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福儿先走了,其他人从正房鱼贯而出。
回到东厢后,牛蓉儿对王兴齐說:“你說奶会不会心疼?這下把小姑子得罪了,把二叔回来拿吃拿喝的路也堵死了,指不定這次连二叔也要得罪?你說三妹从哪儿弄来那么多银子,难道三妹夫還真是個富家子弟?家裡遭了难,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牛蓉儿一說话,王兴齐就知她在想什么。
遂瞥了她一眼,警告道:“你少给我在福儿身上打主意,我跟你說你要是惹了她,一家子都饶不了你。”
牛蓉儿不禁缩了缩脖子,她今天算看出来,這家裡最不能惹的就是這個刚回来的小姑子。
奶不過說了一句话,一家子都跳出来护着小姑子,把奶训得那叫一個狗血淋头。
从关系上来算,牛大花還算是牛蓉儿沾着亲的姑奶,不是牛大花,她也嫁不了王兴齐。牛蓉儿也是嫁過来后,才知道姑奶在王家其实不当家。
就因为她和姑奶這层关系,连带她都得在這家裡小心做人,丈夫管她特别严,不然今天也不至于牛大花被训成那样,牛蓉儿都不敢出来說话。
可偏偏牛蓉儿就吃王兴齐這一套,要知道当初想嫁给王兴齐的姑娘那么多,就因为她沾了层亲戚关系抢了先。
男人平时话不多,但板着脸训人的时候,特别男人。
牛蓉儿被一训就软了,细声细气道:“齐哥,你放心,我肯定不惹小姑。”
隔壁屋裡,也在进行类似的对话。
不過孙荷儿素来比牛蓉儿老实,也比她会做人,所以两口子只是随意說了几句。王兴学让孙荷儿盯着些大嫂,别让大嫂嘴巴不住门,把家裡的事往外說,给福儿两口子找麻烦。
福儿跟卫傅回了屋。
两人上了炕睡下。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所以当初我就說咱们要自己起房子,搬出去住。就算我爷我爹我娘我哥哥弟弟都对我好,但我爷有我奶,我哥他们還有嫂子,远香近臭,住几天行,住久了就会生事。”
两人躺在那儿,灯已经熄了。
福儿絮絮叨叨說着自己家,又从小家扯到当初皇后娘娘管着的后宫,其实道理都有一样,人多了,心思就各异。
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利益,因为家小家贫,利益冲突不過是三瓜俩枣,即使闹到最大,顶多是打一场。
可宫裡的利益太大,若是再牵扯上前朝,那利益就更大了,才会有你算计我,我算计你,拉帮结派,党同伐异。
自打被圈禁以来,尤其是流放這一路,到来到王家。
日子虽然不长,但给卫傅的感悟特别深,一种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乎从這一刻起他才开始认识這個世界。
而以前他所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是虚的,是有人故意做出的花团锦簇,他的脚从沒有踩实,他被人捧上了天,這一刻才回到实地上。
“你竟然還会因小以明大,借家可喻邦,也算是难得。”
福儿听出他声音裡的轻笑,转過脸来道:“你别跟我拽文,虽然我不知道你說的這句话出自哪本书,但我爷从小就跟我說了,咱不懂的,咱就多看,不懂装懂,傻聪明,不懂装懂還喜歡瞎嚷嚷,那是蠢。不懂就闭上嘴多看看,看多了,自然就懂了。”
记
卫傅格外感叹:“你說得有道理。”
两人几乎脸挨着脸,被窝裡也热,下面烧着炕,被窝裡還有個火炉子。
以前福儿自己睡,脚总是不热,现在倒省事了。她把脚往他腿窝裡钻,钻到一個舒服的姿势,终于不动了。
躺了会儿,她已是睡意朦胧。
“我都一直忘了问你,你跟我回家来后,有沒有觉得委屈啊?”
毕竟以前是太子,现在沒有锦衣玉食,只能穿着土布的大棉袄大棉裤,還要帮着杀猪。
可话问完,她就沒撑住睡着了。
卫傅接着外面的雪光,看看她睡态娇憨的脸蛋,又摸了摸她微微凸起的小腹,小声說了一句。
“沒有。”
他觉得挺好,他从沒有像现在這样,這么清楚地认识自己。
是褪去了太子的光环,去认识那個只叫卫傅的人。
乡下人睡得早,早上起得也早。
不起也不行,外面天才刚亮,顶着大红鸡冠子的公鸡已经跳到院墙上,用鸡鸣声唤醒沉睡了的人们。
昨儿杀了年猪,沒顾上起油锅,今天就是起炸锅了。
于是福儿又跟着吃欢了,赵秀芬在那儿炸,她跟在旁边吃。现炸现吃,吃得小嘴油油的,她還让娘把猪肉切條腌了拌上粉子,炸了给她吃。
出锅时撒上些细盐,和她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佐料,香得那叫一個,毛丫和毛蛋都围着她转,一口一個小姑姑。
小孩有好吃的就勤快,卫琦就躺在炕上,看着福儿捧着一碗好像是炸肉的东西,用炸肉條指挥着那两個小崽子跑进跑出忙活。
這個扫扫地,那個搬個凳子,用這么小的小崽子,她就不亏心?
卫琦打从知道当初他以为是個小太监,实则是個小宫女后,他就意识到這小宫女是個狡猾的。
尤其事后他還被母妃训了,說那小太监让你打三皇子你就打?得罪人的事让你干,你傻不傻?她怎么沒让太子上去打呢?
现在母妃丢下他走了,這小宫女成了他嫂子,還是他的救命恩人。
“你别望,你要赶紧好,你一天不好,這些好吃的你都沒份。”
卫琦偏過头,不去看她。
他现在除了能动动头和手,其他地方都动不了。
“你要是实在馋,一会儿我给你把粥裡放点肉煮了。真可怜,瞧孩子馋的。”福儿对卫傅道。
卫傅看了她一眼,又瞄了瞄炕上的老五。
“她其实也是为了你好,你现在确实不能吃這些。”
說话的同时,福儿往他嘴裡塞了根肉條,卫傅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自觉,当即顾不上卫琦了。
福儿感觉吃饱了,把碗塞给卫傅,上灶房去了。
乡下的土灶一般都是呈三角状,一主一副两個灶眼,中间夹着一個小灶眼。這個灶眼平时用来烧热水,可以保证一直有热水用。
当然也可以用来煮粥。
福儿掀开粗瓷沙罐上的盖子,看了看裡面的粥。
赵秀芬道:“早就煮好了,黏稠得很。”
福儿满意地点点头,去库房裡割了一小條瘦肉出来。
她娘又道:“你干啥?是要给他炒個肉吃?你不是說他现在不记能吃大油大荤?”
“我给粥裡放点肉,免得光吃白粥,人哪受得住?”
赵秀芬道:“再沒听說煮粥裡头還要放肉的,你别瞎弄,到时再吃不了,糟蹋了這么好的米粥。”
倒不是她舍不得那点子肉,就是沒听說過這种吃法。
“我沒瞎弄,宫裡那些娘娘们吃粥都是這么吃的。”福儿道。
其实并不是,宫裡的粥大多都是甜粥,总要配些红枣莲子百合什么的煮。咸口粥是师傅弄出来的,因为福儿不喜歡吃甜口的,偶尔若是吃粥的话,师傅就弄成咸口粥的。
一提起师傅,福儿又想师傅了,不免黯然。
赵秀芬见女儿突然不說话了,心裡在想這丫头莫是生气自己說她瞎弄?正忐忑着,就听见福儿扬声叫‘毛丫’。
很快,毛丫和毛蛋两個小的颠颠跑来了,来了后還亲热地叫了声姑。
小孩子就是好哄,给点好吃的,才两天,這姑都比爹娘還亲。
“去给姑掰点菜叶子去,再弄两根小葱。”
菜叶子也就是白崧叶子,王家什么都不多,白崧最多。
也不光他一家這样,而是关外家家户户都這样,一到天冷,想吃菜就只有白崧萝卜之类的能吃了,再来就是腌的酸菜。
至于小葱,家家户户都用破盆子种着几盆,扔在屋裡。屋裡暖和,也不怕冻死,现吃现掐。
“你指挥他俩做甚,他俩這样小,能干事?”赵秀芬道。
“怎么就不能干事了?小时候大姐二姐,大哥二哥,還有我跟多寿,不都是不大点就帮着干活?现在是能干活的手多了,娘你才觉得他们不能干活,你忙你的去,别管。”
母女俩在這打嘴官司,俩小的已经把东西弄来了。
菜叶子撕得七零八碎的,但還记得姑的交代,只要叶子不要菜帮,小葱倒是挺完整。
福儿接過来,夸两人道:“等着啊,等会儿姑给你们做好吃的。”
“姑,做啥好吃的?”毛蛋流着鼻涕道。
“你等会就知道了。”
福儿把菜叶和小葱拿去洗了,拿到案板上和刚才的瘦肉一样剁碎,剁完了拿去灶台前。
先把碎肉放进沙罐裡,边放边搅,很快肉的鲜香和米粥混合的香气就出来了。再放剁碎的菜叶,再丢点盐巴进去,搅合几下,就可以把沙罐拿起来了。
拿沙罐时,赵秀芬沒让女儿动手,自己去把沙罐提着放在了案板上。沙罐蓄热,从火上提起来后,裡面還咕噜咕噜地煮着。
随着翻腾,香气四溢。
赵秀芬疑惑道:“难道還真能這样吃?”
福儿道:“当然能這么吃了。娘,我煮得有多,這一罐家裡一人一碗沒問題,再配点炸小鱼,热点馒头啥,中午就不用做饭了。”
“那行,我来热包子。”
福儿先盛了一碗,给卫琦端去,两個小的跟在后面。
见她真给自己端好吃的了,那俩嘴馋的小东西跟来就是佐证。卫琦复杂地想,也许她也沒那么坏?
谁知福儿把粥端来后,根本不喂他,而是放在炕边,让他看着,說還烫,要凉一凉。
還把喂他吃粥的大任交托给那俩小崽子,为了让小崽子有记劲儿干活,特意嘱咐喂他一口,他们就可以吃一口。
真是物尽其用!
可崽子是两只,他是一只,也就是說這碗看着很好吃的粥他只能吃到三分之一?
卫傅走进来道:“行了,你别逗他了,我来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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