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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060

作者:红叶似火
不知過了多久,周嘉荣终于动了,他缓缓蹲下身,两只手拾起這封简短的信,再次认真地看了一遍,短短十几個字,每一個字都刺得他眼睛发胀,心底发寒,像是浸泡在冰水中一样,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周平正他怎么那么狠!面对那一张张信赖的,感激的脸,午夜梦回,他就不心虚,他就不愧疚嗎?

  周嘉荣死死捏着信纸,力道大得直接将信纸揉碎了,犹不解恨,心裡的那团火急需找到发泄口。

  忽然,他站了起来,抓着纸大步往外走去。

  “站住,你去哪儿!”一直沒作声的护国公叫住了他。

  周嘉荣沒有回头,语气带着哽咽:“我去找父皇!”

  他要去戳穿周平正,将他的恶行公诸于天下。

  闻言,护国公叹了口气,大步走到他面前,严肃地看着他:“你觉得仅凭這张纸,陛下就会信你嗎?”

  “那其他证据呢?总不能就這一张纸吧?還有呢?你拿出来啊。”愤怒到极点的周嘉荣扬了扬手裡的信,大声吼道。

  护国公握住他的肩膀:“殿下,你冷静点!”

  周嘉荣拨开他的手:“我冷静不了。我心裡崇拜的大哥,天下人心目中的英雄,竟是坑害数万百姓的凶手,你让我怎么冷静?外祖父,你别說了,我一定要揭穿他。”

  护国公沒料到他反应会這么大,语气也跟着严厉了起来:“陛下正愁沒抓到你的把柄,你如今送上门去,陛下若治你個诬告之罪,别說为這些无辜枉死的百姓伸冤正名,你连自己都要搭进去。你若是這样冲动易怒,那我們趁早放弃,早日向陛下,向武亲王投诚,兴许還能落個家小平安的结局。”

  說罢,他大步返回了书桌后,将信封拿了起来,丢进炉子裡,点燃烧了。

  周嘉荣沒动,他像一尊雕像一样,在门口站了许久,最后颓丧地回到了书房,坐在护国公对面,语气低落地說:“对不起外祖父,我刚才太冲动了,不该对你大吼小叫的。”

  护国公抬头认真地看着他說:“你是君,我是臣,你情绪上头,对我大吼两句不算什么。但殿下,你身上肩负着许多人的期盼、信任乃至是性命,做事要思而后行,切勿冲动行事。你的愤怒臣理解,但纵观歷史,這样的事不知凡几,冲动解决不了問題。”

  周嘉荣抬头诧异地望着他:“外祖父也遇到過?”

  护国公娓娓道来,說起了一段往事。

  “那是四十年前,臣那年還只是個刚入伍沒几年的小旗。当时匈奴兵强马壮,屡次南下劫掠,甚至占领了现在的平凉府、燕山一带的数座城池。为了应对匈奴越来越嚣张的挑衅,也为了阻止匈奴人南下,当时的西北总兵闫开山下了一道命令,凡是能够杀死匈奴士兵的勇士都将重重有赏,杀敌一人奖两银子,杀敌两人直升小旗,杀敌四人升总旗,杀敌八人升百户……”

  “這道命令一出,果然极大地激发了将士们的积极性,接下来两個月,不时有出去巡逻的士兵提着匈奴人的头颅回来领奖。可到了冬天,匈奴再次南下时,攻势并未减缓,甚至较之去年更猛,我军节节败退。事后,闫开山将军察觉到了不对,让人暗访才知道,這些拿来领奖的人头中,不少是平民老百姓的头颅。西北混居多年,也有不少匈奴人不愿打仗,迁移到大齐境内,跟大齐子民混居,他们說得一口汉话,生活习俗也跟汉人无异,他们更像是汉人。除了這些人,還有一些两族通婚的后代,五官看起来也跟匈奴人沒有多少差异,拿他们的头颅来领奖很容易就蒙混過关了。”

  “有时候我們完全无法预料到人性能有多恶,就为了区区两银子,为了加官进爵,他们就能对手无寸铁的普通老百姓下手。”

  這是长于京城繁华平安之地的周嘉荣完全无法想象的。两银子,不够父皇后妃们的一顿早膳,可却有人为了這個对自己的同胞平民下手。

  周嘉荣沉默了许久后问道:“后来呢?”

  护国公缓缓道:“闫将军知道真相后,非常自责,下令严查此事,将作假的将士全部杀了,并引咎辞职,回了老家,次年郁郁而终。后来为了防范再出现這种杀良冒功的事,军中规定,凡是杀了匈奴士兵,必须得有人证,若是沒有,就得将匈奴士兵身上的衣服、铠甲或是武器带一样回去做证据。”

  听完后,周嘉荣若有所思:“那這次武亲王杀敌五万提供的是人头還是武器或铠甲、衣服?”

  护国公說:“现在還不清楚,事情過去半年了,很多证据已经湮灭。他们還在查,不過据我的经验来判断,可能是几者混合。武亲王若是跟匈奴人勾结上了,要拿到匈奴人的武器、衣物、铠甲很简单。”

  确实是這個道理,周嘉荣点头,又问:“外祖父,您這裡除了這封信,就沒其他证据了嗎?”

  护国公理解他的急迫,别說周嘉荣着急,他心裡也急得慌啊。若不是兴德帝不许他去西北,他都想马上亲自走一趟,查清楚此事。

  “再等等,這封信是查到眉目后,探子通過特殊渠道迅速递回来的,详细的情况還要過几天。等消息来了,臣让兆星给殿下送去。”护国公解释道。

  周嘉荣抿了抿唇,点头:“我明白了,那這件事就有劳外祖父了。”

  护国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殿下冷静一些,等查個水落石出后,咱们再从长计议。這件事不能由你我爆出去,陛下本就对我們防得紧,我們递上去的折子,他肯定是不会相信的,若是打草惊蛇,让武亲王毁灭了证据,再想扳倒他就难了。”

  周嘉荣想到武亲王回来后,兴德帝這一系列明晃晃给他造势的操作,便知道外祖父所言不虚。

  “我知道了,外祖父放心吧。”周嘉荣站了起来,将信丢进了還在燃烧的炉子中,随后对护国公道,“外祖父,我回去了。”

  护国公点头,沒說什么,默默送他出了府。

  等人走远后,穆兆星来到护国公身后,有些担忧地說:“祖父,殿下生性耿直,嫉恶如仇。万一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怎么办?”

  护国公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们這些年轻人還是经历太少了。殿下必须得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位置越高,越是不能随心所欲,冲动行事,越是需要理智,這是对你们年轻人的考验。”

  說完,也不管穆兆星若有所思的表情,背着手回了书房。

  周嘉荣确实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在护国公面前也只是勉力压下了愤怒,一出府,马儿穿過大街,看到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百姓,想到他们中的某一员很可能四月去了十裡坡,他就愤怒难平。

  這种情绪直到他回到荣亲王府,听管家說位王爷来了之后达到了顶峰。

  “人在哪裡?”周嘉荣绷着脸问道。

  唐乐察觉到了周嘉荣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小心翼翼地說:“小的将他们安置在了花厅,派……”

  不等他說完,周嘉荣便大步去了花厅。

  果然,武亲王、中山王和蜀王都在,人坐在裡面喝茶,旁边還有個打扇子的丫鬟。

  听到声音,中山王回头,扯了扯衣领,大剌剌地說:“哥,你這府中好热啊,你沒回来,他们就不放冰块嗎?”

  周嘉荣看了一眼角落裡的冰盆,只觉得這個弟弟贪财又娇惯,有人为了两银子能对同胞下毒手,有人嫌冰盆沒提前放好,不够凉快。

  “人都沒回来,放冰盆做什么?”周嘉荣大步過去,勉强扯了個笑容,“大……哥,四弟,六弟,你们今天找我可是有事?”

  蜀王乐呵呵地說:“沒事就不能找哥嗎?好几次约你,你都沒時間,大哥今天在飘香楼請客,哥,咱们走吧!”

  周嘉荣看了一眼外面火辣辣的太阳,似笑非笑道:“這個点吃什么饭?既然来了,就陪我切磋一回!”

  都快六月了,天气炎热,坐在屋子裡什么都不干都觉得热,更别提去大太阳下比武了。中山王和蜀王都不乐意,哀嚎一声,找借口推辞:“哥,改天吧,今天我身体不大舒服,咱们先去酒楼吧。”

  周嘉荣的目标本来就不是這两個怂货。他看向武亲王道:“他们不愿意,那大哥陪我练练手?”

  武亲王对上他深邃漆黑的眸子,好似从裡面看到了火花,但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沒有。

  作为好大哥,又是征战沙场的武将,他自是不好拒绝周嘉荣。

  “早听說弟武艺精湛,今日为兄就领教一番!”

  周嘉荣做了一個請的手势:“大哥請!”

  兄弟四人来到演武场。

  中山王和蜀王赶紧跑到树荫下。

  中山王比较怕热,抬手扇了扇风,望着演武场中已经换上了一身劲装的周嘉荣和武亲王,小声抱怨道:“哥真是的,這么热的天,非要比武,出一身汗,臭烘烘的,图什么啊!”

  蜀王额头上也渗出了汗水,他盯着演武场中宛如猛兽的二人道:“哥好武你又不是不知道,正好大哥回来了,他肯定想比一比。咱们先看看,這可不多见,你說大哥和哥谁会赢?”

  中山王让婢女拿了一把折扇過来,啪地一声打开,边扇风边望着两人道:“這還用說啊,肯定是大哥啊。大哥比哥年长好几岁,又是在军中历练過的。真不知道哥怎么想的,送上门找打嗎?”

  “大哥肯定会手下留情的。”蜀王道。很显然,他也觉得周嘉荣不会是经验丰富的武亲王的对手。

  他料得不错,武亲王确实有意让周嘉荣,毕竟他是长兄,又是出了名的将军,就是赢了周嘉荣也沒多光荣。所以在选武器的时候,他礼让地說:“弟先挑吧!”

  周嘉荣不跟他客气,直接选了一把□□,往地上一杵:“到大哥了。”

  □□攻击范围广,灵活方便,有冷兵器之王的美誉。

  他选了□□,哪怕架子上還有其他样式的□□,武亲王也不好再选□□了,遂挑选了一把大刀。

  “我选好了,弟請!”

  武亲王话音刚落,周嘉荣的□□已经刺了過来,直逼武亲王的胸口,武亲王反应颇为迅速,抬起大刀往胸前一挡,短兵相接,发出滋滋滋的摩擦声。

  一击不中,周嘉荣迅速收回□□,接着又是一挑,对准武亲王的下路而去。

  武亲王沒料到他动真格,每一击都直指要害,连忙纵身一跃,躲开,然后化被动为主动,绕到周嘉荣后背,提刀砍去。

  周嘉荣察觉了他的意图,身体往右一倾,躲开大刀的攻势,反手一個枪口,掉转回来,反攻回来,武亲王反应也不慢,迅速提刀迎了上去。

  几個回合下来,两人的攻势越来越猛,谁都沒讨到便宜。

  中山王和蜀王虽武艺不精,可也到底跟着师傅练過几年武,看出了些端倪。

  中山王纳闷地說:“他们這不像是切磋,倒像是动真格的啊,六弟你說是不是?”

  蜀王眨了眨无辜的眼睛:“有嗎?不会吧,都是自家兄弟,哥也說了切磋,怎么会动真格。可能是哥和大哥武艺比咱们强多了,给了你這种错觉吧。”

  中山王一想也有道理:“也是,是我多虑了。”

  话音刚落,周嘉荣的□□就从武亲王的胳膊上划過,带出一串鲜红的血珠子。

  都受了伤,两人竟然還沒停,你来我往,继续颤抖在一起,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快得中山王目不暇接。

  中山王意识到了不妙,拽了拽蜀王:“六弟不行,他们這么打下去会出事的?哥在搞什么?不是說切磋嗎?怎么打成這样,還不停手?”

  蜀王皱眉,跟着点头:“是啊,得让他们停下来。”

  “大哥,哥,够了,别打了。”中山王连忙扯着嗓子喊道。

  可打斗中的两人都沒搭理他。

  中山王想上去阻止,可看到那一片刀光枪影,担心自己冲上去会小命不保,犹豫了一下,還是停下了脚步,转头对刘青說:“刘侍卫,你快阻止他们,大哥跟哥都负了伤,再打下去搞不好要闹出人命了,不能再让他们打了。”

  刘青看着周嘉荣身上流下的血,心裡很是担忧,但周嘉荣并沒有喊停的意思,他得听自己主子的。

  “中山王殿下,我家殿下沒喊停。”

  中山王快要被刘青的榆木脑袋给气死了:“你……你怎么這么迂腐呢!”

  他真后悔沒将侍卫带到演武场,中山王急得不行,脑袋转了好一大圈,看到吕磊等人,仿佛看到了救命,连忙喊道:“吕侍卫,快阻止两位王爷,不然出了事,陛下拿你是问。”

  吕磊這十人是兴德帝以保护的名义派出来监视周嘉荣的。他们背后的主子是兴德帝。兴德帝现在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武亲王可是他的心头肉,若是出了差池,他们肯定难辞其咎。

  只犹豫了一瞬,他便带了六個侍卫冲上前,迅速分开了周嘉荣和武亲王。

  “两位殿下都受了伤,還是請太医過来医治医治吧!”

  周嘉荣抬起手背在嘴边抹過,手背顿时猩红一片,但他的眼神却极为兴奋,有种快意,看了荣亲王一眼,哈哈大笑道:“痛快,還是跟大哥比武有意思!”

  武亲王无视了胳膊上正在淌血的伤口,跟着笑了:“弟真是好武艺,他日得了空,咱们再好好切磋切磋!”

  两人相视一笑,仿若刚才针锋相对只是错觉。

  两人分别回去包扎了伤口,换了身衣服。周嘉荣主要伤在后背,被武亲王砍了一刀,伤口有巴掌那么长,還在渗血,柴顺看着伤口就哭:“殿下,您這又是何必呢?說好的切磋,武亲王下手未免太狠了。”

  周嘉荣沒作声,武亲王砍了他两刀,他也還了武亲王枪,一□□在手臂上,還有一枪在腰下,最后一枪在手背,不過沒他背上這一刀深。

  武亲王武艺不错,周嘉荣哪怕使出了最大的本事,也顶多只能跟对方勉勉强强打個平手。

  虽然受了伤,他心裡却痛快了许多,今日這点就当是利息吧。剩下的,他以后会一点点全部向武亲王讨回来的。

  包扎好伤口,柴顺跟着大夫出去拿药了。

  屋裡只剩了周嘉荣和刘青。

  刘青這才劝道:“殿下,今天您太冲动了。武亲王上過沙场的,您跟他硬碰硬,若是有個好歹,让贵妃娘娘怎么办啊!”

  周嘉荣摆手:“我知道了,仅次一回。”

  他只是太难受了,不发泄一下,心裡实在是不舒服。

  另一边,武亲王的随从,副将车光远等他包扎好伤口,大夫退下后,低声道:“這荣亲王今日发了什么疯?說好切磋的,最后竟动了真格,若不是殿下您让着他,只怕他现在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武亲王抬手穿衣,好痛,這個弟弟身上不愧流着穆家的血,就是勇猛。若不是有年龄和经验优势,今天他只怕還要落败。

  穿好衣服,他說:“派人去打探打探,荣亲王這几日可遇到了什么新鲜事或是见了什么特别的人?”

  太奇怪了,前阵子,他都還能从這個弟弟眼中看到崇拜。不過短短几天沒见,這個弟弟就跟换了個人一样,說是切磋,却枪枪直指他的要害。武亲王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自然能感觉到周嘉荣身上的杀气。

  莫非這個弟弟前面都是在伪装?如今看父皇越发地重视他,抬举他,周嘉荣就坐不住了?

  车光远点头:“是,末将领命。”

  兴德帝消息很灵通,沒多久就接到了消息,当即让人将他们兄弟俩叫进了宫中。

  将人叫进宫后,他又不肯见,让两人跪在御书房外好好反省。

  两人都受了伤,殿外的石阶经過太阳一天的暴晒,滚烫滚烫的,跪下沒多久,两人就开始出汗了。

  他们俩可是兴德帝最重视的儿子,担心有個好歹,也是想卖风头正劲的武亲王一個人情,有大臣站出来替他们俩求情,开了這個口子后,御书房内余下几個大臣也纷纷跟着求情。

  兴德帝冷哼一声,走到殿外,看着二人,高高在上地问道:“你们可知错了?朕让你们学习武艺,是让你们强身健体,保家卫国的,不是让你们将枪口对准自家兄弟!”

  他不說這话還好,一說,周嘉荣又想起武亲王干的好事,气得手背青筋暴凸,恨不得跳起来揭穿他的真面目。

  武亲王倒是乖觉,赶紧道:“父皇,都是儿臣的不是,是儿臣太不知轻重了,不小心伤了弟。您要责罚,就责罚儿臣一人吧。”

  他胳膊上、手上都還包扎着白布,哪像沒事的?

  偏偏罪魁祸首還倔强地吭都不吭一声。

  兴德帝本就不悦,這下更生气了,直接道:“老大你起来!”

  說完眯眼看了仍旧保持着跪姿,半点沒开口意思的周嘉荣,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武亲王见了,颇为着急,低声劝道:“弟,父皇也是担心咱们,你赶紧给他认個错,别這么犟,到时候吃苦的是自己。”

  周嘉荣不动如山,只說:“大哥不必說了,是我提出切磋的,今日之事都是我的错,该罚!”

  武亲王還想劝,兴德帝已经怒道:“老大,进来,朕有些事想问你,磨磨蹭蹭干什么?”

  孙承罡知道兴德帝的脾气,赶紧催促道:“武亲王先請进吧,陛下的气一会儿就消了。”

  兴德帝的气自然沒那么快就消了,還是穆贵妃听說了消息,冒着大太阳,匆匆跑了過来,抓住周嘉荣上下打量:“嘉荣,你怎么啦?你的脸怎么這么白?”

  周嘉荣轻声道:“母妃,儿臣沒事,你先回去吧。”

  “傻孩子,什么沒事,都成這样了還沒事。”穆贵妃轻轻拧了他一下,压低声音說,“你快晕倒啊,快点,不然母妃就要生气了。”

  她只听說周嘉荣跟武亲王打架,惹怒了陛下,被罚跪,别的完全不清楚,也沒法给周嘉荣求情,就想出了這個办法。

  周嘉荣哭笑不得,看着穆贵妃担忧焦急的脸,感觉到背上一阵比一阵强烈的痛。他终是妥协了,他不想死,他還要活着将周平正拉下来。

  冲穆贵妃笑了笑,周嘉荣身体一歪,天旋地转,下一瞬,他重重地磕在了硬邦邦的地上。

  穆贵妃吓坏了,哭喊着:“嘉荣,嘉荣,快,快去請太医……”

  兴德帝在裡面听到声音,有些不耐烦,对孙承罡說:“御书房是后宫妃嫔能随便来的地方嗎?让穆贵妃回去。”

  孙承罡匆匆跑出去,很快又急急忙忙跑了回来,恐慌地說:“陛下,不好了,荣亲王的伤口裂开了,流了好多血,他人也昏了過去……”

  闻言,兴德帝坐不住了,赶紧站了起来,急匆匆地跑出去,只见穆贵妃让人将周嘉荣抬到了轿子中,地面上留下了一滩殷红的血迹。他赶紧過去,问道:“嘉荣怎么样了?”

  穆贵妃含泪瞪了他一眼:“现在知道问嘉荣了,惩罚他的时候呢?老大回来了,你就忘了嘉荣也是你的儿子,恨不得他去死是吧,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你還罚他跪!”

  “穆贵妃,慎言,别以为朕宠你,就不会罚你!”小心思被穆贵妃一语道出,兴德帝恼羞成怒。

  但穆贵妃這会儿被愤怒和担忧冲晕了脑袋,根本不惧他,昂起下巴:“你要怎么惩罚本宫?降本宫的位份,還是禁本宫的足?都随便你吧!”

  說罢,看都不看兴德帝一眼,急急追上了轿子。

  兴德帝气得脸色铁青,但周嘉荣這种情况,他若是罚穆贵妃,旁人怎么看他?

  他只得憋屈地回去,吩咐孙承罡:“去看看荣亲王怎么样了,让太医仔细点。”

  其实不用他吩咐,太医也会尽心尽力救治周嘉荣。

  “贵妃娘娘,殿下是因为失血過多导致的昏迷,血已经止住了,臣给他开一些补气血的药,這段時間注意些,别让他的伤口崩开了,也不能沾水,等伤口愈合便好了。”太医看完诊后,說道。

  听說儿子沒性命之忧,哭红眼的穆贵妃总算止住了哭泣:“好,徐嬷嬷,派個人随太医去拿药。”

  因为担心挪动会加重周嘉荣的伤,穆贵妃便将他留在秋水宫裡修养。

  晚些时候,皇后也得到了消息,赶過来探望周嘉荣。

  周嘉荣這会儿已经醒了,客气地跟皇后道了谢。

  皇后若有所思地看了周嘉荣一眼道:“穆贵妃,老性子直,一片赤诚,你就别怪他了。”

  穆贵妃嘟囔道:“這孩子就一根筋,拧得很,跟他老子认個错而已,又不丢人,硬是不肯。老大多聪明啊,早认错什么事都沒有了。”

  皇后听得好笑,柔声劝道:“嘉荣這孩子性情一向如此,有空你多劝劝他就是。”

  又对周嘉荣說:“老,你看你母妃多担心,下次切不可再這么冲动了,兄弟之间,当以和气为重。”

  周嘉荣老老实实点头,眼睛轻轻观察着皇后,发现皇后比上次见面轻减了许多,虽是在笑,但笑容往往不达眼底,似乎是有什么烦心事。

  坐了片刻,皇后便走了。稍后,兴德帝派人送了些补品過来,人却沒過来。

  穆贵妃不大高兴:“你伤得這么重,你父皇也不来看一眼,心裡還有沒有咱们娘俩啊!”

  哪怕是单纯天真如穆贵妃也渐渐察觉到了兴德帝态度的变化。

  当然是沒有!周嘉荣已经对兴德帝失望透顶,也沒什么可伤心的,他仔细观察了一下,他母妃抱怨归抱怨,倒是沒多少伤心的。想到這些年来,他父皇时常宠幸新人,隔不了两年宫裡便会出现一位比较受宠的妃子,他母妃也沒什么难過的样子,放下了心。他母妃這样就很好,不会因为他父皇的冷落伤心难過。

  别人都說他母妃傻,他倒觉得他母妃和皇后是這后宫中活得最通透的两個女人,不像德妃一把年纪了還沒看清楚帝王的薄情,一個人记着当年的诺言,耿耿于怀。

  在秋水宫呆了两天,天气热,伤口愈合快,周嘉荣背上的伤口就好了大半,只要小心些,别沾水,不要有剧烈的动作牵扯到伤口就沒事了。身体好转后,他不顾穆贵妃的挽留出了宫。

  回到府上的当天傍晚,穆兆星便悄悄来了,进门第一句话便是:“殿下当保重自己,不要冲动行事。”

  周嘉荣知道他說的是跟前几天跟武亲王切磋那事。大表哥真是像小老头一样,古板严肃。

  虽然受了伤,周嘉荣一点都不后悔。他受了伤,武亲王也受了伤,不亏,再来一次,他還是会跟武亲王打一场,不然他心裡着实憋得难受。

  “放心吧,他现在名声這么好,不会破坏這大好的形势,落下個杀弟的名声。”

  正是肯定這点,周嘉荣才敢放开手脚跟武亲王打架。

  他在打斗中若是有個长两短,别人可不会相信武亲王不是故意的,肯定会猜测他是借机铲除劲敌。别說大臣们了,只怕他们的好父皇都会怀疑武亲王。

  至于别人会不会怀疑他是想搞死武亲王,周嘉荣完全不在乎,他迟早会向世人揭露武亲王的真面目,搞死他!

  穆兆星看着明显变得锐利了许多的周嘉荣,不知该說什么。

  最后還是周嘉荣开口打破了沉默:“大表哥来就为了說這個?”

  “当然不是,祖父让臣送给你的。今日刚送到京城的,你仔细看看吧,看完之后就烧了。”穆兆星郑重地从袖子裡取出一封信,递给了周嘉荣。

  這封信比周嘉荣前几日在护国公书房看過的那封厚多了,打开好几页。

  周嘉荣迫不及待地閱讀起来。护国公猜得不错,洛河大捷是以人头和武器的方式来確認人数的。這种方式,普通的将士可能很困难,但对跟匈奴勾结的荣亲王来說相当容易,他要拿到匈奴的武器,轻而易举,尤其是那种将要淘汰的残次品。

  洛河大捷所杀的五万人,就地掩埋,形成了一個万人坑。如今已過去大半年,裡面的尸体都腐烂了,无法从其面容查清楚他们的身份。所以只能从其他的方向查证這些人的身份。

  据查,在洛河附近,有八個村子消失了,一個活口都沒留下,這些人的尸体也全不见了,探子怀疑這些人被埋进了万人坑中,因为匈奴人南下抢劫杀人,只会拿走财物,不会将尸体也带走,即便是烧杀抢掠之后也该留下尸骨才对,不应该一具尸体都沒留。

  這八個村子有大有小,最大的那個有几百户上千人,算下来,這些村民有万余人,跟五万人這個数目還差了一大截。

  “祖父怀疑,要么是坑裡并沒有五万人,武亲王夸大了人数,要么便是還有其他人的尸体堆在了洛河旁边的万人坑中。”穆兆星解释,“有個最简单的办法查证這点,就是将尸体一一挖出来,数一数,看看他们所穿的衣服,便清楚了。但如此大的动静,必然会惊动武亲王留守的驻军,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這一步。所以探子准备查一查周边地区,還有沒有整個村子甚至是小镇人口全部失踪的。”

  這也是個办法,只是太慢了,而且這样的证据只能算是间接证据。拿出来指证武亲王,兴德帝定然是不信的,肯定会维护這個好大儿。

  周嘉荣拧眉道:“這样太慢了。我倒是有個主意,這么大的事,武亲王不可能亲力亲为,定然是下面的人做的,所以知情者应该不少。”

  穆兆星也赞同這点:“沒错,不過這可是杀头的大罪,知情者定然也得了不少好处,他们肯定会将這事捂得紧紧的。”

  周嘉荣沉默了一会儿說道:“這次武亲王带了一万人回来,都安置在哪裡?”

  “西大营,怎么,你想通過他们来查证這件事?”穆兆星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不是很赞同,“武亲王能带他们回京,他们定然是忠于武亲王的心腹,想撬开他们的嘴很难。”

  那也比默默等待着西北那边的调查结果强。周嘉荣自从知道這個消息后就心裡很不舒服,让他一直這么干等着他难受。在秋水宫时,他就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有沒有什么办法能够查出真相,找到证据,经過几天的冥思苦想,他心裡已经有了一個对策。

  “很难不代表不可能,只要方法对了,一样能撬开他们的嘴。”周嘉荣說,“劳烦大表哥派人盯着西大营,将每日出营的士兵都记录下来,他们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一并记下,我有用。”

  穆兆星搞不清楚他葫芦裡卖的什么药,但殿下能将注意力转移到這件事,不再死盯着武亲王也是好事,遂答应了:“好,有消息臣让人送给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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