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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3

作者:刘和平
严嵩听他们念完了胡宗宪的奏疏也颇感意外,躺在靠椅上一动不动,却看得出是在出神地想着。

  “什么‘无田则失民,失民则危国’!冠冕堂皇,危言耸听!”严世蕃却耐不住老父這种沉默了,拿着那封奏疏在父亲面前直晃,“我看是他胡宗宪怕失了自己的前程,想给自己留退路!”

  “我看也是。”相貌儒雅的通政司通政使罗龙文接言了,“那個谭纶去浙江,我就提過醒。谭纶和胡汝贞有交情,现在又是裕王的心腹。他胡汝贞打量着裕王会接位,阁老又老了,留退路是意料中事。這样的奏疏不送通政使司,却直接送内阁值房,這摆明了就是向徐阶他们示好。”

  “直接送内阁徐阶也不敢擅自拆看。胡汝贞這样做只是想摆开你们,直接向我向皇上进谏言罢了。”严嵩還是一动沒动,但眼睛已经从远处移望向二人,“别人我不敢說,胡汝贞决不是忘恩的人,只不過有时和你们的想法不同罢了。看人,看事,都得设身处地。换上你,或是你,处在胡宗宪的地步会怎么做?”

  两人原以为一把火便能把老爷子烧恼胡宗宪,沒想到老爷子一眼就把两面都看穿了,严世蕃和罗龙文同时一愣,竟被他问住了,两双眼对望着,眼神裡都是一個意思:都八十一了,怎么一点也不糊涂?

  该装糊涂還得装点糊涂,严嵩就像沒有看见他们此时的反应,徐徐說道:“换上你们,也只能這样做。谭纶不去,他好干;谭纶去了,背后就是裕王,裕王背后就是皇上,替我想,他也不能毫无顾忌。”

  “可改稻为桑本身就是皇上的旨意!”严世蕃实在咽不下父亲這种亲疏不分的气,直接顶他了。

  严嵩:“胡宗宪也沒說不改。关口是有個谭纶在,他要照你们那种改法就会给人口实。”

  “爹!”严世蕃走到躺椅前,将那封奏疏往严嵩旁边的茶几上一摆,“胡宗宪這封奏疏摆明了是讨裕王他们的好,东西都摆到您老眼前了,您老還护他的短?還說他這只是跟我過不去。我是谁?我不是你老的儿子嗎?你老都八十一了,怎么就不想想,哪一天你老致仕了,或是百年了,除了你儿子沒退路,谁都有退路。”

  “那我问你,”严嵩望向了他,“裕王又是谁的儿子?”

  严世蕃又被问得一怔。

  說完這句,严嵩望向了门外:“你们知不知道皇上今天下午要去哪裡?”

  严世蕃和罗龙文神情都凝重了,一齐望向严嵩。

  严嵩在躺椅上坐了起来:“去裕王府,看孙子。”

  严世蕃和罗龙文都是一愕。

  “遇事总无静气。”严嵩瞥了两人一眼,又躺了下去,“站在我面前也晃够了,都坐下吧。”

  严世蕃和罗龙文只好在他两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严嵩:“因谭纶在浙江,事情他都知道,這封奏疏胡宗宪就是先递给通政使司,你们也瞒不住,到头還得送内阁,送司礼监,呈到皇上手裡。皇上看了会怎么想?刚才我一边听就在一边想,觉得胡汝贞奏疏裡的话還是老成谋国之言。那么多田,那么多百姓,又是倭寇闹事的地方,真若激起了民变,不是国家之福。要是皇上也這样想,丝绸又還是要增加三十万匹,问起我們,我們应该怎么回话?好好想想胡宗宪奏疏裡的话,除了你们說的让丝绸大户买农户的稻田改种桑田的法子,還有沒有别的两全之策?”

  “除了我們這個改法,我不知道還有哪個改法?”严世蕃一听又急了,“改稻田为桑田是为了多产丝绸,产了丝绸是为了变成银子。丝绸不好,西洋那边就不要。让那些百姓自己去改,产的丝都卖给了小作坊,织的绸便卖不起价。爹,当时就是因为国库空了,宫裡的用度又那么大,我們才想的這個法子。這個时候要是不咬牙挺住,国库還是空的,不用人家来倒我們,我們自己已经倒了。”

  “胡汝贞怎么想的我們可以不猜疑他。”罗龙文知道這时必须顺着严嵩說话了,先荡开了胡宗宪,但必须让严嵩明白他们也是站在他的角度說话,“可小阁老說的是理也是势。治重病用猛药。当初定這個国策就是为了苏解危局。浙江的桑田只能让那些丝绸大户改,才能一年多有几百万银子的进项,去年的亏空,今年的开支也才能对付得過去。改桑的田,百姓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不然,就连织造局那边今年的五十万匹生意也做不成。那时候吕公公不会担担子,责任全在内阁,全在阁老。”

  這话确实戳到了严嵩的疼处,严嵩又沉默了,怔怔地望着门外。严世蕃和罗龙文定定地望着他。

  “這個雷我們不能再顶着。”严嵩终于开口了,拿起几上那封奏疏晃了晃,“世蕃,你這就拿着這封奏疏去司礼监,在皇上去裕王府前想办法递给吕公公。請吕公公到了裕王府再把奏疏当面给皇上,让皇上当时就给旨意。”

  严世蕃接過了那道奏疏,却仍然沒有十分明白意思,便還是望着严嵩。

  罗龙文:“阁老這個主意高。当着裕王,皇上无论给什么旨意,我們今后都沒有隐患,此其一。裕王要是有其他念头,想让徐阶高拱张居正他们掣肘,這时沒說,往后便也不敢再說,此其二。阁老,不知属下猜得可对。”

  严嵩给了罗龙文一個赏识的眼神:“知微知彰者,罗龙文也。”

  严世蕃对老父赏识罗龙文倒是一点也沒醋意,立刻大声应道:“明白了,我這就去司礼监。”

  胡宗宪的奏疏急递进京的消息裕王府当然知道了,而且奏疏裡的內容也知道了大略,因为谭纶的信在這一刻也到了。

  “谭纶是国士!”张居正看完谭纶写来的信,毫不掩饰兴奋地在那信上一拍,“居然能从铁板一块的浙江說动胡宗宪上這道奏疏,大事尚可为!”

  “我看未必。”一向容易激动的高拱這时反而沒有他那种兴奋,“胡宗宪這次上的奏疏有好几道。现在到底是几道也只有严家的人知道,严家要是只把另几道无关紧要的奏疏呈给皇上,却将他這道奏疏淹了,然后去信叫胡宗宪說并沒有這道奏疏,胡宗宪总不会再上一道奏疏来戳穿他的老师。”

  高拱的话就像一瓢冷水,立刻把几個人的兴奋情绪浇下去不小,大家都沉默了。

  高拱的眼瞟向了徐阶,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当时奏疏都送到了内阁,送到了徐阁老的手裡,徐阁老要是直接拿着去见严嵩,严嵩也不能不给徐阁老看。他们也就做不了手脚。徐阁老,不是晚生冒犯,‘诸葛一生唯谨慎’,可多少事就坏在‘谨慎’二字上。”

  徐阶的脸腾地红了,裕王和张居正也不好在這個时候去望他。沉默一时变成了尴尬。就在這时一阵孩子响亮的哭声从内室传来,裕王大声地对内喝道:“怎么回事?這么多人连個孩子也哄不好!”

  一個宫女从内门急忙出来了,低头答道:“皇上下午来,這时正给世子试着戴礼冠,一戴上就哭。”

  裕王:“哭就不戴了嗎?還有一個时辰皇上就到了,告诉李妃立刻让世子穿好礼服。府裡府外怎么就沒有一個人替我分点愁!”

  “是。奴婢這就去禀告王妃。”那個宫女慌忙又走了进去。

  坐在這裡的三個师傅当然听出了裕王话中的弦外之音,尤其是徐阶,也不知裕王這话是不是接着高拱刚才那個意思說的,只好站了起来引咎自责了:“肃卿刚才责备的是,王爷要是也這样想,臣這就去严府,问一问胡宗宪的奏疏到底說的什么。”

  “我并无责怪师傅们的意思。”裕王也感觉到自己刚才那句话說重了,“我只是心烦。說来让人伤情。身为皇子,我還不如你们。记得上次见皇上已是两年前的事了。今天皇上来,我也是沾的孩子的光。江山社稷,我替父皇分不了忧,還有什么理由责怪你们。圣驾快到了,师傅们都回去吧。浙江的事可为不可为都改日再說吧。”說着站了起来。

  高拱和张居正也都站了起来。

  三人本是想抢在皇上圣驾到来之前商议如何进言的,现在却弄得裕王和徐阁老都心情灰暗,不欢而散,高拱也有些后悔,說道:“王爷也不要心烦,阁老也不要见怪,我只是担心而已。严嵩严世蕃他们会不会把胡宗宪那道奏疏淹了,下午皇上一来,王爷也许就能知道。”

  裡边,世子的哭声更加响亮了。裕王把三個人送到了门边。

  目送着三人的背影远去,裕王转過了身,刚要向内室走去,李妃已经抱着還在大哭的世子走出来了。

  一個宫女手裡捧着一顶细小的镶珠礼冠跟在后面,满脸的汗。還有一個奶妈,几個宫女都跟了出来,脸上也都流着汗。

  裕王望了一眼抱到面前的孩子,又忧急地望了一眼门外的天色:“皇上說话就要到了,一顶帽子也戴不好!你们都是干什么的?”

  孩子的哭声在李妃的摇哄下小些了,可等那宫女战战兢兢想把帽子给他戴上时,哭声又大了起来,那宫女吓得又把手缩了回来。

  李妃望着裕王:“這孩子平时就冯大伴哄得住,我想只有叫他来了。”

  裕王显然一听這個名字便有些厌恶,想了想,将手一扬:“反正下午他也得在场。叫他来吧。”

  不一会儿,宫女领着冯保从院中疾步来了。也就几個月,冯保明显像变了個人,一身灰色的粗布长衫,腰间系着一根蓝色的粗布带子,一脸的风尘,一脸的恭谨。還在门外,冯保就跪下了,重重地磕了個头:“奴才冯保给王爷、王妃磕头了。”

  裕王不知什么时候手裡已经捧着一本书,這时坐在书案前看着,沒有理他。

  李妃接過话来:“快进来吧,哄哄世子,让他把礼冠戴上。”說着她把孩子递给奶妈,示意奶妈抱過去。

  “是。”冯保又磕了個头,這才轻步走了进来。

  奶妈抱着世子走近冯保,冯保却又低下了头,对李妃:“奴才身上脏,怕……”

  李妃:“都什么时候了?快抱着哄吧。”

  “是。”冯保這才伸出手接過世子,双手捧着,让孩子的脸看向自己的脸,“世子爷,世子爷,是奴才大伴来了。”

  說来也怪,那孩子看见冯保那张笑脸竟立刻收住了哭声,两只小眼睁得大大的,直望着他。

  奶妈和宫女们都立刻舒了一口长气,露出了些疲倦的笑容。

  李妃脸上也露出了些笑容,不经意地望向裕王。裕王却头也沒抬,仍在看他的书。

  李妃又望向冯保:“想法子让世子戴上礼冠。”

  冯保:“是。”

  那個宫女立刻捧着那顶镶珠礼冠递了過去。

  那孩子像是吓怕了,刚才還好好的,见到那顶礼冠又大声哭了起来。

  裕王這时把书往案桌上一摆,十分不耐烦地站了起来。

  就在這时,门口一個太监跪下了:“禀王爷王妃,皇上御驾已经离宫了。前站的仪仗都到王府门口了。”

  孩子還在大声哭着,所有的人都更急了。

  裕王甩了一下袖子,大步走了出去。

  “快!一定想法子让世子戴上礼冠。”李妃真的急了。

  “那奴才就失礼了。”冯保捧着孩子慢慢蹲了下去,然后两腿跪在地上,“喵喵”两声,学着猫叫,接着弯腰把孩子背朝地脸朝天地抱着,一边跪走着,一边叫着。

  孩子很快就不哭了,慢慢還露出了笑脸。

  冯保:“把礼冠给我,想法子戴在我的头上。”

  那宫女有些犹豫了,望向李妃。

  李妃:“去,照着做。”

  那宫女這才走了過去,将那顶小礼冠顶在冯保的头顶上。

  孩子的礼冠当然小,在他头顶上也就占了小小的一块,好在系带還长,那宫女把系带在冯保的下颌上系紧。

  冯保又弯下了腰,還是那样抱着孩子,跪走着学着猫叫,又学着狗叫,有意将头顶那顶礼冠摇得刷刷直响。

  孩子這时看见那顶礼冠不哭了,被冯保逗得還在笑着。

  冯保在看着孩子的眼睛,发现孩子的眼睛一动不动直盯着他头上的礼冠。

  冯保弯着腰說道:“可以给小王爷戴礼冠了。让奶妈来戴。”

  李妃使了個眼色,奶妈走了過去,取下冯保头上的礼冠。

  冯保一边轻轻摇着世子,一边拉长了声学着猫叫。

  奶妈小心翼翼地把礼冠戴到世子头上,一個宫女连忙過去轻轻将系带系上。

  冯保還在学着猫叫,世子還在笑着。

  “真要命。”李妃出了一口长气,這才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了下去,“赶紧准备,迎驾吧。”

  从中门到寝宫六进十二道门都敞开着,纵深看去,一直能看到六进一十二道门外都站满了仪仗人众!

  嘉靖還是那個嘉靖,离了宫依然穿着一件宽袍大袖的便服,头上只系着一根道巾,這时已坐在寝宫正中的椅子上,面上浮出难得一见的慈笑。

  吕芳也笑着,就站在嘉靖身后的左边。

  三跪九拜毕,裕王含笑低着头站在嘉靖身前的左边,李妃也含笑低着头站在嘉靖身前的右边。

  寝宫正中跪着冯保,他双手捧着世子面朝着嘉靖。

  這世上也许真有“福至心灵”,也就那么几個月大的孩子,這时望着前面那個陌生的老人,不但不哭不闹,而且紧盯着嘉靖的脸直笑。

  也就是這么一笑,唤起了嘉靖因修道而淡漠了多年的亲情,這时他居然也拍了一下掌,伸开了双臂。

  裕王连忙从冯保手裡接過世子,捧给嘉靖。冯保立刻爬起,躬着腰望着地退了出去。

  嘉靖笑望着那孩子,那孩子在他手裡也還是笑着。

  李妃一直低着头,這时也不知道情形如何,一颗颗汗珠便从额间渗了出来。

  嘉靖把孩子抱在腿上坐下,這时望向李妃:“你有功。朕要赏你。”

  李妃也不知嘉靖是在对自己說话,依然低着头。裕王连忙提醒:“王妃,父皇是在跟你說话。”

  李妃這才连忙跪了下去:“這都是列祖列宗之德,是父皇敬天爱民的福报,儿臣妾何敢言功。”

  嘉靖的面色更好看了:“有功就是有功。朕也不赏你别的,你娘家出身贫寒,朕就给你父亲封個侯吧。”

  李妃竟愣在那裡。

  裕王這时挨着她也跪了下来:“儿臣代李妃一门磕谢父皇天恩!”說着磕下头去。

  李妃這时也才省過神来,跟着匍匐下去。

  裕王磕了头欲站起时见李妃仍然磕在那裡,便挽着她站了起来。

  嘉靖這才发现,李妃竟在哽咽,满脸是泪。

  嘉靖:“好事嘛,不要哭。”

  李妃强力想收回哽咽:“儿臣、儿臣妾失礼了……”

  嘉靖這时慈心大发,对身后的吕芳道:“今年江浙的丝绸多了,赏十万匹给李妃的家裡。”

  吕芳立刻答道:“是。奴婢回宫就给江南织造局传旨。”

  李妃這时又要跪下谢恩,嘉靖连忙說道:“不用谢恩了,替朕把皇孙好好带着。”說着抱起了身上的孩子,裕王连忙過去,接過了孩子,递给李妃。

  吕芳這时抓住时机在嘉靖耳边說道:“大喜的日子奴才再给主子报個小喜,江南织造局這回跟西洋的商人一次就谈好了五十万匹丝绸的生意。”

  嘉靖听后神情果然一振:“五十万匹卖到西洋是多少钱?”

  吕芳:“在我大明各省卖是六两银子一匹,运往西洋能卖到十五两银子一匹。每匹多赚九两,五十万匹便能赚四百五十万两。”

  嘉靖:“好事。浙江那边产的丝能跟上嗎?”

  吕芳故意沉吟。

  嘉靖:“嗯?”

  吕芳:“胡宗宪有個奏疏,說的就是改稻为桑的事,今早送到内阁,严嵩是刚才离宫时送到奴婢手裡的,本想回宫再给主子看。”

  嘉靖是何等精明的人,一听便知话中有意:“是不是改稻为桑遇到了难处,向朕诉苦?”

  吕芳:“圣明无過主子。”

  嘉靖:“诉苦的话朕就不看了。有苦向内阁、向严嵩诉去。”

  “是。”吕芳大声答着,有意无意看了一眼裕王。

  裕王這时面容动了一下,却依然低头站在那裡。

  嘉靖站了起来:“今天的晚膳朕就不回宫吃了,在這裡讨一顿斋饭吃吧。”

  裕王立刻躬身答道:“儿臣等叨天之恩,谨陪父皇进斋。”

  胡宗宪的奏疏原封不动又退回了严府,皇上居然看都不看,严嵩试图让皇上当着裕王表态的谋算落空了,但毕竟這道奏疏向皇上呈過,既有旨意让自己办,也只好交给严世蕃,让他们谨慎去办。有了這個来回,严世蕃便甩开膀子干了,哪裡還理会什么谨慎不谨慎,连夜将罗龙文又召到了府中。一见面,也不說话,只是兴奋地来回踱步,罗龙文也闹不清胡宗宪奏疏這一趟来回的過程,只好坐在书案前,满脸期待地望着严世蕃。

  “你這就再给郑泌昌何茂才他们去封信。”严世蕃一边走一边說道,“告诉他们不要理胡宗宪,按我們原来议的那個方案放开手去干。死活也就端午汛這一個机会了,决掉新安江那些闸口,先把那九個县淹了,然后让那些丝绸大户准备好粮食买田。买完田立刻给我种上桑苗,我今年就要见蚕丝。”

  罗龙文:“明白。胡宗宪那道奏疏皇上是怎么回批的?”

  “胡宗宪的奏疏皇上沒有看,這就叫原疏掷回!正好,内阁给他写個驳回的公文,我亲自来拟。老子得让他明白,他头上只有一片云,這片云就是我們严家!”严世蕃停止了踱步,“咳”的一声,哈出了喉间那口浓痰,一口吐去,好大的劲道,直吐到了一丈多远门外的院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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