不需要动多少脑子,给你们三個时辰,已经足矣,现在将他们的卷子收上来!”蒋钰背着手宣布。
衙役上前,在這十一名学子灰白的脸色中,将答卷一一收了上来。
当着众学子的面,周嘉荣說:“下面請庄大人拆封上次乡试的答卷。第一個袁亮!”
庄宏盛打开了袁亮的卷宗,拿出来跟今天的答卷相比照,答的题倒是一個意思,但用词、逻辑,完全不同,就像同是瓷器,上次乡试的是细腻匀称的贡瓷,那這次就是乡间所用的粗糙大海碗。
庄宏盛下了判断:“两次答题一看便是两個人所写,袁亮作弊!”
听到這個意料中的答案,心神紧绷了好几天,一天未进食的袁亮在众多学子鄙夷的目光中,再也受不住,晕了過去,栽倒在地上。
意识模糊的时候,他還听到不少人在說:“真不要脸,中亚元的时候多高调啊,原来是作弊来!”。
“是啊,還摆了好几天的宴,跟咱们吹嘘,真是丢咱们读书人的脸!”
“說不定秀才都是花钱买来的!”
……
不是的,他本来学问就不差,自己参加乡试也有可能中举的,他沒這么差!可是沒人能够听到他内心的呐喊,這一刻,袁亮后悔了。:,,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