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游记(中) 作者:可蕊 “你竟然带這個烟花女子回来,然后告诉我你要娶她为妻!”堂上坐着的父亲拍着桌子冲冲大怒。 “是的,請爹成全!” “休想!你這個不肖之子!竟然還敢如此跟我說话!你,你……你是想气死我嗎!”說着按着胸口咳嗽起来。 旁边的中年妇人忙端了杯茶给他,一边也帮着埋怨:“影儿,不怪你爹說你,你這孩子也……唉,我們周家虽然說不上什么名门大户,但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你要娶個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也不难,怎么就看上這种女人呢!” 南羽躲在周影身后,不禁瑟瑟地发抖,不知道是出于害怕還還是出于气愤。周家的人不会接受自己,這一点她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只要周影是真心待自己,做妾侍媵婢都沒有关系,她有信心在以后的岁月裡慢慢地使他们知道自己的本性,使他们知道儿子带回来的并不是一個污淖不堪的水性女子。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承担误会和慢待,甚至于辱骂,但是都沒有想到,這一切会在這么短的時間内发生。 周影带着她刚刚走进门来,說了沒有几句话,两位老人的言语便毫不留情地攻击過来,使她有种喘不過气来的感觉,她只能躲在周影的背后来逃避這一切。 周影皱着眉头,听着父亲的大发雷霆和母亲的絮絮埋怨,心裡有种茫然:“为什么要站在這裡听他们的教训?为什么?对,因为他们是我的父母,可是他们真的是我的父母嗎?我长這么大,从来沒有谁敢這样和我說话!连周筥都沒這样对待過我!他们凭什么!对,他们是我的父母……那么周筥又是谁?父母?父母又是什么……”他的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這样一些念头来。 這几天从外地返家的路上,也常常会生出奇怪的念头,好象自己周围的一切全不是真的身世,父母、家,甚至处身的世界全是不真实的,连自己也不是“周影”,不自己是“周影”但不是這個“周影”。這是什么念头啊!他用力摇摇头,如此荒诞可笑的念头自己究竟是从哪裡来的? 在父母滔滔不绝地话语中,他悄悄向身后伸出了手,南羽轻轻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掌中。周影握紧了南羽冰冷的手指,紧紧地握住,他想给南羽一丝支撑,也想从南羽那裡得到支持。现在对周影的世界而言,只有她是真实的,明明白白,不可怀疑地存在的。 “总知一句话,立刻把這個下贱女人赶出门去,不然,我就沒有你這個儿子!”父亲把茶杯往地上重重一摔,结束了训话。 “不!” “什么!你還敢顶嘴?!” “不!南羽不是下贱女子!我带她回来是为了娶她做我的妻子,我不会把她赶走的。”周影看着父亲的眼睛說──他可以肯定,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为自己拿主意,自己决定自己的未来,而且不管是别人看来多么可笑的事。对,是這样!自己的事从来沒有让别人来决定過! “你,你這個畜牲!你……你要气死我!” “你怎么這样跟你爹說话!”母亲总是偏向自己的儿子的,想把矛头转向南羽身上,以免儿子受到责骂,“都是你這個狐狸精、贱货、窑子裡的贱女人!你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来迷惑我的儿子!我告诉你,你最好死這條心,象你這样下贱的货色,一生一世也别想进我們周家的大门!” “我不是……”南羽咽着泪水,勉强說出了几個字。 “死贱人!你最好快点给我滚出去!”說着便抬手给了南羽一個耳光。 “啪”的一声轻呼,打在南羽脸上,也打在周影心口上。当母亲再次举下来的时候,他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放手,让我打死這個小贱人!” “住手!” “放开我!别拦着我!” “叫你住手!”周影加大了手上的力量。 “哎哟哟……”她忍不住叫起痛来,在周影的一推之下,又后退了好几步,难以置信地指着周影颤声问:“你,你,竟然为了這個婊子向我动手……我是你娘!是你亲生的娘!竟然比不上這相贱女人!” “不是,你不是我娘!”周影大声說,“我沒有父母!对,我根本从来不曾有過父母!我不管你们是谁,可是你们不可能是我的父母!”他一瞬间有种可以确信的感觉,自己决对沒有父母,所以眼前這一对男女也就不可能是自己的父母。 “影,别为我……” 周影制止了南羽的话,向着那对男女大声喊出来:“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怎么会事,可是我知道你们全是假的!给我滚开!” 刘地的伤势本来就不轻,加上這几天根本沒有得到過任何治疗,当然就日复一日的更加严重了。他却不肯躺在各种虫子爬来爬去的草铺上,而是倔强地半靠着的墙坐着,脸上還是挂着吊尔郎当的笑容。 “這种小伤舔舔就好了……”为什么這么想呢?总觉得受了伤应该自己舔一舔,這不是象狗一样?他为自己的想法好笑。反正這几天他就一直這么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到這些。 “喂,吃饭了!”牢头敲打着铁杆,把一個窝头和半碗不知什么內容的菜汤放在门口,一边咕哝着,“小子還挺耐活,明明早该死了!反正是别想活到明正典刑刑了!人家說明明白白的,一定要在牢裡要你的命,早早的死了反而好,少受多少活罪。” 刘地一笑,他知道被自己打死(?)的那個士兵的家人要想在牢裡要自己的命,所以這几天无论是牢头還是官差总是故意地折磨自己,一定要治自己于死地。 不過刘地并不在乎這些。 他用手捏着窝头,一小块一小块地乱丢着,嘟囔着:“這种东西怎么可以吃,我想吃满汉全席、法国龙虾、日本米理、美国牛扒……XO、白兰地、杜松子、茅台……我到底在說什么啊?”他端起菜汤闻了闻,皱着鼻子說,“這是什么啊,连周影煮的‘猪食’都不如……” “周影……”他抬头看着墙外边大树在窗口抱出的长长的影子,“周围都是影子……周影,是谁?是谁?” “唉……”他长叹口气,虽然這几天都不想吃牢裡的饭菜,可是肚子实在是饿了啊,“好想吃個人啊……” 吃人?自己怎么又有這种念头了?人怎么可以吃人!只有妖怪才吃人啊! 妖怪? 妖怪……我看到過那种东西……妖怪! 刘地的脑海中忽然想起自己被捕的那一瞬间来。那個象猿猴一样的怪物,那條抓住自己脚的长长爪子……“那是妖怪啊!”刘地不为见到妖怪惊异,却惊异于自己的不吃惊,为什么都觉得见到妖怪是理所应当的呢? “本来就是啊,妖怪混居在人类之中,一個城市有那么几只甚至百十只妖怪理所应当啊。”他這么想着,又为自己這么了解妖怪而奇怪。 “一只妖怪,一只妖怪,英俊的妖怪,无以伦比的地狼…… 啦啦啦……“ 刘地回過神来,发觉自己在哼着這么一首奇怪的歌,“地狼……” “咔嚓!”手裡的破碗被他捏成了几片,顿时把他的手刺得鲜血直流,他把手举到嘴边轻轻舔着,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和胃。“真的好饿啊,好想找個人来吃人啊……” 他站起来,用力一分手脚,原本扣在他手脚上的铁链顿时四分五裂,但是他的手脚也被划出了伤痕。他继续舔着手上的伤口,心想:“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舔一舔就好了,反正我又不是人……” “我不认识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周影厉声地向着眼前的男女问。 “儿子,你疯了不成!我們不是你的爹娘是谁?你不是我們的儿子又是谁?” “我是谁?”周影喃喃自语,又看着南羽,“我是谁?” “影,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南羽都快哭了。 周影用力闭了一下眼,仰起了头,大喊一声:“我是谁?” “影!你是影啊!”南羽扳着他的肩說。 “影……”周影看着自己脚下的、南羽脚下的、房子的、树木的、庭院的影子,“影子……我是,影子……来自虚无,无父无母的影子,”他深吸了口气,大声說出来,“我不是人类,我是影魅周影!” “影!”南羽抓住他的手,“你在說什么?为什么說自己不是人!” “啊,南羽,”周影终于回過神来,发现南羽正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忙有些惶然地推开她的手,還红着脸后退了半步,“南羽,你快点想起来,我們真不是人类啊!我是影魅,你是僵尸!我們为了找火儿才来到這裡──你不记得了嗎?” “影,你不要吓我們……”南羽终于忍不住哭起来,“为什么說你和我不是人类,你究竟怎么了啊……” “我們真的不是人类。”周影說,“我不知道我們为什么突然变成现在的样子,封闭了法力和妖气,弄行和人类一模一样,也变得以为自己是人类,但是我們真的不是人类啊!我现在全部想起来了。你不记得?你不相信?……那么,你看看我,看着我……”他在南羽面前晃动身体,显现出了影魅的原形,一個黑色人形的影子。 “啊……妖怪!!!!!” 南羽和屋子裡的那对男女一起发出了惊叫。 “你究竟是谁?我的儿子哪裡去了?”那個男人持着一张椅子,壮着胆子向周影问。 “我不知道。”周影如实回答,“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以为自己是人类,是你的儿子的,当然也不知道你的儿子是谁?会在哪裡?” “胡說!一定是,一定是你這個妖怪把他吃了!我苦命的儿子啊……” “我不吃人,南羽也不吃。”周影不再理睬這不相干的人类,他现在最关心的南羽,要怎么让她恢复记忆?而且,自己和南羽是为什么竟然以为自己是人类的?偏偏又有人类男女认为自己是他们的儿子,這到底是怎么了? “你這妖怪!你吃了我的儿子!”那個男人开始哭叫着,把椅子向周影抛過来。 周影挥手一指,椅子便粉碎成了粉末,他不想和人类纠缠,拉着南羽的手想带她离开這裡。南羽虽然看起来很害怕妖怪样子的他,但是還是跟着他走。 “你吃了我的儿子!吃了我的儿子!”男子哭骂着,却不知道如何对付周影,也不能阻止他离开,只是急得打着转咒骂,“死妖怪!死妖怪!”他敲打着自己的头,因为一直在盯着周影的背影,不知为什么他自己也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妖怪,妖怪……” 周影和南羽刚刚走出门口,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女人凄厉的惨叫,他回過头来,看见那個曾经以为是自己母亲的女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而那個被以为是自己父亲的男人原本站的地方,出现了一個猪身、人脸、长着獠牙和红色尾巴的妖怪,他嘴裡還衔着那個女人的一只手臂,正呼呼地咆哮着:“妖怪!我才是妖怪!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合窳!” 周影把害怕地发抖,连叫都叫不出来的南羽护在身后,手一点,他自己的影子化作一把单刀落在手中,对着這只名叫合窳的妖怪說:“這一切是你在捣鬼嗎?” 他眼角的余光却看见,地上躺着的那個“女人”的尸体,正在慢慢发生着变化…… 刘地穿過牢房的墙,轻轻松松地走了出来,化作一只黑色的大狗,蹲在阳光下舔着自己的伤口,“好可怜啊,竟然被人类打成這样,這一下非得吃他十几二十個人来弥补不可!不過……”他盯着眼前過往的人群,“這些也得是‘人’才行啊……我也不是說妖怪不好吃,只是……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我为什么会以为自己是人!?……呜呜呜……肚子太饿了,我想吃北京烤鸭、狗不理包子啊……”他就這么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着,直到把自己全身的毛都整理了一遍,才慢吞吞地站起来,叹息着說:“還是得去找东西吃啊,食物又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 “轰……”街头传来一声巨响。 房屋、树木、人体乱飞,一個巨大的,人面猪形的妖怪突然出现在那裡,手裡抓着一條房梁在挥舞,它足有十米高,伫立在街道上空向下俯视。 “合窳?”刘地看看它,又看看被合窳的怪力扫上天空的人正“噗噗通通”掉在自己面前,喃喃地自语:“真的会从天上掉下来啊……” 周影一边和合窳周旋,一边還要护着南羽。如果南羽正常的话,她的法术远远高于周影,当然不用他来保护,可是现在的她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名柔弱、胆小、惊慌失措的人类女子,周影紧紧保护着,生怕她受到伤害。 合窳手中的巨棍一挥,周影抱着南羽跳起来闪了過去。合窳一下子变的這么巨大,令周影有些不知如何下手对付他,他的影刀缺少足够的坚固和力量,最不善长地就是对付這种庞大物。 周影向着合窳念出一道咒文,合窳立刻被一团黑影包围了。周影趁机抱着南羽飞身到一個角落,把她推到树丛中,嘱咐說:“在這裡,千万别出来。” 南羽虽然满脸惊恐,還是点了点头。 合窳甩开了黑影的包围,一抬头,周影正挥动影刀,一刀向他劈下来,合窳毫不示弱,抡着大棍迎上去,两個妖怪激烈地打斗在一起。吆喝声、兵器碰撞声,夹杂着法术使用的声音,响成一片,街道上的行人转眼间逃了個干干净净。 周影知道自己的法术和战斗力有着先天的不足,所以他曾经花了几百年時間来研究人类的刀法,想以此来弥补他自身的缺点,现在是他平生第一次在沒有火儿、周筥或刘地的情况下和别的妖怪搏斗,即让他发觉到了自己的更多的不足之处,也使他明白,自己研究了這么多年人类的武术是件多么正确的事。合窳的法力不如周影,但是战斗中的力量、凶狠程度都比周影强,周影战斗的技巧正好弥补了這一点,两者结合在一起,還是周影稍稍地占了上风。 周影的身体在合窳一棍打下来的时候飘散于无形,接着从对手脚下的影子中钻出来,影刀贴着合窳手中的木棍反削上去,直取他的手指,合窳左手握拳一拳向周影打下来,周影的另一個咒文已经念出,合窳自己的影子反卷上来,牢牢抱住了本体的手脚。周影挥刀切下,合窳四根手指被削落,木棍也跌在了地上。 合窳捂着伤口,连连嚎叫着,奋力挣脱了自己的影子,顺手从路边拨出了一棵大树,连泥带土的轮动着又向周影扑上来。這种妖怪一发起飚来力大无穷,把大树挥舞的虎虎生风。這时太阳正被一片飘過的浮云所遮挡,整條街道陷入了一個大的阴影之中,影魅也在此时和這一切融合,不知消失在了什么地方。 “出来!影魅!我要吃了你!”合窳舞动大树四处乱砸,又用法术胡乱攻击着,弄得树折屋倒,尘土飞扬,“影魅,竟然敢戏弄老子!我要吃了你!你给我出来!” 周影此时其实就站在合窳的身后,看着对手毫无防范的背部,只要他举刀刺出或者使用一個简单的法术就可以轻松地取了他的性命。可是不久之前自己還一心以为這個合窳变化的人类是自己的父亲,不管那是因为中了什么法术,周影都不想在這时杀了他。 “算了。”周影收起了刀,心想,“他看来也是被什么法术弄得以为自己是人类,是我的父亲的,就放過了他吧。”他正想走开,却看到南羽不知什么时候从躲身的地方走了出来,正在街角东张西望。 周影看见南羽的同时合窳也看见了她,他距离南羽要比周影近的多,而且他還清楚地刻這個女人是和那個可恨的影魅在一起的,于是大吼一声,跃起来凌空举树向南羽砸了下去。 南羽惊叫一声跌倒在地,惊恐地看着合窳,却即不会反抗也忘记了逃走。 “南羽!”周影惊叫着,但是从他站的地方再冲過去已经慢了一步。 树被重重地砸下去,树枝、树叶、灰尘、泥土四荡飞扬,当這一切散开之后,显露出南羽還是那样坐在地上,张着嘴、睁着眼,而在她身后站着一個挂着笑容的男子,他一只手插在自己束腰的带子中,歪歪斜斜地站着,另一只手举着,撑住了那棵砸下来的大树。 “刘地!”周影惊喜地叫。 “你完了你!”刘地一点都沒有重逢的喜悦,毒口利舌地对着周影說,“连英雄救美這么点常规性的行动都做不好,你還有什么前途啊!” “你也沒事,太好了!”周影說着和刘地完全不同的话题。 合窳大吼着,又把树举起来砸向刘地,可惜刘地不是周影,他对敌人下手的时候从来不考虑手下留情或着忽发善心之类的事,举手一推,大树从他的肩头掠過砸在地上,不等合窳再出手,他已经窜過去,拍着对手的手臂,手指中弹出的利爪插进了对方的胸口,挖出了对方的心脏。 “這几天饿死了……”他边吃边含含糊糊地向周影說,见南羽一直盯着自己,客气地问:“你也来点?别客气!” “啊……”南羽凄厉地叫起来,扑进了周影怀裡,紧紧贴着他的胸口,闭着眼不敢再抬头,颤声說,“他,他,在吃人!” “他吃的那是妖怪。”周影中肯地纠正。 南羽呻吟一声,昏了過去。 “干嗎,自己又不是沒吃過……再来快肘子……”刘地边狼吞虎咽边說,“不要正好,乐得我独享。” “为什么我們都清醒過来了,只有南羽還是這样呢?”周影担心地问。 他们现在坐在一家客栈的房间裡,南羽紧紧抓着周影的手臂不放,尽量躲在他背后,显得对刘地十分惧怕,周影因为她這样而十分不安。 刘地在桌边跷着二郎腿,品着茶、剔着牙,不在乎地說:“這样多好,你多幸福啊,她清醒的话你能捞着和她這么亲近嗎!” “刘地……” “我說实话啊,她现在多么小鸟依人,不比那個冷若冰霜的僵尸好,不如你就趁机這样和她……” “刘地!”周影开始不快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刘地倒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椅子背,“你有沒有觉得到来這裡以后,一切都不对劲?” “那当然!”周影握着拳头說,“一会儿我們竟然全都以为自己是人类,一会儿人类又变成了妖怪……我简直不明白!我简直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会事!” “人类变成妖怪?”刘地耷拉着手臂,侧着头看着他,“那本来就是妖怪吧?” 周影用力拍着自己的头,觉得想事情都快把头想破了,“混居在人类中的妖怪嗎?他们又为什么要冒充我的父母?我和南羽的记忆又是什么时候被偷偷换了?” “混居在人类中的妖怪?”刘地皱起了眉头,“真的是嗎?可不止你和南羽的记忆被换了,還有我的。我不是也有一段時間以为自己是人类,甚至被人类判了死刑嗎?我的记忆又是什么时候被换的?在围捕我的时候死掉的那個士兵临死的时候也变成了妖怪,又是怎么会事?最重要的是周围那些人,他们看见活的妖怪害怕、吃惊,可是看到死的妖怪却一点也不在意,又是怎么回事?” 周影抱着头呻吟一声:“求求你别再向我提问了,我自己的問題已经快把脑袋涨破了!你比我聪明,你来想答案啊!” “這到是一個真理!”刘地赞同周影的观点說,“即然你都這么說了,就交给我這個天才的头脑来思考吧!” “第一,我們来到這裡之后不久就各自发现這裡是個沒有宗教信仰,也沒有妖怪的地方;第二,我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开始认为自己是人类了,而且還在记忆中有了做为一個人类应该有的经历、家庭和身份;第三,当我們按着這個人类的身份走下去的时候,竟然会有与之相符合的人来作我們的亲人;第四,作为你的父亲出现的人是只合窳,是妖怪;第五,作为你母亲出现的人和那個围捕我时死掉的人在死后或临死时,也变成了妖怪;第六,這裡的人对死了的妖怪并不觉得奇怪;第七,……第七是什么?”他一边数手指头一边說,說到這裡却說不下去了,只好问周影。 周影正听的认真,见他问自己便摇摇头。 “唉……本来是想凑成十條的,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盯着周影,故作神秘地說,“根据以上几点,我总结了一個结论──這裡沒有人类!” “什么?!”周影不解地反问。 “這裡沒有人类!這裡有的,全是妖怪!”刘地走到窗边,推开窗看着窗外街道上的行人說,“這個、那個和那個,這裡的全部,他们和我們一样,全是妖怪!” 周影几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人类社会: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那些在路边摆摊的小贩,那個在和卖主讨价還价的妇人,那個因为沒有生意而在门口看风景的药铺伙计,那個在缠着祖父买糖人的顽童和他那经不住纠缠,终于拿出了荷包的祖父……這一切根本就是人类社会的日常景象,說他们全部都是妖怪,周影实在难以相信。 “不可能,這么多妖怪全变成人类,還象人类一样生活着,决不可能发生這样的事!他们为什么這么做?根本沒有道理!” “有道理……”刘地手支着窗沿向外探出身子說:“他们和我們一样,来到這裡之后就被偷偷换掉了记忆,使他们以为自己是人类。”他一翻身转了出去,坐在窗沿上,把腿在外面,引得外面路上不少人在看他。他也看着那些人說:“……然后他们就按照人类的样子生活,這么活一辈子,最后在自己還认为自己是人类的时候死去……” “不……”周影依旧不能想象這样的事。 “……我想即便活着的时候再怎么相信自己是人类,一旦死了還是会恢复本来面目吧,所以這裡的‘人’死了之后,自然而然就会变回妖怪的样子了,而這裡的‘人’当然也就不会因为‘死人’变成妖怪而吃惊,因为那是這裡的自然规律。” 這时,一阵丧乐吹打和嚎哭声远远传来,现阶段人拨麻带孝,手中持着白幡,扬散着纸钱,拥着一口朱红的棺木,从街的另一头走来。這支出殡的队伍立刻吸引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喔,运气不错,刚好遇见出殡,”刘地兴高采烈地說,“我跟你打赌,這口棺材裡躺的死‘人’,一定是妖怪!” “你還不信?不信你看!”刘地见周影還是不相信的样子,纵身从窗口跳下去,正好落在那出殡的队伍中,伸手把棺材的盖子掀了起来。四周的死者家人顿时一片喧哗,喝叱声、吵叫声中,纷纷向他围過来。刘地一挥手,把所有人都推出数步,把手探到棺材中,拖出一只六條足爪的妖怪来,举在手中,给周影看。 這时嚎哭声,怒骂声,呼叫官兵声,指责声乱成一团,刘地把那個妖怪丢回来棺材中,顺手又把棺盖合上,向众人嬉皮笑脸地拱拱手:“打挠,打挠。”不等众人再說什么做什么,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信了吧?”回到客店楼上的刘地不再理下面的混乱,攀着周影的肩问。 “真是這样……”周影立在窗口,紧盯着那口棺材,又问:“可是我們妖怪的寿命和人类是无法相比向,难道,到了那個时候……” “那到不至于,”刘地知道他想问什么,耸耸肩說,“估计改得了记忆,改不了肉身,不然也不能死后恢复成妖怪了,总不成活到人类的寿命就硬生生地塞进棺材裡去……我這一路也沒发现坟地墓园,你们也沒发现吧?” 周影点点头,回忆說:“确实沒看见那样的地方。” “所以我想,一定是這些妖怪做一個‘人’做一阵子,就会再被改一次记忆,再去做另一個‘人’,這样周而复始。不然从哪裡弄這么多妖怪来补這裡的人口?又从哪裡临时抓妖怪来做你的父母──我相信,如果现在去我变成人时所說的那個地址看一下,一定也有所谓我的父母家人在哪裡!” “這也太荒唐了……简直,简直就象用妖怪们做娃娃,编排木偶戏一样……” “可不是……”刘地点头說,“而且這些娃娃還有個好处,会动,会說,又不肯坏,不容易死,比玩具和人类应该好玩多了……” “为什么要這么做?又是谁在這么做?”周影气愤地叫起来。 “是谁,为什么這么做就不知道,只知道可以使几十万的妖怪改变记忆,完全隐沒妖气乖乖地按他的意愿行动,是件多么难做到的事。還有,這裡是哪裡?我曾经试過,這裡的天是有‘盖’的,所以,或许這裡是一個特殊的空间,一個专门造出来,放我們這些玩具娃娃的地方。” “制造空间?那是只有神、魔、仙才能做的事!” “所以說啊……”刘地眯着眼看着他說,“鹿为马不是說了嗎,大灵兽……” “大灵兽……” “或许還不是一個完整的空间,可是能制造成這样,又能抓住并控制這么多妖怪,鹿为马看见的,就是他吧……” 周影不语,思忖着這下不知在何处观察着自己,而自己却对他无从知晓的“对手”,双方的实力差距,好象大的无法想象。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跳起来抓着刘地大叫:“火儿!火儿在哪裡?它不会为成人,到了這裡来会被弄成什么?一只鸟,還是鸡?!它……” “别慌,别慌!”刘地忙安抚他,“你想想,火儿的法力可是比我們高,连我們都沒事的话,它怎么可能轻易被控制!” “是嗎……”周影刚刚松下一口气,却看见了一直静静地站在旁边,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說什么但是却十分认真地在听的南羽,心裡又抖了一下,“南羽她的法力也比我們高,可是她一样也……” “对哦,为什么僵尸還是這副样子?”刘地抓着下巴,走過去上上下下地打量南羽,把南羽吓的跳到了周影身后,“沒有道理你和我都恢复正常了,她反而被困住啊。喂,僵尸,你那一千年道行是不是用来唬人的,根本不管什么用啊!” 周影感到南羽抓住自己的手在发抖,又些埋怨地向刘地說:“她现在只是個害怕妖怪的人类,你就别吓她了。” “好啊,好啊,不吓她……”刘地絮絮叨叨地說着,“你這個重色轻友的家伙,每次都站在女性那边,我做你的朋友真是倒了霉了!”他這么說着,却突然绕過周影跳到南羽的面前,一下子变出了妖怪的形状,尖耳、利爪、獠牙、血红的眼睛,张着双爪向她大叫一声:“哇!” “啊……”南羽吓得大声叫着扑到周影怀裡。 “哈哈哈哈!”刘地得意地大笑起来,拍着周影的肩說,“怎么样,美女主动投怀送抱,很幸福吧?” 对于他的這种個性,周影有一种无力感。 刘地又恢复了人形,用一根手指戳着南羽的肩问:“喂,一般来說,用突然惊吓的办法来帮人恢复记忆是很有效的,你想起什么来沒有?” “……”南羽蓝看都不敢看他。 “不然我們再试一下用大棍子打脑袋或者从楼梯上滚下去的办法?言情片裡都是這么演的,然后周影再抱起你来,深情地给你一個吻,你就什么都记起来了!” “嗵!”周影满脸通红,抓起桌子上的茶壶丢在刘地脑袋上。 在距离刘地、周影和南羽处身的京城几千裡的一座深山中,有一個四面都是陡峭山崖的山谷,山谷正中,一座祭坛般的建筑物上、一尊青铜鼎裡,有一個椭圆形的混沌正在缓缓旋转,在一瞬间裡,混沌正中突然清淅了起来,有一双黄色的眼珠出现在裡面,眨动了几下,又闭上了,混沌也就再次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這一刻,天空中划過一道闪电,這整個世界都下起了雨来…… “再来两盘炒马肝!一壶好酒!”刘地嘴裡塞满了东西,含糊不清地吩咐着身边的宫女和太监内侍,還抽空向一名正在抽泣的皇族少女吼了一声,“不许哭!” 他现在正坐在皇宫正殿的大殿中,嫌皇帝的宝座坐着不舒服,還特意地在上面加了厚厚的垫子。面前一张长几上摆满了各色菜肴和几十种美酒,他一手持筷子,一手抓酒壶,痛快林漓地大嚼大咽着。在他身边不远的柱子上,用一條长绳子系着一大群人:皇帝,皇帝,嫔妃、皇子、公宫……這些人组成了刘地豪华地人质团体。 周影和南羽坐在他旁边,都沉着脸,不吃也不讲话。 “這道菜也不错!再来一盘!”刘地吃得十分满意,“你们也吃啊,别客气,别客气,我不会虐待人质的。”随着他的吩咐,内侍们把他吃剩下的饭菜撤下去,摆在了那些人质的面前,让他们食用。 在這座大殿的外面密密麻麻地围满了军队,刀枪剑戟在毫雨中依旧闪着寒光,士兵和将领们都是满脸严肃地挺立在雨中,随时准备冲进殿来。 而皇上与后宫的众嫔妃、皇子、皇女们被犯上作乱的大胆狂徒挟持已经是第五天了。 一名内侍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個玉石汤盆来到周影面前,恭敬地行礼后說:“大人,請,請用餐。”用有些结巴的声音說完后,他有些惶恐地看着周影,快速地躲到了离他很远的角落裡。 周影看看他,不解地掀起了玉石盖子──在价值汤盆裡盛着的,是满满一盆看不出原来的材料是什么的菜汤(或者說菜糊比较准确?)。 “我特意吩咐他们做的,你快尝尝看吧。”刘地探過身子来說,“我看你這几天都不怎么吃东西,特意为你准备了你平时的食谱,不過他做的可能比你自己做的好吃了一点──你弄的那個味道决对是谁都模仿不来的──你就凑合着吃吧。”刘地深深地为自己的替朋友着想而感动,“我是多么会照顾你啊。” 南羽看看刘地面前的山珍海味,再看看周影面前那盆看了都会倒胃的菜糊,不由皱起了眉头。虽然她不相信自己是妖怪,也沒有感觉到這個世界有什么不对劲,但是這些日子她学是跟着周影,在她心裡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她会相信周影所說的每一句话。所以她以刘地那种明显在戏弄周影的态度很不满意。可是這几天相处下来,她发觉事情或许不象她想像中那样,刘地的态度和周影对他的信任是自然地结合在一起的。果然周影虽然還是沉着脸孔,却拿了双筷子开始吃那些菜糊了。或许這就是男人们之间的友情吧? “歌舞!歌舞!”酒足饭饱的地狼往皇位上一躺,大声吩咐着。他的话音刚落,一队舞姬便翩翩袅袅地歌舞上来。虽然音乐声因为乐师们的手脚发抖有些杂乱,舞步也因为舞者们的心情不安而时常撞在一起,但是对刘地而言這些女子的美貌和衣着(就是身上披的几块布),完全可以弥补這些不足。 一位舞姬踩到了自己手中的彩带,踉跄着摔倒在地,顺便把自己身边的两位同伴也带倒了。 “哈哈哈哈,太精彩了!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刘地十分得意地笑着──显然他对神仙的日子有着极大的曲解。 为了对人质保持最大的威慑力,刘地直保持着地狼的模样。他用锋利的指爪一划,一個西瓜便整整齐齐地分成了几片,他抓起最大的一块大口吃着,汁水顺着嘴角直流,一边還对周影与南羽說:“吃啊,吃啊,這西瓜挺甜的。” “你根本就是想這么過日子,不是在想办法寻找火儿和出路吧?”周影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怎么可能……”刘地嘴裡塞地满满的,一边甩着手上的西瓜汁,一边又用长爪挑起了草莓往嘴裡扔,“你看我现在不是正在为找到火儿和找出幕后主使而努力嗎!” 周影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当天,在周影和他商量怎么找到火儿并且找出离开這裡的办法时,刘地掷地有声,大义凛然地說出了他的办法:即然這裡有一個幕后的操纵者,那么想了解這裡的一切以及找到离开的路,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這個躲起来编排“木偶剧”的家伙揪出来,而逼他出来的最好办法就是大闹一场,破坏他建立的這個世界的秩序,让一切乱成一团,无法正常运转,把那個家伙气地跳脚,他自然就出来了。 在周影不知道该怎么执行這個策略时,他又马上提出了自己的行动方案:“要做這样的事就不能怕死,要捡大祸来闯,捡最夸张的事来做!你们别怕,有我在前面,危险我挡着,你们跟着我就行了,這個办法准行!”刘地拍着胸膛這么說,并且依照自己所說的,一马当先的冲进了皇宫邦架了皇帝,夺取了政权,自称“地狼大帝”坐上了宝座。然后开始了他对這個国家的残酷统治──颁布所有的美食、美酒、美女全部属于“地狼大帝”所有的旨意,盘距在宝座上进行着每天吃喝玩乐的生活。 “改朝换代可是一等一的大事,不信那個家伙不出来!”刘地把在头上戴了几分钟就觉得太沉的皇冠扔在地上时,這么說。 只是把皇帝用绳子捆起来,然后自己称是皇帝就算改朝换代了嗎?周影注视着殿外的大批军队,心裡感到怀疑。 “我该起着什么年号好呢?”刘地苦苦思索這個問題已经好向天了,“嘉庆、康熙、唐太宗……好象都有人叫過了,俗!幻灵、传奇、龙珠、JOJO?還是干脆叫NBA或者肯德基呢?周影,你說我定年号为银英怎么样?虽然我比莱困哈特英俊,不過也可以凑合了。不好,那個现在不时兴了……還是叫F4比较讨女人喜歡……” 大殿一角捆着的人质中忽然传出了一阵惊尖,原本和其他人质捆在一起的一名皇子忽然嚎叫着扯断了自己身上的绳子,化作了一只妖怪。那是一只浑身红毛,身材高大的猩猩,长着长长的手臂,他利爪一挥,离他最近的一名人质便身首异处,死于非命,然后大声咆哮着:“谁!是谁害我!我要吃了你!”他周围的人质惊慌失措,几名女子甚至呻吟一声便昏了過去。 “周影,给朕上!”刘地大样大模地拍着椅子扶手吩咐着,“拿下這個犯上作乱的妖怪!” 周影白了他一眼,但是還是在猩猩杀害其他人之前跳了過去。 “就是你!是你把老子弄到這個鬼地方来的嗎!”猩猩恶狠狠地盯着周影。 “不是,我們和你一样,也是被害者。”周影心平气和地說。 “……真的?” “我何苦骗你呢。如果你愿意,我們可以联手找出害我們的家伙!” “……”猩猩似乎在认真的考虑。 最后几天也发生過其它几次变成人类的妖怪突然恢复的事,每一次周影都会向对方解释原由,然后要求合作。必竟可以操纵這么多妖怪并且造做出這么一個空间的,一定是很强大的对手,只有刘地、周影和南羽三個对付他的把握太小(而且南羽還沒有恢复原状),如果能找到合作的伙伴,那是再好也沒有的事,這裡有无以计数的妖怪,能有那么几十只同仇敌忾,和周影他们站在一起的话,对付强大的对手也就不是不可能的了吧? “和你合作?”猩猩抓着下巴问。 “我們一起找到幕后害我們的家伙,也一起找到离开這個世界的办法。”周影诚恳地建议着。 “也好,就跟你合作。”猩猩似乎同意了,垂下手臂向周影走過来,却在周影放松了警惕,准备迎接新同伙的时候,猩猩突然伸长手臂一拳向他捶下来,口中大吼着:“我凭什么要和你合作!我要吃人!吃妖怪!吃了你!你這個家伙一定是在骗我!我自己也可以找到害我的人!我吃了你之后就去吃他!哈哈哈哈……” 周影应手变成了一团影子,四处飘散,然后在他几步远的地方重新凝聚了起来,摇头叹了口气,又是這样,他這几天就沒有成功的得到過一個盟友。为什么大家都不肯认真地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而是非要和自己打一场不可呢?他无奈地回头看看,刘地正捧着肚子,笑得打滚。 “我說過多少次了,哈哈哈哈,你就是不听,哈哈哈哈,又一次……哈哈哈……”他极尽兴灾乐祸之能事的笑着,“他们這种低等妖怪如果好好考虑自己处境就好了──他们只会吃,被变成人类這么久之后,他们脑子裡装的全是美味的肉,香甜的血!他们听不进别的!哈哈哈……” “美味的肉……香甜的血……”南羽听着他這句话,明明应该感到恶心才对吧?却不知道为什么,她咽了咽口水。 “……我不反对你寻找盟友的主意,可是你也该挑挑对象吧?”刘地還在說着,“就算找不到象我這样了不起的妖怪,至少也找個象样点的,這一种除了会碍手碍脚和做做备用食物,根本一点用都沒有!你還在磨蹭什么啊!” 周影又叹了口气,纵身跃起,举刀刺进了還在双拳乱挥的猩猩胸口。 几名内侍战战兢兢地抬着猩猩的尸体,把它搬出了大殿,這几天来,這样的事已经是第三次了:除了這名皇子,還有一名内侍和一個前来包围這裡士兵先后变成了妖怪,然后因为无法和周影他们和平相处而被周影杀掉。 “很显然,恢复原状的妖怪這几天在增加,”周影說,“会不会跟我們的行为有关?” “那当然,我付出了這么多努力,一点收获都沒有怎么行。”刘地舒舒服服地倒在椅上,举着一只水晶杯在喝酒,继续为他的目标付出他的口舌和肠胃。 “一直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這裡就会天下大乱,到时候我們要找的那個家伙一定会出来的,我們是不是也该想一想,应该怎么对付他了?”周影脚踏实地地问。 “很多妖怪恢复原状才会天下大乱?!”刘地向前探着身子,皱着眉头问,“你的意思是說,我建立了一個堂堂的‘地狼王国’不算让這裡天下大乱嗎?” “……”周影认为建立王国和刘地的行为之间還是有一定距离的。 刘地看起来是一副什么都沒有想,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其实他這几天心裡也在盘算着這個問題:想和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战斗要用什么方法?刘地想来想去,却也只有“随机应变”這四個字而已。“哎呀,這么舒服的日子真舍不得它结束啊,”他口中却說着毫不相干的话,“我早就想作一次皇帝试试看拉了。” “你为什么不早做?”周影对他這种离最初的话题十万八千裡的谈话方式早就麻木了。 “在人间界的皇帝身边可总是养着一大群法师啊,术士啊什么的啊……”刘地的口气遗憾极了,“幸亏這裡沒有……咦,這么想来,不要破坏這個世界,一直這么過也不错啊——沒有神佛和信仰的地方,真是妖怪的天堂啊……”他开始认真的作起了這方面的打算。 周影不再离他,站起来走了出去。 大殿外的士兵一看见周影出来立刻进入了戒备状态,四周响起了一片刀枪盔甲相撞击的声音。周影沒有在意這些,在白玉石的栏杆上坐下来,看着雨幕发呆。這场雨已经下了几天几夜,数日不见阳光使周影心裡感到不快,他试着想使用法术使雨停下来,却一点效果都沒有,天上的乌云反而好象更浓了些。這种类型的法术他根本不擅长,如果是南羽的话,一定立刻就奏效吧?南羽……她要怎样才能恢复啊…… 背后响起了呜咽的箫声。 南羽站在大殿门口,手中持着一支刚才的乐师遗落的箫,举在唇边吹奏着一支清幽但是落寞的曲子。她面向着周影,却紧闭着双眼,长发被风吹动,衬托着她過分苍白的面孔,一道道闪电划破天空的时候,也照亮了她的姿容,一時間连大殿外的士兵也安静了下来,只有那箫声回荡着、呜咽着,仿佛要把人心裡的全部迷茫倾吐在這個雨幕中…… “如果火儿也在這裡的话,一直這么生活下去也不错……”周影凝视着她,生出了這样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