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37
回京后,其他官员差役可以回家休息,但蒋钰和周嘉荣還得先进宫面圣。
二人一道进宫,见面孙承罡就笑呵呵地說:“三殿下,蒋大人,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最近這几天陛下一直在念叨着你们呢,就怕你们赶不回来過年。”
這话明显是冲着周嘉荣說的,蒋钰静默不语。
周嘉荣脸上乐开了花:“出去這么久,父皇肯定是想我了。孙公公,父皇现在有空接见我們嗎?”
孙承罡一拍脑门:“哎哟,您瞧奴才這记性,陛下就是听說你们回来了,让奴才出来接你们的。三殿下、蒋大人,請!”
两人随他进了御书房,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跟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的对比。
周嘉荣解下了身上的大氅递给旁边伺候的宫人,這才磕头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兴德帝正在批奏折,听到声音放下毛笔:“起来吧,让朕看看。”
周嘉荣站了起来,直视着兴德帝,目光清澈,裡面的激动和兴奋藏都藏不住。
兴德帝仔细端详了一阵,下了结论:“瘦了,也黑了。這次出去,吃了不少苦头吧!”
周嘉荣嘿嘿一笑說:“能为父皇分忧,能为天下黎民百姓做点事情,這点辛苦不算什么!”
“出去一趟长进了嘛。”兴德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打小就坐不住,同样是念书,老四都比你坐得住。瞧這样子,让你出去办案都比将你拘在宫中念书开心。”
周嘉荣摸不清楚他父皇說這话的意图,不敢随意接话,不然万一父皇真“遂”了他的心愿,让他继续回上书房念书才是得不偿失呢。思量片刻,周嘉荣憨笑着說:“還是父皇了解儿臣,念书哪有习武办案有意思。不是有句话叫读万卷书不如行万裡路嗎?儿臣出去一趟,觉得這话很有道理。”
兴德帝越发来了兴致:“哦,看来你這趟出去,收获不小嘛。”
周嘉荣抓了抓头:“也谈不上,就是见识到了百姓生活不易。多亏儿臣投胎成了您的儿子,不然儿臣恐怕也要吃不饱饭,时常饿肚子了!”
兴德帝怎么都沒想到,周嘉荣的感悟竟是這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他說:“做朕的儿子就這点好处嗎?”
周嘉荣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嘀咕:“有什么比填饱肚子更重要嗎?”
兴德帝既好笑又好气,该說這孩子眼皮子浅呢,還是說他沒什么心眼,实在呢?
旁边的孙承罡和蒋钰看到這一幕,反应不一。孙承罡的想法是,不管陛下心裡怎么想的,但這宫裡要论谁最能讨陛下欢心,非三皇子莫属,每次陛下召见他,心情总是不错。
蒋钰看着面前“天真稚嫩”,跟大同府那個稳重、做事果决完全相反的三皇子,心裡真是五味杂陈。在今年秋狝之前,他几乎沒跟三皇子打過交道,只远远看到過几次,给他的印象就是一個得志的少年人,鲜衣怒马,神采飞扬。
可最近几個月,每次接触,三皇子给他的印象都不一样。
他垂下眼睑,掩去了眼底的诧异和深思。
兴德帝沒留意到他们二人,轻轻摇头,略過這一茬,关切地问道:“蒋钰送上来的折子說你在大同府遇袭,可有受伤?”
周嘉荣伸了伸胳膊腿,得意洋洋地說:“不過是两個宵小贼子罢了,不足为惧。父皇放心,儿臣毫发无伤!”
尾巴都快翘上天去了,端是自大。
兴德帝也沒训他,只是說:“沒事便好,以后出门在外,多带几個人。身边的人還够用嗎?不够朕送几個给你。”
现在惦记着送人给他了,早干嘛去了?他离开京城的时候怎么不說?都回来了,才安排人手给他,只怕关心是假,往他身边埋钉子是真吧。
周嘉荣猜到了兴德帝的意图,自然不能拒绝,嘿嘿笑了起来,像一只偷了腥的猫:“如此就多谢父皇了。父皇,這人手能不能让儿臣挑啊?儿臣要挑几個能打的!”
一副想占便宜的模样,說话做事又咋咋呼呼的,兴德帝想,兴许是他多虑了。老三跟老二不同,老三性子直,天真单纯,沒什么心眼,哪像老二,心眼多得跟筛子一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虽然打消了对周嘉荣的怀疑,不過人還是要安排的,這孩子们一個個出了宫当差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不看着点不行。兴德帝点头:“明日人送到你府上,留几個你自己挑。”
周嘉荣高兴地說:“儿臣多谢父皇!”
光明正大地在周嘉荣身边安插了人手,兴德帝心情越发地好,语气也更和蔼了:“以后在外面当心些,别让朕和你母妃为你担心。自从你去了大同府,你母妃可是一直牵挂着你,茶饭不思的,趁着天還沒黑,你快去看看她吧。”
从头到尾都沒问一句案子的相关情况。周嘉荣看明白了兴德帝的态度,哪怕他這次案子办得好,他父皇也沒当一回事,甚至觉得都是蒋钰的功劳。罢了,他现在也不想惹他父皇的眼,更不乐意在這裡跟他演父慈子孝的戏码,有這功夫還不如陪他母妃說会儿话呢!
周嘉荣高高兴兴地說:“是,父皇,那儿臣就告退了。”
兴德帝摆手:“去吧,晚点朕過去陪你们用膳。”
周嘉荣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儿臣和母妃在秋水宫等父皇。”
說完高兴地退出了御书房。
他一走,御书房顿时安静了下来。
兴德帝似乎還有点不习惯,沉默少许后对蒋钰說:“爱卿辛苦了。”
蒋钰连忙行礼:“为陛下分忧,乃是微臣职责所在,不敢言辛苦。”
“赐座。”兴德帝示意蒋钰坐下,做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蒋爱卿跟朕详细說說這次的案子。”
蒋钰点头,一五一十地将案子說了一遍。不過說到周嘉荣时,他刻意模糊了一些內容,比如周嘉荣身边的纪天明,在他口中就只是已给无辜被陷害的学子,至于周嘉荣所做的事,大体上的他說了,但到细节,他就略過去。
這样一来,即便哪天皇帝从别的途径了解到了案子的詳情,也不会治他欺君之罪。
兴德帝听完,笑了:“沒想到被這小子歪打正着,揪出了這么桩大案!”
蒋钰配合地笑道:“三殿下运气确实不错,次次都能逢凶化吉。”
“哦,此话怎么說?”兴德帝倍感兴趣的样子。
蒋钰便将他抵达大同府那日的事說了一遍:“……臣去时,三殿下已经被他们捆绑了起来,正要押走,若是臣晚去一步,臣不敢想象。邱、曹二人皆是心思歹毒之人,手上都沾了人命。”
兴德帝脸上的笑容渐止:“這小子刚才提都沒提。”
蒋钰轻声道:“三殿下许是怕陛下担心,报喜不报忧。”
兴德帝点头,似乎有些感动的样子:“老三是個至纯至孝之人。”
這话蒋钰不敢接。
兴德帝像是随口一提,接下来又将话题转回了案子上。
君臣聊了半個多时辰,兴德帝才放蒋钰回去。
等人走后,兴德帝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沒想到啊,蒋钰竟也会替人說好话。”
哪怕蒋钰已经在竭力掩饰這点了,可兴德帝是什么人,焉能看不出来?
孙承罡听到這话,不知该如何作答,想了想說:“听說蒋大人也是寒门出身,许是感激三殿下這次歪打正着,查了山西乡试舞弊案。因此对三殿下的态度和气了许多。”
“你說得也有几分道理。”兴德帝說不清楚心裡是什么滋味。蒋钰又拧又直,身上有文人的清高和骄傲,对他這個皇帝說话有时候都直言不讳,他的儿子能得蒋钰认同,身为父亲,哪怕不看好這個儿子,甚至在防着他,兴德帝心裡也是高兴的,可高兴之余又有几分說不出的滋。
不過好在只是一桩案子,大半功劳還在蒋钰身上,他也不必太過忧心。而且這個案子也有许多偶然的成分,属于歪打正着,他也不必太在意。
兴德帝整理好了心情,问孙承罡:“什么时辰了?”
孙承罡忙道:“申时末了。”
“去秋水宫。”兴德帝沒忘记承诺了今日会陪穆贵妃和周嘉荣用膳。
秋水宫,穆贵妃看见周嘉荣,眼泪就往下滚:“你這孩子,怎么去這么久,也不传個信回来!”
周嘉荣赶紧拉着穆贵妃的手哄她:“母妃,您瞧,儿臣這不是好好的嗎?”
穆贵妃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儿子一圈,心疼地說:“嘉荣都瘦了一圈,在外面沒有好好吃饭嗎?刘青他们是怎么照顾你的?当罚!”
妥妥一护崽的老母亲。
周嘉荣拉着她坐下,又去给她捏肩捶背:“母妃,儿臣這是长高了,长结实了,沒有瘦。這些日子,母妃在宫裡可好?”
穆贵妃的生活简单:“還不是老样子,跟皇后娘娘、德妃他们聊聊天,做点针线活,大冬天的,也沒什么好玩的。你呢,在外面怎么样?母妃听你父皇說,你遇到袭击了?”
說到這裡,她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
周嘉荣估计她暗地裡哭過好几次了。
徐嬷嬷的话证实了這点:“三殿下,自打你走后,娘娘就一直提心吊胆的。前阵子,陛下說你在大同府遇险,差点被人抓进了大牢,娘娘更是急得茶饭不思,一连给国公爷去了好几封信。”
提起這段往事,穆贵妃又开始抹眼泪。
周嘉荣顿时头大,他什么都不怕,就怕他母妃哭。摆了摆手,示意徐嬷嬷别說了,周嘉荣赶紧从怀裡掏出一根珠花,递到穆贵妃面前:“母妃,您瞧,這根簪子特别吧!”
穆贵妃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這根簪子上的珠子好亮!”
周嘉荣笑呵呵地說:“這是儿臣在外面看到的,就觉得這颗红珠很特别,特意给母妃买的,母妃试试好不好看!”
穆贵妃连忙到镜子前,将簪子插到头上,端详了一阵,夸道:“好看。我儿买的都好看。”
身为宠妃,什么样的奇珍穆贵妃沒见過?但這根簪子不一样,這是她的儿子出去当差特意给她带回来的,這份心意比什么都珍贵。
周嘉荣趁势转移了话题:“母妃,民间的银楼裡首饰虽沒有咱们宫裡的精致珍贵,可式样那是真的多,等有机会了,儿臣带母妃去看看。”
穆贵妃果然来了兴致:“哦,大同府那边跟咱们京城不一样嗎?”
周嘉荣借机說起了大同府的风土人情,還有民间的饮食习俗等等,還把他在那边遇到的趣事讲给穆贵妃听,不一会儿就把穆贵妃哄得眉开眼笑的。
說罢了他在大同府的有趣经历,周嘉荣问起宫裡的情况:“母妃,這阵子可遇到有什么特别的事?儿臣回来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儿臣做的,母妃尽管吩咐。”
穆贵妃摆手:“有徐嬷嬷他们伺候本宫,有什么需要劳烦我儿的?哦,对了你二哥受了伤,得了空,你去探望探望他,前几日,母妃让徐嬷嬷差人送了些补品過去。”
“二哥回来了?”周嘉荣很意外,這才三個月,他父皇就原谅了周建业嗎?果然老二才是父皇的心头肉。
提起這個,穆贵妃心有余悸:“要不是你二哥,丽妃恐怕得受伤,孩子都可能保不住。”
周嘉荣诧异:“這怎么說?丽妃娘娘遇到了何事?她身边不是很多人伺候嗎?”
穆贵妃說起了当日的情况。
丽妃怀孕满三個月后,胎坐稳了,便着手回京。兴德帝对這個孩子很重视,還特意又派了一队人马去接丽妃回宫。
谁知临行前一日下午,丽妃在院子裡散步,不小心踩滑了,撞到了花园中的假山,一块石头掉了下来,差点砸到丽妃。丽妃当时都吓傻了,旁边伺候的宫女和太监也沒反应過来,還是凑巧路過的周建业看到,忙扑過去,帮丽妃挡了一下。
丽妃只是受了点惊,人和孩子都安然无恙,但周建业的胳膊撞到石头上,骨折了。
兴德帝知道此事后,好好嘉奖了周建业一番,還让他回了京城,如今就在府中养伤。
周嘉荣听完這事后,总觉得古怪。
好好的,花园裡假山上的石头怎么会突然掉下来呢?而且什么时候不掉,偏偏在丽妃路過时掉下来。還有這大冬天的,天寒地冻,风又大,丽妃怀有身孕,身份贵重,她還跑去光秃秃的花园散步,想什么呢?
若换了以前他不会多想,可进了大理寺,见多了案子之后,他深知,很多看似巧合偶然的事情下面却藏着必然。
只是行宫的事,都過去一段時間了,他也查不出什么,更不好插手。
周嘉荣压下心裡的疑惑,笑道:“原来如此,這么說二哥是救七弟的功臣了,确实当奖。只是不知道二哥的伤重不重?”
穆贵妃也不是很清楚,周建业已经出宫建府,受了伤,她一個庶母也不可能出宫探望他:“伤筋动骨一百天,听太医說,得到明年春天才能好。”
“這么久啊。”周嘉荣有些幸灾乐祸。若是丽妃差点受伤這事有猫腻,那他的好二哥为了回京,可真是下足了血本,真舍得啊。
穆贵妃說:“可不是,回头得了空,你可得去看看他。”
“這是当然,母妃放心吧,儿臣明日就去看他。”就是做给皇帝看,做给周建业看,他明日也得去一趟啊。
不想再老是提周建业這個惹人嫌的家伙,周嘉荣道:“母妃,丽妃娘娘和七弟平安无事吧?”
說起這個,穆贵妃有些酸溜溜的:“能有什么事,好着呢,你父皇可惦记他们母子了,三天两头去看望丽妃。因为你二哥救了丽妃肚子裡的孩子,丽妃最近跟德妃走得很近,两人可好了。”
周嘉荣宽慰穆贵妃:“丽妃這不是特殊情况嗎?不過最近天气冷,若是沒什么要紧的事,母妃還是少去跟她们玩,儿臣担心路滑湿冷,冻着了母妃。”
這当然只是托词,主要還是丽妃现在身体情况特殊,又跟德妃走得近。他這沒什么心眼的母妃,還是离這两個女人远点好,不然万一出了点什么事,牵扯到他母妃。
穆贵妃看着周嘉荣高兴地說:“你回来了,母妃哪還有心思去见他们啊。這不是快過年了嗎?過完年,你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虽說你的婚事由礼部操办,可母妃也不能不上心啊,对于婚事,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母妃提。”
周嘉荣的婚事是年初定下来的,由穆贵妃做主,选了都指挥使廖安的二女儿廖绮兰。
廖安原是护国公的部下,后来得封一方大员,也算是穆家的嫡系,知根知底。穆贵妃选廖绮兰倒是沒想那么多,她单纯就是觉得廖绮兰漂亮,跟自己儿子相配。
兴德帝知道后,并未反对,于是這桩婚事就這么定下来了。
不過迄今为止,周嘉荣還沒见過廖绮兰,对這個素未谋面的未婚妻也沒什么感觉。
但男大当婚,明年他就十八岁了,這是迟早的事。周嘉荣也不反对,只說:“母妃安排便是,您要注意身体,别太辛苦,這些事都有礼部安排呢,前几年他们才操办過大哥二哥的婚事,有的是经验。”
穆贵妃一点都不觉得辛苦,相反兴致勃勃的:“不辛苦,母妃也就看看礼部例的单子,给他们提点意见而已。等你成了婚,生了小皇孙,母妃就可以含饴弄孙了。”
她高兴,周嘉荣便随她去。
說话间,宫人来报,兴德帝来了。
周嘉荣母子俩赶紧出去接驾。
不過兴德帝来得比较晚,吃了晚膳,简单聊了几句,周嘉荣便赶在宫门关闭前赶紧回了府中。
出去一個多月,三皇子府沒有任何变化。
就是柴顺和唐乐特别高兴。
柴顺应该是从刘青口中得知他们差点被抓走的事,见到周嘉荣就抹眼泪:“殿下,下次出去您可一定要带奴才在身边伺候!”
“下次再說吧。”周嘉荣笑了笑,问唐乐,“将纪先生兄妹安顿好了嗎?”
唐乐道:“回殿下,奴才将他们安置在了东院,殿下看是否妥当。”
皇子府规模很大,占地十多亩,就周嘉荣一個主子,宽敞得很。东院挨着前院,跟后院相隔开,以后他娶了妻,关上中间那道小门,便与内院隔开,算是一处单独的院子,這安排很妥当。周嘉荣点头:“很好,就這么安排吧,另外安排几個人去伺候纪先生兄妹,衣食冰炭等等,万不可缺了他们的。”
唐乐从周嘉荣的语气中察觉到了的他对纪天明的重视,记在心裡:“奴才知道了,這就去安排。”
“去吧,柴顺备水,我要沐浴更衣。另外让刘青過来一趟。”周嘉荣奔波了這么久,虽然年轻,但也有些疲惫。
洗過澡,换了身衣服之后,周嘉荣出来便见到了刘青。
時間比较晚了,周嘉荣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接道:“陛下听說我在大同府遇险,担忧我的安全,遂安排了几個侍卫過来保护我,明日人就会過来。”
刘青的眉头当即蹙了起来:“殿下,這……”
陛下也未免太過分了,三殿下劳心劳力办事,這嘉奖還沒下来,先派几個钉子過来。
周嘉荣指了指他眉心的折子:“高兴点,陛下赐,焉能不从?明日若摆出這副脸,传到陛下耳朵裡,陛下会怎么看我?”
刘青嘟囔道:“小人只是为殿下不平。”
周嘉荣理解刘青的心情,今日刚听到這话时,他心裡也很不爽。但经過行宫的事,他已经不期待父爱了。只是派几個人盯着他罢了,比起行宫的偏心眼,算得了什么。
“你心裡有数便行,安排几個信得過的,盯着他们,再暗中查查他们的身份来历。能查便查,查不清楚就算了,小心点,不要被人发现。”周嘉荣叫刘青来就是为了吩咐這個。
刘青应是:“好的,殿下,小人明白。”
周嘉荣打了個哈欠:“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一夜好眠,次日上午,周嘉荣按照往常的习惯,洗漱完便去练武场练功,刚热完身,便听柴顺来通报:“殿下,四皇子和六皇子听說您昨日回来了,今天一大早過来拜访您。”
“让他们直接過来。”周嘉荣继续练功。
四皇子和六皇子赶来时,便看到金色的阳光下,周嘉荣只穿了一身轻薄的练功服,手裡拿着一柄□□,一刺,一挑间,锋芒尽现,浑身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鼓起,充满了力量。
他们俩這小身板,跟三哥好像完全沒法比,估计也只有常年征战的大哥能跟三哥一较高下。
等周嘉荣收了枪,两人立马拍掌叫好:“三哥好武艺。”
周嘉荣将枪丢给了旁边伺候的仆人,接過帕子边擦汗边說:“四弟、六弟,要不要来比一场?”
四皇子和六皇子连忙推脱:“算了吧,咱们俩肯定不是三哥的对手。三哥,我們是来邀請你一会儿去探望二哥的。咱们兄弟好久沒聚過了,先是二哥因伤留在了行宫,接着又是你去大同府。”
周嘉荣点头答应:“好。二哥的伤怎么样了?”
六皇子快人快语:“现在左臂不能动,得将养一阵子,正好在家陪陪二嫂,二嫂過完年就要生了,我們又要当叔叔了。”
除了二皇子,大皇子還生了一儿一女。
看来不是特别严重嘛,周嘉荣笑着点头:“是啊。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去换身衣服就来。”
可這等一会儿却等了半天,因为周嘉荣换完衣服后,宫裡来人了,孙承罡亲自送了十個人過来。每個都是七尺高的壮汉,一身腱子肉,一看身手就不凡。
四皇子诧异地說:“孙公公,您带這么多人来做什么?”
孙承罡笑呵呵地說:“四殿下,昨日陛下听說三殿下在大同府遇险,担心三皇子殿下的安全,便安排了几個武艺好的侍卫给三殿下,保护三殿下的安全。”
四皇子和六皇子眼底的嫉妒一闪而逝,這样的好事从来轮不到他们。
四皇子羡慕地說:“父皇還真是关心三哥。”
孙承罡笑而不语,拱手行礼:“三殿下,奴才将人带過来了,三殿下您說要试试他们的武艺从中选几個,您看留下哪几個?”
周嘉荣捏着下巴,眼睛一眯,笑嘻嘻地說:“孙公公,我改变注意了,能不能都选?我瞧他们身手应该都不错,我身边正好缺這样的人,就让他们都跟着我吧。”
孙承罡语结,這跟昨天說好的不一样啊。不過他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三皇子只要肯收人,他這趟差事便算办妥了,怕的是三皇子找借口不要人,那才麻烦呢。于是他扬起笑容道:“這……那奴才回去禀告皇上,陛下最疼三殿下了。”
“如此便有劳孙公公了。”周嘉荣笑道,然后示意唐乐给了孙承罡悄悄塞点钱。
等将孙承罡送走后,周嘉荣当着四皇子和六皇子的面,叫来刘青:“這是陛下赐给我的侍卫,安排一下,将他们分为两组,每日一组随我出门,另一组轮休。正好我們要去二哥府上,甲组今日便跟着我吧。”
他父皇不是不放心,特意安排人跟着他嗎?那就让他父皇看看,他一天都干了些什么。
刘青昨晚已经提前被告知了此事,心裡有数:“好的,殿下。”
处理完了府中之事,三人才一道去二皇子府邸。
二皇子府离三皇子府并不远,坐马车只需一炷香左右的功夫。
周建业這人一向以谦虚好学、友爱兄弟著称,面子功夫做得特别好。听說三個弟弟来探望他,哪怕受了伤,也亲自跑到前院迎接周嘉荣他们。
一打照面,他就欣喜地說:“三弟回来了。你這一去好久啊,父皇和贵妃娘娘可惦记你了!”
周嘉荣则看着他的左臂:“让大家担心了。听說二哥的胳膊受了伤,可好些了?”
周建业穿着黑色宽袖袍子,看不出伤势。
周建业指着左臂說:“一点轻伤,沒什么大碍,修养一段时日便好了。三弟、四弟、六弟,外面冷,咱们进屋說话,许久不见,今日可要好好聊聊。”
他把三人請进了正堂,又上了茶水糕点,然后问起了周嘉荣在大同府的见闻。四皇子和六皇子這两個還沒当過差的也很感兴趣,追着周嘉荣问。
周嘉荣挑了些有意思的事說给他们听。
四皇子和六皇子直听得两眼放光。
四皇子兴奋地說:“原来当差這么有意思,父皇說了,過完年也要给我安排差事了,那我也可以跟二哥三哥一样,去外面玩玩了,就是不知道父皇会让我去哪裡!”
六皇子则扁着嘴巴哀嚎:“二哥、三哥、四哥全都当差了,就我一個還天天在上书房跟那群小丫头一起念书。”
上书房還有几位年纪比较小的公主。
二皇子温和地宽慰他:“六弟不必沮丧,来年你便十五了,就可出宫建府了,届时也不用在上书房念书了。”
這倒個好消息,六皇子也高兴了起来。不過周嘉荣并不看好,他父皇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当初为了将他留在上书房念书,硬是让老四也陪着拖到了十七岁,天天去上书房念书,一直沒给安排差事。直到他当差小半年了,才给老四安排,算下来两人当差的年龄都差不多。
這才過去一年呢,父皇又怎么可能让老六早早当差呢?就是做做样子,肯定也得让老六在上书房再念那么一两年啊!
不過看六皇子期待的眼神,他也沒說出来。
于是大家的话题又转到了六皇子的位置,依四皇子的意思,最好选得离他们近一些,這样一来,以后他们几個兄弟也可以经常互相串门。
六皇子觉得很有道理,决定到时候等礼部挑选好了府邸后,跟父皇說一声,选個离三個哥哥近些的地方。
兄弟四個聊得非常开心,還吃了一顿饭。不過因为周建业胳膊上有伤,大家沒能喝酒。
聊到下午,太阳都快落山了,因为六皇子還住在皇宫中,得赶在宫门落锁之前回宫,大家這才散了。临走时,六皇子還恋恋不舍的,问道:“二哥、三哥、四哥,我什么时候能够又出来找你们玩啊!”
周建业笑道:“四弟明日還要去上书房吧。等過完年,你出宫建了府,咱们兄弟便可随时聚聚了。”
听了這個安慰,六皇子心裡才舒坦了一些。
周建业将三人都送出去后,這才返回府中,到书房裡坐了一会儿,喝了两杯茶后,他问隋六:“你有沒有觉得老三变了?”
隋六刚才一直在旁伺候,听到這话想了一会儿道:“应该還好吧,這阵子不见,三殿下倒是瘦了不少。”
顿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建业:“三殿下這趟差事办得好,殿下可是担心?”
周建业沒作声。他如何能不担心,老三這次立下了大功,反观他,因为行宫的事,父皇還有些耿耿于怀。若不是他又施了一回苦肉计,又有丽妃替他說情,只怕這年都沒法回宫過。
十月的时候,他母妃和身怀六甲的妻子便求過父皇,恳請父皇让他回宫。他也写了好几封信,深切地表明了他的忏悔之意,可父皇都无动于衷,最后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只是京城倒是回了,但胳膊有伤,也不能去吏部当差,耽误了好些事情。
反观老三,去了大理寺才两三個月,就办了這么大的案子,還办得颇漂亮。周建业心裡升起了一阵很强烈的危机感。
虽然父皇原本不属意老三,可谁知道以后呢?自古以来君心难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說不准父皇会选谁。
“父皇還沒下旨赏赐老三吧?”周建业又问道。
隋六摇头:“還沒有。”
但肯定少不了,周建业心知肚明,今年過年老三又要出尽风头了。
好在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周建业摆摆手,示意隋六出去。
等隋六出去后,周建业打开了抽屉,从裡面取出了一本厚厚的书,翻开,裡面赫然出现了一张白色的手绢,手绢上面绣着一朵浅紫色的兰花,空谷幽兰,何其美丽,周建业面前浮现出一张出水芙蓉脸。
老三真是好福气,什么都是最好的,哪怕是挑媳妇,穆贵妃也给他挑了個最漂亮的。
想到一個月前在青山寺相遇时那回眸一笑,周建业心顿时痒得厉害。他将手帕放在鼻端,仿佛嗅到了一股清幽的兰花香。
捏着手帕沉思片刻,周建业将手帕藏进了怀裡,叫来隋六:“安排一下,皇子妃過完年就要生了,我要去青山寺为他们母子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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