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王娇养指南 第7节 作者:未知 ¥¥¥¥¥ 入夜以后,天空又是乌云密布,星月都不见了。 刘诠刚刚伺候老娘用過晚饭,正在刷洗锅碗,就听见外头有人敲门。 他鳏居已久,与老母亲相依为命,這时候怎有人来找? 刘诠皱眉,顺手抄起厨房裡的拨火棍走去前门。黟城這两天不太平,他也存着两分小心,可是木门一开,站在外头的居然是個撑着油纸伞的童子。 他看来只有七、八岁模样,收拾得很整齐,身上一件浅蓝撒银袄,料子很新。头发有些细软,也用同色绸带束在脑后。 這孩子眼睛很大,若非瘦得厉害,脸庞应该会更秀气。 虽然眼生,刘诠面对稚龄童子也下意识放轻了语调:“孩子,你找谁?” 男孩不說话,却露齿一笑。 牙很白很整齐,并且這個笑容有点儿熟悉。刘诠一怔,见他从身后吃力地抱起一只白猫,冲自己晃了一晃。 這猫儿,他下午才送给了…… “小哑巴?”刘诠脱口而出,上下打量個不停,眼裡都是惊讶。 童子连连点头,比了個睡觉的姿势,又往刘诠门裡一指。 這是要借宿? 刘诠并不犹豫,退开一步:“进来吧。”他感念這孩子的救命之恩,下午送出手的谢礼太少,正觉寒瘆。小小少年不過上门借宿,他沒有推拒的理由,何况這孩子是干干净净来的。 男孩走进去,刘家的宅门就关上了,街上又恢复一片黑暗。 刘诠的娘亲已经更衣睡下,不便再会外客。于是他带着男孩走进厢房,先提了一壶热水进来,又点起烛灯:“你拾掇一新,竟是人模人样了。”从前這小子满身脏兮兮地,人人避之不及,谁能料到他洗净头面也是個秀气孩子? 男孩取出五文铜钱,放在桌上。 小鬼還挺讲究。刘诠把铜板推還给他:“不必,就当谢還你的恩情。”接着又道,“這空房是给我二弟留的,他返乡时才住。你先歇在這裡,我去给你热饭。” 少年连连摆手,抚着肚子作打嗝状。 這意思就是他吃饱才過来的。刘诠也不坚持,交代他几句就要离开。不是他不好奇,可对方是個哑巴,两人怎有办法聊到一起去? 不過他才转身,忽然又道:“咦,那只猫呢?”男孩明明把白猫抱进来了,就這么一转眼功夫,它去哪儿了? 男孩做了几個手势,刘诠看不懂,也不当回事,只是耸了耸肩:“算了,你好好休息。” 他离开以后,男孩才站去床边,轻轻抚着被褥。料子有些硬,被上還打了几個补丁,但于他而言已像是天堂。 他都不记得,前一次睡在床上是什么时候了。 他并沒有除衣躺下,而是在凳上坐好,长长舒了一口气。 在刘诠家裡,他暂时安全了。 那些黑衣人的目标是“七八岁的小乞丐”,而他在河中洗了澡、换上铺子裡顺出来的衣裳,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 他就像個普通人家的孩子,如今再住到刘诠家中,任黑衣人搜遍全城也万不可能再寻到“那個”小乞丐了。 一道银光划過天际,紧接着轰隆两声,天地间又现大雨滂沱。 這個秋季,天气說变就变,還真是任性。 光线微暗,红衣女又出现在他身畔。 他回過头,指了指自己咽喉,眼神头一次這样清明地传达心声: 治好我。 他们之间有過约定。 不過他当乞丐时见過的人物形形色色,不讲信用的多了去。眼前這個女人,会守约嗎? 红衣女在他面前坐下,面容转作严肃:“你的声带损伤放在别人那裡是不难之症,神医束手。但在我這裡么,算不上难事。” 男孩眼中顿时流露出渴望。 她才接下去道:“不過我刚刚醒来,力量不足,還需要你配合。” 這句话她說過好多次了,他要怎么做?男孩眨了眨眼。 红衣女指了指他的胸口:“這木铃铛有名字,称为‘天衡’。但你還是喊它木铃铛好了,现在它已经认你为主,那是我安身立命之所在——”眼看他不明白何谓“安身立命”,她讲得更通俗一些,“也即是說,木铃铛就是我的家。你戴着它,我从此也只能跟着你了。” 她的话裡,多少有几分怅惘、几分唏嘘,又有几分认命的语气。 第8章 千岁 這么個小东西裡头也能住人?男孩摸了摸木铃铛,又指了指自己。 相处两天,红衣女与他也培养出些许默契,居然看懂了,当下脸色微愠: “不行,那裡是我的住处,活人可进不去。”她的居所可不欢迎外人! 男孩有些惋惜。要是他也能住进去就好了,从此再不用餐风露宿。不過听到她說“活人”,他下意识按了按她的胳膊,隔着衣袖。 软,热,有实体。 她不是鬼嗎? “我不是鬼!”她看出他的想法,面现倨傲,“你好大胆子,敢将我跟低贱鬼物混为一谈!” 那是什么?男孩依旧不明。 红衣女看出他心中茫然,也不细加解释,只道:“你记着,能言语之后,要恭称我为千岁大人。” 她的名字叫“千岁”?好奇怪。男孩把這名字放在心裡,点了点头。 “我昨日才醒转,正是力量最弱时。”外头雷声响起时,她正好說完了下面的话,“需要你去收集愿力,转化为我的力量,我才有法子施展神通,为你医治。” 說来也怪,外头滚雷轰隆,什么声响都被盖住,可是她的话每一字都能传入男孩耳中,清晰得很。 他目光转动,并未马上点头。 “愿力”是個什么玩意儿?收集過程中,会不会有危险? 尽管无比渴望能开口說话,但他一向远离危险,這也是他能活到现在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富贵险中求。”她悠悠道,“想治好病,就得付出代价。你偷窃别人财物,岂非也要冒着被抓住的风险?” “由来收益与风险并存。想要的东西越好,自然得冒更大的危险。”她并不着急,“你可以仔细考虑。若是沒這個胆子,就早些将铃铛移交给别人罢。你不配为它的主人!” 說到最后一句,她凤眸微眯,有光芒流转,露出一点煞气。 男孩沉默了。 他安静如木头,连眼珠都不转动一下。不過千岁知道,他正在反复权衡。 “权衡”這個词用在一個八岁小童身上并不恰当,這個年龄段的孩子,连贯思考能力并不健全,更不用說像大人那样想通来龙去脉、前因后果。 更何况,男孩现在要做出的决断,知晓其中利害的成人都得战战兢兢、谨慎对待不可。 虽然她眼前這個小子早慧近乎妖,不能以常理度之,可是再聪明又怎样?小孩子的天性就是抵不住诱¥¥惑。 果然,在沉默了一刻钟之后,男孩终于下定决心,冲她竖起拇指。 “想好了?”她笑吟吟地不掩得色,像偷偷吃鸡的小狐狸,“决定要干這一票,不反悔?” 他点了点头,面色庄重。 此时的他還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也沒有平步青云的野心。可他隐约明白,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不应该再继续下去。 眼前這個来历不明的女人,是他摆脱艰难生活的唯一机会。 有一种渴望,从這时起在他心底深深扎下了根。 目的已经达成,千岁脸上笑容越发温情,甚至有两分少见的和蔼:“好极,那么你听仔细了。其一,你既是木铃铛主人,我会尽力保你性命;然而我同时還要避天地之威,因此在寄居木铃铛的时候,我的本体只能在夜间活动,白天则以灵体出现。换句话說——” “我只有夜裡能出来;白天么,你的安全自负,我帮不上忙。” 男孩恍然。 难怪今天醒来她就不见了,原来她不能在大白天露面。嘿,鬼魂不也是這样? 千岁竖起第二根白嫩嫩的手指:“其二么,我就吃点亏,木铃铛赚来的力量,我們二八分吧,你二,我八。” 男孩掰着指头,仔细算了很久也沒算明白。即便他再聪明,终是沒钱上学的孩子,算术并不会无师自通。 千岁嘴角的笑容扩大了,隐着一分得意:“不用算了,反正你不亏。” 他狐疑地望着她。 “普通人可沒资格积攒愿力或业力。你看庙裡供的神像和祠裡拜的牌位,都是祭神明和死人的。要是活人敢立生祠,不仅沒有好处還要折寿。”她耸了耸肩,“谁让你运气好遇上了我。有木铃铛护身,你可以收取少量這种力量而不被上天制约。要知道,過犹不及,贪心的人往往都沒什么好下场。” 男孩眨了眨眼,点头。 红衣女郎說的话,每個字他都懂,可是连在一起以后,他就只能听懂小半,也不敢尽信。然而行乞這么多年,他早就明白什么叫作“形势比人强”。在這段关系裡,现在她占上风,所以主动权在人家手裡,想怎么忽悠他都成,他也只好依从。 他面无表情,小手在桌下暗暗捏成拳头。 小孩子果然好哄,她轻轻松松就将分配酬劳的规矩定妥了。千岁心情大好,拂了拂额前垂下来的青丝:“行了,现在来谈谈赚取愿力的办法。唔,要怎么說才能让你听懂呢?” 這当中涉及到的机制和道理太复杂,莫說一個八岁孩子,就算学富五车的名流都未必能琢磨明白。她又不是夫子,要深入浅出地讲清楚,实在为难她了。 所以她仅仅思索了几息就放弃了,很干脆地挥了挥手:“哎呀,简单点說。你可曾听過一句名言,‘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男孩愣愣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摇头。 也是。這小要饭的生活重心只有乞讨和睡觉,谁会這么文绉绉给他吊书袋子?她又犯傻了。千岁轻咳一声,给自己打了個圆场:“沒听過也好,因为說這话的人很傻很天真。如果真有天網,那也是浑身长满了窟窿眼儿,堵都堵不過来,谈什么‘不漏’?” 小乞丐呆呆望着她,千岁光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沒听懂。 可是下面的话很重要,她磨了磨牙,挤出最大的耐心:“這世间不提善恶有报,只讲因果循环。你的一個行动,必然干擾到别的事物,比如那些黑衣人是来抢木铃铛的,但因为你凭空出现,所以他们现在一无所获。你出现,這件事就是因,他们拿不着木铃铛,這就是果。” 第9章 白灯笼 她看小乞丐听得认真,又给他打了個比方,“再比如你偷盗人家财物,有可能得手,也有可能被抓起来打個半死。那么你的偷窃就是因,由此产生的后果就可能有两個,可能好,可能坏。” 男孩脸上露出恍然神情。 “有因必有果,但是善行未必有善报,恶行未必有恶报,你好心做好事很可能导致坏的结果,你做坏事么,也可能反而有好的效应。所以這世间有因果存在,但自有其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