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壮志难酬俞大猷
虽說李时珍一大家子和那几個杂役包括做饭洗衣的老妈子做了一次之后都成熟手了,但這量也太大了,他们還不能拖拖拉拉一拖就是十天半個月甚至一個月的,后面還有大把大把的新药等着他们做呢。
這几天他都是起早贪黑,跟着大家一起熬药、制药、装药,徐文璧和张元功他们晚上有空的时候那都会跑過来帮忙。
他们好不容易把上百万剂新药做出来发出去了,国子监裡却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唐汝楫看到他们的时候那脸上明显都带着嘲弄之色,仇雄那家伙看他们的眼光更是毒辣得很。
這是怎么回事?
他们這些天都在忙着做药,压根就沒注意唐汝楫和仇雄這帮家伙在搞什么鬼。
還好,杨守让跟其他文官子弟還是能說上几句话的。
這天中午,曾淳便直接叫上杨守让,跟他们一起来到酒楼的包厢裡面。
徐文璧他们把菜都点完了,曾淳這才郑重道:“守让,怎么回事,唐汝楫和仇雄這两天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杨守让闻言,颇为惶恐道:“听說咸宁侯仇鸾以招人看家护院的名义向湖广、宁夏和甘肃等地的亲信发去了加急快信,让他的亲信选拔一批边军屯卫高手過来,仇雄這几天都在吹嘘,他手底下很快就有几個高手随从了。”
李言恭闻言,不由恼火道:“這家伙不让手下亲信奋勇杀敌,反而让人家派遣高手来收拾我們是吧?”
這头牲口還真能干出這种事来。
曾淳细细想了想,随即满脸凝重道:“咸宁侯仇鸾好像就沒杀過什么敌人,他那些所谓的功勋基本都是杀良冒功,他杀自己人在边军裡面那是出了名的。”
他這其实是有点夸大其词了,咸宁侯仇鸾杀良冒功那是出了名了,不過人家杀的都是普通老百姓,杀公侯勋贵子弟這家伙估计還沒這胆。
這家伙再张狂那也不大可能干這种事情,這些公侯勋贵可沒惹嘉靖生气,這家伙如果真杀了,嘉靖肯定会生气。
他之所以這么說,就是要让這些公侯勋贵子弟有危机感,這些公侯勋贵子弟一旦有了危机感,他后面行事就方便多了。
咸宁侯仇鸾和仇雄父子這是在给他送机会。
果然,胆最小的张元功闻言,颇有些惶恐道:“這家伙真敢杀我們?”
曾淳继续危言耸听道:“如果严嵩沒有掌权,他自然不大敢,右副都御史朱纨你们知道吧,正三品的朝堂大员,手握东南军政大权,功勋卓著,严嵩抬抬手就把人家逼得饮鸩自尽了,你们觉得你们比起朱纨来如何。”
他這就有点偷换概念了,嘉靖帮严嵩收拾朱纨那是为了杀夏言,无缘无故的嘉靖自然不可能帮严嵩和仇鸾来收拾這些手掌兵权的公侯勋贵子弟。
徐文璧闻言,那都满脸凝重道:“咸宁侯仇鸾就是條疯狗,嘉靖十七年征安南的时候,他仗着比两广总兵安远侯柳珣大一级,竟然让人家跪下說话,安远侯不跪,他就上疏弹劾人家桀骜不驯,不听指挥!
這事安远侯也就在给家父的密信中提起過,你们可别到处乱說,总之,這家伙跟我們不是一路的,他想仿效严嵩斗夏言跟我們斗起来,从而讨圣上欢心。”
這家伙還真是张狂啊,都是侯爵,他竟然让安远侯跪下說话!
看样子這帮公侯勋贵应该早就知道仇鸾這條疯狗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了。
曾淳又细细想了想,随即问道:“五城兵马司裡面你们应该有亲信吧?”
這個自然是有的,毕竟五城兵马司的人马都是从屯卫裡面调来的。
徐文璧却是满脸慎重的摇头道:“伯忠,不行,我們只有统兵权,沒有调兵权,五城兵马司的人马就算我們能调动也不能去调,那是僭越,沒有兵部调令,擅自调动人马后果很严重。”
你们要懂得变通。
曾淳不假思索道:“五城兵马司不就是负责巡查的嗎,你說這几天国子监附近好像有点不安生,請北城兵马司的人马在這边巡查几天不行嗎?”
徐文璧闻言,微微点头道:“這個倒是沒問題。”
曾淳紧接着便郑重道:“你们暗自告诉统兵的将校,让他们盯紧仇雄和那家伙即将過来的随从。”
徐文璧琢磨了一下,随即果断道:“言恭,你家离北城兵马司最近,今晚你去趟北城兵马司,悄摸摸走路過去,别咋咋呼呼的。”
李言恭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嘞。”
曾淳闻言,心中暗喜,這些公侯勋贵子弟终于在他的引导下开始背着嘉靖搞小动作了。
這是個良好的开端,让他们暗地裡调动人马,這還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要让他们真的跟咸宁侯仇鸾干起来,他们就有危机感了,到时候他就能引导人家背着嘉靖搞更多的小动作了。
這其实也是在嘉靖面前表现的好机会,嘉靖不就是喜歡玩弄权谋坐山观虎斗嗎,他们就好好跟咸宁侯仇鸾斗一斗,让嘉靖乐呵乐呵。
至于仇鸾敢不敢揍他们给宝贝儿子出气嗎,這点這個狂妄至极的家伙应该是敢的。
果然,沒過几天仇雄就带来了六個随从,這六個那都是彪形大汉,眼光也犀利得很,一看就是很能打的那种。
杨守让给吓得,中午吃饭的时候那都不用他们喊,直接就跟着他们的屁股出来了,好像生怕出门就被暴揍一顿一般。
徐文璧他们倒是不怕被揍,他们只是有点犹豫,要不要跟人家动手。
众人点完菜之后,徐文璧就满脸郑重道:“伯忠,看样子仇雄這家伙是真想收拾我們了,他那眼神根本就藏不住,到时候他若是真动手,我們真收拾他嗎?”
曾淳不答反问道:“不收拾他怎么办,难道我們让北城兵马司的人一直在這边巡查?”
這样肯定不行,北城兵马司可不是光管着這几條街。
徐文璧還是有些担忧道:“咸宁侯這些天一直在向圣上表忠心呢,圣上又赐了他一個银印,上面刻的竟然是‘朕所重唯卿一人’,這几天可把他给显摆坏了。”
银印這东西就是封密疏的时候印蜜蜡上用的,嘉靖好像很喜歡朝臣给他上密疏,他爹以前就有一個,不過上面刻的是‘忠贞报国’,嘉靖竟然给咸宁侯仇鸾赐了一個這么特殊的银印,這家伙拍马屁的工夫着实了得。
曾淳想了想,又问道:“你觉得圣上是想看到我們跟他和睦相处還是斗上一斗?”
嘉靖当然喜歡看我們斗啊!
這点朝堂上下其实也都清楚。
徐文璧闻言,满脸凝重的点头道:“言恭、维忠,這家伙要真敢动手,你们就上,别给他打的缺胳膊断腿就行了,我們這些注定要当统兵将帅的也该有点血性才行。”
很好,這下表现的机会来了。
曾淳连忙顺势道:“我們动手之前還得說出個是非曲直来才行,总之,我們要让其他人都觉得是仇雄要揍我們,我們才還手的,這個我来,到时候我說动手再动手。”
李言恭和郑维忠那都是撸起袖子兴奋道:“好嘞。”
這一下午整個广业堂中的公侯勋贵子弟和朝中重臣后人那心思都不在什么《四书五经》上了,他们都知道,今天必定有人会挨揍,看书哪有看打架有意思,更何况,打架的還都是练家子。
酉时方至,教授他们的五经博士才刚起身离案,仇雄便一個箭步窜了出去。
曾淳见状,那也是毫不示弱,立马召集徐文璧和杨守让等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外走去。
果然,他们才刚牵着马走出国子监的牌坊,仇雄便带着六個壮汉一字排开,挡在他们前面,阴狠的道:“曾淳、杨守让,今天我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报应。”
曾淳看了看四周飞速聚拢的监生和附近几個小胡同裡正悄摸摸围過来的五城兵马司人马,大义凛然的迎上去,朗声道:“仇雄,你想干什么,這裡可是天子脚下,大明京城,你還敢寻衅滋事不成?”
你怕是有個大病。
仇雄不屑道:“你爹先上疏弹劾我爹在前,你說我寻衅滋事?你爹污蔑我爹,害得我爹被关进大牢,我揍你,怎么了?”你還把歪理当真理了?
曾淳义正言辞道:“你是督察院都御史還是刑部尚书?你說污蔑就污蔑,你說揍我就揍我,你有這個权力嗎,你眼裡還有沒有王法?”
今天我就是王法!
仇雄颇有些迫不及待道:“今天我就揍你,怎么了?”
說罢,他便抬手一挥,大喝道:“给我上。”
曾淳那也立马跟着抬手大喝道:“仇雄,你眼裡真沒有王法了嗎?”
這帽子扣得,那几個边军精锐都有点犹豫了,毕竟這裡是大明京城啊,不是边关,這么多人看着呢。
仇雄却是恼羞成怒道:“你们怕什么,出了事我兜着,上去揍他啊!”
這一下,那六個边军精锐终于撸起袖子围了過来。
李言恭和郑维忠见状,立马一個箭步窜到曾淳跟前,大声嚷嚷道:“干什么,干什么,真沒王法了嗎?”
你们這几個小王八蛋,就是你们护着曾淳。
仇雄恨恨的道:“识相的就滚一边去,不然连你们一起揍!”
曾淳见北城兵马司的人马也悄摸摸围過来了,立马对着那领兵百户大喝道:“你们真是无法无天了!”
那百户会意,立马拨开围观的监生,厉声道:“谁敢无法无天?”
“哗啦”一下,上百京营屯卫立马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
那几個边军精锐都傻眼了,他们再厉害也不可能一個打十几個啊,更何况,他们沒带兵器,人家是带着兵器的。
曾淳见状,立马指着他们朗声道:“就是他们,当街寻衅滋事,肯定是有备而来,你们要小心他们暗藏兵器啊。”
這意思就是全揍趴下,打得人家动弹不得才行。
那百户闻言,立马挥手道:“上,把這些寻衅滋事的暴徒拿下。”
仇雄见状,不由怒喝道:“你们什么人,竟然敢管咸宁侯府的事?”
不好意思,我們就是专门来管你的!
曾淳见五城兵马司的屯卫都动手了,仇雄已然孤身一人,立马朝李言恭和郑维忠挥了挥手。
李言恭和郑维忠那是早就撸起袖子急不可耐了,他们一看曾淳挥手了,立马就冲上去,围着仇雄就是一顿暴揍。
他俩的功夫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曹国公一脉那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武安侯一脉那更是出了名的能打,咸宁侯仇鸾那就是出了名的怕死,压根不敢上战场对敌,只敢杀良冒功的那种。
這一打起来,高下立判,李言恭和郑维忠联手那是三两下就把仇雄干趴下了。
五城兵马司的京营屯卫那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是一拥而上,拿着长枪、刀背、盾牌等就是一通猛砸,很快便把六個边军精锐给砸得倒地上惨嚎不止。
這一架虽然沒想象中的精彩,但是场面却比想象中的热闹多了,国子监的监生看得那叫一個過瘾啊,就差拍手鼓掌了。
那四周的老百姓却是沒监生這么多忌讳,好久沒看到過這么大的场面了,他们一個個那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一個劲的拍手叫好。
這一架打完,仇雄那是躺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那六個边军精锐更是被打的晕死過去,而且還被五城兵马司的京营屯卫给架走了。
他们把咸宁侯仇鸾的儿子和部下這么一顿暴揍会是什么结果還未可知,李言恭和郑维忠却是直呼過瘾,众人回到东壁堂所在的大院时他们還在那裡兴奋的比划着呢。
曾淳跟着他们进了院子之后却是如梦初醒一般惊呼道:“糟糕,我算漏了一点!”
徐文璧闻言,不由吃惊道:“伯忠,你說什么呢,你算漏了什么?”
曾淳满脸凝重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咸宁侯仇鸾可是阴得很,摆明了干不過他肯定会来阴的。”
這個着实有点麻烦,谁知道人家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来阴的,根本沒法防啊!
张元功忍不住问道:“那我們怎么办?”
曾淳假装皱眉沉思了一阵,這才郑重道:“为今之计,我們只能找高手来护身了。”
這就是他的第二步计划,引导這些公侯勋贵之子利用家裡的权力暗地裡把能征善战的名将招到手底下来。
他干的可是欺君的买卖,手裡头如果沒有兵权当皇帝的要收拾他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一旦他利用這些名将掌控了兵权,当皇帝的要收拾那都要考虑后果有多严重了。
当然,按大明现在的调兵机制手底下光是有能征善战的名将那還沒多大用,沒有当皇帝的首肯,沒有兵部的调令,他们根本就调不动一兵一卒。
這個倒是不用急,他后面還有的是办法,有得是手段。
总之,先把能征善战的名将招至麾下再說。
徐文璧他们自然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么。
李言恭還颇有些好奇道:“什么高手,我們不是高手嗎?”
你们還差得远呢。
曾淳假假意思回想道:“我听說武举人俞大猷乃是天下第一高手,此人好像曾经独闯少林,击败了所有少林高手。”
你听谁說的?
徐文璧颇有些疑惑道:“武举人裡面還有這样的高手嗎,我怎么沒听說過?”
人家還沒出名呢,你自然沒听說過。
曾淳装作急切道:“要不,你们去查一查,武举人就這么多,应该很好查吧,如果能把天下第一高手請来,我們就不怕咸宁侯来阴的了。”
這個的确很好查。
第二天晚上,徐文璧就拿着叠抄纸過来了。
俞大猷,世袭福建泉州卫前所百户,嘉靖十四年武举会试第五名,授金门守御所千户。
嘉靖十六年,上书福建提刑按察使司請平倭寇,被杖责,夺千户职。
嘉靖十七年,自荐兵部尚书毛伯温麾下,欲随军平安南,大明已退兵,未能成行,
嘉靖二十一年,当今圣上下诏招募天下勇士守卫山西,抵御鞑靼铁骑,俞大猷自荐至宣大总督崔鹏麾下,未获任用。
至于什么打上少林,五军都督府自然不会记载這些东西。
徐文璧直言道:“此人能获武举会试第五那肯定是個高手,不過,是不是传闻中的天下第一高手,我們并不清楚,你确定要调此人過来?”
這個对于他们来說太简单了,一個被削职的千户那還不是随便调過来听用。
曾淳一看俞大猷的履历,那都忍不住暗自叹息。
俞大猷是壮志凌云,只想为国效力,他的能力也毋庸置疑,结果却是连连被打击,至今一事无成。
這世道,忠臣良将就是這结果,只有当奸臣才有前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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