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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061

作者:红叶似火
“龚百户,您這是要出门啊?”西大营值守的士兵见到龚全出来,殷勤地问道。

  谁料龚全不领情,瞥了他一眼:“怎么,想管到老子头上?”

  “龚百户說笑了,小人不敢。小人只是见時間门不早了,担心大人您误了回营的时辰。”士兵连忙解释道。

  龚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新来的吧?”

  丢下這句话就扬长而去。

  留下士兵一头雾水,等人走远了,才敢问同伴:“龚百户這话什么意思?”

  同伴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小声道:“你最近這段時間门不在,不知道。龚百户几乎每隔一天都会出去一趟,次日才回来,大家都习惯了。”

  “不是,龚百户家不在京城吧,他這隔一天出去一趟干什么?”士兵不解。

  同伴意味深长地說:“這還能去哪裡,温柔乡中呗,不是找了個姘头就是去妓院,每次回来,身上都带着脂粉味。”

  提起女人,其他士兵也躁动了,纷纷议论到底是什么样风骚的女人能把龚百户的魂给勾走了。

  龚全不是不知道别人背后的议论,說他好色什么的。他承认,他就是好色,他娘老子去得早,家裡沒什么血亲了,挣了钱不自己快活,攒着干嘛?

  以前在西北他就喜歡逛花街柳巷,来了京城這兴致更高了。京城不愧是富贵窝,全大齐最繁华的地方,這裡的姑娘啊也嫩生生的,浑身皮肤又白又嫩,說话轻言细语的,温柔又体贴,跟西北的姑娘完全是两种风情。

  他真是恨不得一直留在京城算了。

  到了春红院,妈妈见到龚全就热情地上前,轻轻摇着手绢,声音甜腻得发慌:“哎哟,龚老爷,您总算来了,我們家倚翠、宝珠、金钗……可想你了,今天您点哪一位陪您啊?”

  這几個都是龚全最常点的姑娘。

  龚全回味了一下這几個姑娘的特色,正想开口,却见一明眸皓齿,眼波流转似有无尽愁意的姑娘出现在二楼的栏杆处。

  他眼睛一亮,直接指着那姑娘說:“嬷嬷,我就要她。”

  “哎哟,龚老爷,您眼光真好,一下子就相中了咱们家蔷薇姑娘。”嬷嬷一阵夸赞,然后轻浮地摁了一下龚全的胸口,“只是蔷薇是咱们楼裡上等的姑娘,寻常人要见她一面,可不容易……”

  龚全是久经风月的人,哪不知道老鸨這是故意抬价呢。他直接打断了老鸨:“說吧,多少银子!”

  妈妈欣喜若狂:“龚老爷可真是個大方的人,咱们家蔷薇若是跟了你,可是她天大的福分。不多不多,也就十两银子。”

  对于达官贵人来說,十两银子确实不多,可对小老百姓来說,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龚全不禁有些肉痛。

  妈妈看出了他的犹豫,故意說道:“龚老爷今日不方便,不若還是让依翠、宝珠她们伺候您吧。”

  這不是看不起他,說他沒钱嗎?龚全不干了:“不用,十两就十两。”

  妈妈眉开眼笑,赶紧让人将他领去蔷薇的房裡。

  等龚全进了蔷薇的房间门,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他感觉自己這十两银子沒有白花,上去就拉着蔷薇的手:“好娘子……”

  蔷薇羞涩地垂下头,露出一截白玉般诱人的脖子,两只手端起桌上的一杯酒,羞涩地递给龚全:“奴家谢谢老爷的厚爱,敬老爷一杯。”

  龚全拿起酒杯,眼珠子還粘在蔷薇身上,看都沒看杯子裡,仰头一口将酒喝了下去。

  酒刚入口,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连忙挪开了杯子,将嘴裡的酒液全吐了出来,戒备地盯着蔷薇:“你给我喝了什么?”

  蔷薇看他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扑哧一声掩嘴笑了出来:“老爷,這是酒啊,您不会以为奴家对您的酒动了什么手脚吧?”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取走了龚全手裡的酒杯,将余下的半杯酒仰头一口喝了。

  白酒的酒劲很上头,她的脸颊上顿时起了两抹飞霞,嗔道:“老爷這下相信奴家了吧!”

  龚全這才信了她的话,拿起桌子上的空酒杯,先是闻了闻,接着舔了舔,味道辛辣,刚入口时有些刺激,但回味却又让人意犹未尽。他重新倒了一杯,仰头喝下去,赞道:“够劲!”

  蔷薇见状,笑了笑,温柔地执起酒壶,又给他倒了一杯:“龚老爷喜歡便多喝两杯。這是奴家祖传的秘方,别的地方可喝不到這样的酒。”

  龚全确实是第一次喝到高度白酒,相信了她的话,不由自主地又多了几杯。

  他到底是第一次喝度数這么高的白酒,很快便上了头,抱着蔷薇到床上,边亲边說胡话。

  一夜過去,次日,龚全醒来,感觉脑袋像针扎一样疼。他揉了揉太阳穴,睁开眼就看到了躺在一边睡得正香的蔷薇。蔷薇裸、露在外的胳膊、锁骨上有好些青青紫紫的暧昧痕迹。

  他们昨晚做了嗎?

  龚全揉了揉眉心,完全记不得了。這個酒的后劲太大了,只喝了几杯,他就有些扛不住,脑袋晕乎乎的。要知道,在军营裡,他可是能够一顿喝個五六碗酒的人。

  许是他起床的动作比较大,惊醒了蔷薇。

  蔷薇睁开眼,看到他时,瞳孔骤然一缩,身子不自觉地往床裡缩了缩,眼神带着几分惊惧和恐慌。

  昨晚明明還不是這样的,怎么都在一個被窝裡睡了一晚,反倒生疏了。

  龚全還以为是自己昨晚喝醉了的粗鲁吓到了蔷薇,系好腰带,他弯腰捏着蔷薇的下巴,调笑:“怎么?怕爷了?”

  哪知蔷薇竟恐慌地闭上了眼睛,浑身瑟瑟发抖,尖叫起来:“放,放开我,求求你,我……奴家,奴家绝不会往外說的,求求你,饶了我。”

  龚全从她惊恐的表情和這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意识到了不对,收敛了笑,压低声音說:“什么不会往外說?我昨晚喝醉了跟你說了什么?”

  蔷薇疯狂摇头,一個劲儿地否认:“沒……沒有,沒有,我,奴家胡說的,胡說的,奴家什么都不记得了。”

  這可不像是什么都沒有的样子。

  龚全虎口使劲,用力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阴沉沉地說:“睁开眼睛,看着我!”

  蔷薇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犹豫了好久,睁开了一双含泪桃花眼,哀求地望着他:“求求你,放過我……”

  龚全不为所动:“說,我昨晚喝醉了到底說了什么,不說实话就将你的眼珠子抠了。”

  蔷薇吓坏了,赶紧闭上了眼睛,张了张嘴,哆哆嗦嗦地說:“你……你昨晚說了什么会坪村、董家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說到最后,她先崩溃了,眼泪夺眶而出,疯狂地摇着头。

  但龚全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会坪村、董家村都是临近洛河的两個村子,這個女人恐怕一辈子都沒出過京城,更别提去偏远的西北了,她是如何得知這两個村子名字的?

  只能是他喝醉了酒,无意中說漏了嘴。所以今早蔷薇才会如此恐惧,如此的害怕他。

  “我還說了什么,告诉我。”他放软了声音,诱哄道。

  蔷薇似乎有所松动,蠕动了一下唇,怯生生地說:“洛河大捷……”

  吐出几個字,她悄悄抬头就看到龚全摄人的眼睛和阴沉的脸色,骤然一慌,再也不敢多說了:“奴家什么都沒听到,奴家什么都不记得了,您放過奴家吧……”

  看着蔷薇恐惧得快晕過去的样子,龚全確認了,他确实在喝醉后胡言乱语,說了不该說的。喝酒误事,他该听老伙计的劝的。

  但现在說什么都晚了。

  秘密竟然被這個胆小懦弱的女人知道了,那就不能留她了。但這是春红院,昨晚谁都知道他点了蔷薇,若是现在动手,那就是第一個嫌疑人,得另挑個时候和地点。好在這個蔷薇被人卖到了春红院,应该也沒什么亲人了,即便有肯定也不会管她的,只要将她带出春红院,即便她从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也沒人会在意她的死活。

  龚全很快扯出一個笑容,轻轻拍了拍蔷薇的手:“好,我相信你。我娶你,给你赎身怎么样?”

  蔷薇忘了哭泣,瞪大眼望着他,眼神裡含着畏惧、震惊和渴望。

  龚全就知道,蔷薇這女人是不愿沦落风尘的。他轻轻拍着蔷薇的手說:“我很喜歡你,你又知道了我的秘密,等我娶了你,咱们就是一家人了,這样我也才能相信你会永远替我保守秘密,你說是不是?”

  蔷薇犹豫了一下,点头,眼神带着渴求和害怕:“你真的会为奴家赎身嗎?妈妈肯定会要很多银子才肯放奴家走的。”

  “银子的事我来负责,你安心等我便是。”龚全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站起身,笑了笑,“什么该說,什么不该說,不用我說你也应该懂吧?”

  蔷薇飞快摇头:“您放心,奴家什么都不会說的,不,奴家什么都沒听到。”

  龚全很满意,威逼完,又放下一锭银子给蔷薇:“做一两身衣服,你现在這些衣服穿出去不合适,以后你可是要做我正头娘子的,不能丢了我的人。以后只要你乖乖听话,给我生個儿子,我就会一直疼你的。”

  蔷薇乖巧地点头。

  恩威并施一番,龚全相信蔷薇不敢胡乱說话,這才离开。

  但他很谨慎,出了春红院并未马上回营,而是去斜对面的茶楼要了一壶茶,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盯着春红院的门口,以防蔷薇表面答应他,背后又跑去投案揭发他。

  坐了半点,也不见任何动静,春红院裡也不见姑娘出来,龚全這才相信了蔷薇。

  但兹事体大,得尽快除了蔷薇,方才能安心。不然万一拖下去,蔷薇改变了主意就麻烦了。

  因此龚全赶紧回了西大营,清点了一下自己的财物。他花钱大手大脚,尤其喜歡去烟花之地,封赏和俸禄都所剩不多了,百十两银子可不够给蔷薇赎身的。他又赶紧找几個兄弟朋友,各自借了几十两,凑了個四百两银子,当天晚上就回到春红院,找妈妈赎身。

  妈妈听說了他出的银子,不乐意了:“龚老爷啊,咱们家蔷薇长得花容月貌,可是咱们春红院数一数二的姑娘,你拿四百两银子就想给她赎身?开什么玩笑,要不了两個月,我這姑娘就能挣回来四百两,你這点银子就想把我的摇钱树买走啊。”

  龚全也知道這些银子不够,但再多的他也凑不出来了,忙将妈妈拉到一边說:“妈妈,我跟蔷薇情投意合,你就成全我們吧,你的大恩大德,我們以后一定报答,将這笔钱补上。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对蔷薇,绝不辜负她。”

  “蔷薇跟你說好了?”妈妈皱眉问道,“蔷薇那妮子,怎么就還不死心呢,嫁人去伺候你们這些臭男人有什么好的?非要一心想着从良。”

  龚全点头。

  妈妈又叫来蔷薇。

  蔷薇先是看了龚全一眼,见他一脸殷勤,面目和善的样子,似有些心动,犹豫了一会儿,低垂着头說:“求妈妈成全,女儿這几年也攒了些银子首饰,若是赎身的钱不够,妈妈将這些也拿去吧。”

  妈妈叹了口气:“罢了,你我到底母女一场,你既然有了更好的去处,我也不拦着你。”

  然后让婢女拿来蔷薇的卖身契,交给了龚全,收了银子和首饰。

  龚全领着只拿了個包袱的蔷薇出了春红院,外面已是傍晚,晚霞铺满了整個天空。

  蔷薇抬头望着远处被染成了橘红色的房屋,有些仿徨地问道:“老爷,咱们今晚去哪儿啊?”

  龚全叫了一辆牛车,扶着蔷薇上了车后才道:“先出城,我找了個房子安置你,能出营地,我就来看你,明日再给你买個丫头伺候你。”

  蔷薇乖巧地点头:“谢谢老爷。”

  牛车出了城,走出两三裡,龚全叫停了车,付钱后扶着蔷薇下车,指着西边的一座青山道:“便是那裡,我們的驻地就在那,你住得近些我也放心。”

  蔷薇连城门都沒出過自己,自是沒去過西大营,也不知道远近,龚全說什么便是什么。

  两人离开了官道,沿着羊肠小道往西边走去。

  沒走多久,前面出现了一條小河,河边长满了人那么高的芦苇,天已经黑了,淙淙的流水声和蛙鸣交织成一片。

  蔷薇有些害怕,声音发颤地說:“老爷,咱们……這還有多远啊?”

  龚全回头,冲她笑了笑:“不远了,很快就到,是不是累了?我扶你!”

  說着两只手爬上了蔷薇的肩,蔷薇莫名地打了個寒颤,還来不及反应就被龚全大力推进了河裡。

  河水只到腰那么深,蔷薇落水后,赶紧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可刚冒出水面,一只力气极大的手死死按住了她的头顶,用力将她往水裡按,任凭蔷薇挣扎,他都不肯松手,還兴奋地低吼:“去死吧,贱人!”

  啪啪啪……

  几個巴掌声突兀地从龚全背后响起。

  龚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头,便看到一個年轻男子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身边還跟着两個下人打扮的随从。

  龚全脸上狰狞、兴奋的表情一退,取而代之的是恐惧,色厉内荏地大吼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此地?”

  周嘉荣沒搭理他,冲身边的侍卫抬了抬下巴。

  那人会意,几步跑過去,拉起昏昏沉沉的蔷薇,将她拽上了岸,关切地问道:“姑娘,你沒事吧?”

  蔷薇昏昏沉沉的,剧烈地咳了好几下,吐出几口河水,轻轻摇头:“沒,沒事,谢谢你们救了奴家,他……他要杀奴家!”

  說着惊恐地指着龚全。

  龚全见蔷薇竟然還沒死,懊恼不已,早知道背后有人,他就不這么急的动手。

  周嘉荣状似不解地看着他们:“哦,他为什么要杀你?”

  蔷薇抽泣着說:“他……奴家知晓了他一個秘密。”

  生怕她会說出口,让自己的秘密荡然无存,龚全恶从心头起,悄悄从腰间门摸出一把刀,扑向周嘉荣。

  既然他杀人的事被這三個碍事的家伙看到了,就将他们一并除了就是。只有他们三個一起死了,就再也沒人知道今晚的事。

  但他实在是低估了刘青的身手。

  刀子還沒碰到周嘉荣的衣服便被刘青踹开。

  紧接着刘青又一脚踹到他肚子上,直接将他踹趴下,然后不等他爬起来,左脚一伸,用力踩在了他的背上,将他死死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龚全用力挣扎了一下,怎么都挣不开。

  再一想刘青這利落的伸手,天黑了,荒郊野外偶然遇到的陌生人,事前他一点都沒察觉到。他顿时察觉到自己很可能中了对方的奸计,猛地抬头,死死瞪着周嘉荣:“你到底是什么人?”

  “這么快就反应過来了啊!”周嘉荣笑了笑,打亮了火折子。

  跳跃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

  看到這张有過一面之缘的面孔,龚全猛地瞪大眼睛,脱口而出:“荣亲王……是你害我……”

  龚全当即明白为何会在這么偏僻的地方碰到了周嘉荣,敢情是他一不小心中了对方的圈套。

  见被他识破,周嘉荣也不装了,打开天窗說亮话:“沒错,龚全你涉嫌杀害蔷薇未遂,還意图谋害当朝亲王,這那一桩拿出去可都是死罪。你是自己招,還是要让我逼供?”

  龚全梗着脖子,气哼哼地說:“小人不知道荣亲王你說的是什么,小人今天不小心中了你的奸计,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你倒是硬气!”周嘉荣讥诮地看着他,冲刘青点了点头,“放开他,让他走。”

  這不按牌理出牌的一招让龚全迷惑了。

  荣亲王设下這么個圈套,抓住了他的把柄,竟然只是问了两句,就轻易将他放了?莫非,他又设了什么陷阱在等着自己。

  见他不动,周嘉荣挑眉:“怎么,不想走?”

  龚全抿了抿唇,不甘心地看着周嘉荣:“你到底想做什么?”

  周嘉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宛如在看一只逃不出手心的蚂蚱:“告诉你也无妨。明天街上就会传出,西大营有個将士喝醉了酒,跟花娘說洛河大捷有假,他们杀了会坪村、董家村……這八個村子的百姓冒领军功,你說,我的好大哥還会留你嗎?”

  龚全浑身恶寒,看周嘉荣的眼神如在看什么恶鬼。

  太狠了,這种消息一旦传出,武亲王定然不会饶了他。哪怕他說出今晚之事,武亲王也绝不会留他這個活口,甚至为了永绝后患,连他的亲朋都要遭难。

  杀人诛心莫過于此。

  “殿下好狠!”

  听到這话,周嘉荣哈哈大笑起来,笑容說不出的嘲讽:“你一個手上沾满了平民百姓鲜血的侩子手,怎么好意思說别人心狠。龚全,我给你一個机会,要么你将事情原封不动地告诉我,我留你一命,要么你回去告诉我的好大哥,看看你的脑袋能在脖子上呆多久。”

  龚全不說话,他担心武亲王不会放過他,但他也信不過周嘉荣。

  周嘉荣见状,笑了笑:“放心,如果大哥放了你,我会让大理寺的差役将你拘来聊聊你谋杀蔷薇這個案子的。”

  龚全猛然抬头,不敢相信周嘉荣竟然這么不要脸,才說了要放他,结果又要追究他杀人未遂的事。

  “荣亲王既不打算放過小人,又何必如此捉弄小人呢!”

  周嘉荣轻蔑地看着他:“你有這個觉悟就好,你只有两條路可走!”

  到底還是怕死,犹豫了一会儿,龚全问道:“小人凭什么相信你,万一事后你過河拆桥呢?”

  周嘉荣瞟了他一眼:“你若不信,我們可以定個契书。”

  有了這個保证,龚全心裡稍微相信了周嘉荣一些,不相信也沒办法,谁让他被周嘉荣抓住了把柄呢!

  见他松了口,周嘉荣将他带去了城郊一处僻静的院子,写了一份契书交给龚全。

  龚全郑重地将契书收了起来。

  周嘉荣看他這副小心谨慎的样子,眸子中滑過一抹不屑,只是說留他一命,可沒說不跟他算账,有时候痛快地死了也是個解脱。

  等他将东西放好,周嘉荣道:“现在可以說了吧!”

  龚全垂下头,两只手死死交握在一起,声音很低,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荣亲王殿下說得不错,不過会坪村、董家村那八個村子裡的人不是我們杀的,是匈奴人将他们圈在一起,逼他们换上了匈奴人的衣服,然后将他们赶到洛河边杀死的。”

  把自己摘出去,就以为沒罪了?可笑,身为大齐守军,不保护百姓,看着他们被杀,就是军人最大的失职。

  “還有呢?”周嘉荣又问。

  龚全显然不老实,轻轻摇头說:“就這些了,其他的小人也不知道。”

  周嘉荣眯眼看着他,又问了個关键性的問題:“洛河大捷那個万人坑裡到底埋了多少人?這些人员组成是什么样的?你不說,我也会一直追查,迟早会查清楚。”

  龚全额头上黄豆大的汗水冒了出来,手紧张地攥紧。

  周嘉荣见了也不催促,耐心地等着。

  過了许久,龚全吞吞吐吐地說:“到底多少人小的也不知道,可能应该沒有五万,裡面有些是村民,有些是死亡的百姓和士兵,其中有一部分士兵是匈奴人。”

  “這些匈奴人是不是埋在最上面?”周嘉荣面无表情地问道。

  龚全点头:“沒错,万人坑最上面的那层都是匈奴士兵,這样万一有人来查,挖下去看到的第一眼也是匈奴人,不会起疑。”

  “当时来记录军功的是何人?”周嘉荣突然问道。

  這個协助武亲王冒领军功的人,也是一個很关键的线索。

  龚全硬着头皮說:“是,是俞凯峰参将。”

  周嘉荣记下這個人名字,又换了個問題:“武亲王是何时、如何跟匈奴勾结上,中间门可有牵线的人?”

  龚全苦兮兮地摇头:“殿下,這样的事小人怎么会清楚?小人真的不知道。”

  确实,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百户,這样重要的事,怎么可能让他知道。

  见从他嘴裡问不出什么,周嘉荣挥了挥手,让人将他带下去。

  等人走后,周嘉荣问刘青:“你觉得他說了实话嗎?”

  刘青轻轻摇头:“這人不老实,感觉還有所隐瞒。”

  “我也這么认为,這家伙狡猾着呢,半真半假,许多细节他不肯吐露,先将他关起来,饿他几天再說。”周嘉荣冷笑,這种丧尽天良的东西,吃东西也是浪费。

  他說留他一命,可沒說要好吃好喝的伺候他。等他饿得狠了,自然就知道只有开口才能换取更多的食物了。

  刘青应下:“是,小人一会儿就安排。”

  “将他的衣服脱下来,冲进河裡,造成他落水很可能被河水冲走的假象。”周嘉荣吩咐道。西大营突然失踪了這么個人,肯定会查的,现在還不宜打草惊蛇。

  刘青记在心裡。

  两人出了屋,蔷薇当即从院子裡走了過来,也沒敢离周嘉荣太近,隔了两米远,福身行礼:“奴家多谢殿下的救命之恩。”

  “不必谢,你是帮我做事。刘青按照原定的计划,安排人马上送她去江南,蔷薇姑娘,多保重。”周嘉荣轻轻道。

  蔷薇听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承诺,格外激动,跪下给周嘉荣磕了個头:“多谢殿下,殿下大恩,蔷薇沒齿难忘。”

  周嘉荣不欲多言,冲刘青示意。

  刘青上前做了個請的手势:“姑娘起来吧,你帮我們做事,我們帮你换個身份重新开始生活,不用言谢。去了江南,愿姑娘生活安宁如意。”

  “谢谢!”蔷薇抬头擦了擦眼泪,步出了這個僻静的小院,坐进马车中,听着哒哒哒的马蹄声,恍然想起她第一次坐马车时的样子。那时候她才七岁,家裡穷,养不起這么多孩子,她爹娘就将她卖给了人牙子,她第一次坐马车,却完全沒有高兴,只有仿徨和恐惧。她扒着窗户,恳求爹娘不要卖她,她会乖乖听话,少吃点的,可回应她的是人牙子打在背上的鞭子。

  同样是坐马车,這次她的心境完全不同了。她不知道江南怎么样,但总会比春红院的日子好吧。

  紧紧握住包袱,蔷薇望着空寂的夜色,心裡仿佛长出了一朵希望之花!

  ***

  单是凭龚全的证词,可以指证武亲王,但他只是個百户,人微言轻,很多情况并不了解,手裡也沒有武亲王跟匈奴人勾结的物证。即便他敢出来作证,仅凭他的一面之词,想要治武亲王的罪,很难。

  尤其是他父皇现在非常偏袒看好這個儿子,這样单薄的证据,父皇肯定不会相信的,說不定還会认定是他嫉妒,构陷武亲王。

  所以必须得一击必中,等穆家那边查到了更多的证据再动手也不迟。

  周嘉荣按捺着急切的心情,让人继续盯着西大营,并想办法挖开龚全的嘴,然后回了京城。

  天亮周嘉荣的马刚进城便被一個灰衣男子给拦住了:“殿下,我家公子請你過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周嘉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家茶肆。

  “我知道了。”他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了后面的随从,只带着刘青进了茶肆,打算看看是谁想见他。

  大清早的,茶肆裡還沒有什么客人,周嘉荣一进去就看到了坐在角落裡,眼睛望着窗外的年轻人。他当即走了過去,听到脚步声,年轻人回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大表哥!”周嘉荣很诧异,坐到对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這么急着见我?”

  穆兆星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你昨晚去哪裡了,一直沒回府?”

  周嘉荣說:“出去办了点事情。”

  穆兆星有些了然:“龚全在你手裡吧,他說了什么?”

  看出了穆兆星的急切,周嘉荣简单說了一下:“……,就交代了個俞凯峰,這個参将是什么来历?在京城可有亲人,你查一查他。還有你找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俞凯峰是京城人氏,臣会仔细查查他。”穆兆星的脸色很不好看,“昨晚接到消息,皇后娘娘向陛下請旨,過继武亲王。”

  “怎么会?”周嘉荣惊得差点打翻了茶杯,“娘娘她不会這么糊涂的……”

  皇后若是有這個意思,早些年就過继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呢。武亲王都二十几岁了,老子都当了,還過继,对皇后有什么好处?這样大的儿子,她也掌控不住啊。皇后娘娘屹立后宫二十多年不倒,凭的可不是他父皇的薄情,而是她的聪慧和知进退。

  穆兆星道:“皇后娘娘当然沒糊涂,她也不愿。但谁让她娘家人不争气呢?前两日有人向陛下递出了折子,参徐家,說徐家家风不正,徐茂昌仗着是皇亲国戚,强抢他人之妻,請陛下严惩。陛下大发雷霆,让人将這封折子送去给了皇后,命皇后好好反思。”

  徐茂昌是皇后的二弟,胖乎乎的,脸上总挂着笑容,沒担任什么要职,平日裡喜歡吃喝玩乐,是個老纨绔。

  对于這個人,周嘉荣不是很了解。不過這么多年,他都沒闹出事来,最近却忽然被人参了一本,父皇還因为這個很生气就有意思了。想当初,周建业私通廖绮兰,他父皇都沒這么生气啊。

  “后来呢?”周嘉荣追问道。

  穆兆星叹道:“過了两個时辰,皇后娘娘才去勤政殿求见了陛下,主动請求将武亲王過继到自己名下。想必皇后娘娘也是察觉到了陛下的意图,怕陛下继续对徐家动手,逼不得已,只能答应。今日,陛下应该就会宣旨了,祖父让臣来告诉你,你……不要冲动。”

  周嘉荣扯了扯嘴角:“我冲动什么?父皇的心思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嗎?为了给武亲王铺路,他不惜对皇后的娘家下手,可真有意思。”

  徐茂昌到底有沒有强抢□□還沒有定论呢,别人一参,父皇都沒派人去好好查证,就将奏折丢给了皇后,半点面子都不给皇后。

  周嘉荣虽不是很了解徐茂昌,但徐家虽是皇后的娘家,這些年在京城却很低调,并沒有什么過分的传闻传出。這次突然就冒了出来,很难不让人怀疑這其中是否有其他猫腻。

  穆兆星定定地看了周嘉荣一会儿,知道他心裡肯定不好受,又不知如何安慰,几次张了张嘴,都不知道怎么說。

  還是周嘉荣看不下去了,說道:“大表哥不必担心,你回去转告祖父,這是好事啊,大哥变成了嫡子,父皇的意图很明显了,大家也不用争了,你们该上书庆贺的就上书庆贺。”

  穆兆星怀疑周嘉荣是气疯了。

  谁料下一刻周嘉荣却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声音很低,带着几分期待:“父皇对大哥這么器重,他日真相揭穿,啧啧……父皇不会又气得一病不起,半月不上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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