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chapter 70
“可是你明明長得沒我高,爲什麼要我叫你哥哥呢?”
溫久指了指在另一邊戴着耳機的少年,對周溯道:“那纔是哥哥。”
“爺爺早上剛說過的你忘了嗎?”周溯睜大眼睛,“爺爺說我們都叫他小叔。”
溫久沒有忘記賙濟生說的話,可她見到周枕寒的第一眼就是叫的哥哥,小孩子不知道輩分重不重要,只知道周枕寒比她大,而周溯看起來比自己還小。
漸漸地,她對周枕寒的稱呼倒是隨着時間的推移被大人們糾正過來,而對周溯的稱呼卻一直維持原狀。
周溯和溫久從認識後就時常待在一起,一起上學、喫飯和玩耍。
周溯心裏很明白溫久比自己小,即使個子沒有溫久高,他也相信總有一天會超過溫久,於是他便開始保護着比自己小的溫久。
周溯三月出生,上學也比溫久大一屆,中考完回學校時他聽到有男生要追溫久,關鍵是那男生說話很不好聽,污言穢語談論着溫久。
他與溫久一起長大,聽到那些骯髒的話語,他和那男生打了一架,並警告他別打溫久的主意,後來又怕他不在溫久再遇到類似的人渣,他等了溫久一天,嚴令禁止溫久談戀愛。
禁止溫久早戀。
後來溫久和他同一所高中,他就在溫久身邊給她擋住所有的桃花,不管好的壞的全都擋了,學校裏的人都心照不宣地默認他們是一對,他也沒有解釋。
他也沒有想過感情的事。
他出車禍後,答應溫久不再開車,每次要開車都會想到溫久的眼淚,他便不讓自己去碰車,即使他知道那次車禍是自己衝動,以後不會再出現溫久擔心的情況。
周溯是個怕麻煩的人,也不愛折騰。大學他和溫久相隔兩地,他自己不開車,索性也懶得打車去溫久的學校找她。溫久父母去世,他第一次體會到了手足無措的感覺,幸虧周枕寒得知之後,讓蔣政配合他處理溫久父母的事。
那幾天,說是配合,不如說是他給蔣政打下手。
在葬禮上見到虛弱的溫久時,周溯的心莫名地刺痛了一下,他想着溫久以後就是一個人了,那麼他的家人也是溫久的家人。
後來溫久調整好狀態,繼續回到學校,他們又開始相隔兩地,周溯沒有經常去見他,看到什麼適合溫久的東西也會寄到周枕寒的地址請求周枕寒給溫久。
大學三年對他告白的女生指不勝屈,聯繫方式被學校表白牆撈了又撈,他一直不怎麼在乎,也並不關心,甚至沒有任何戀愛的想法。
直到認識了同系的一個女生叫姜雨,他從室友口中得知姜雨和他同一所高中,因爲高考發揮失利又復讀了一年,成了他的學妹,姜雨高中就認識他,對他有意思。
有一天姜雨約他到女生宿舍樓下,女孩穿上了漂亮的裙子,還特意化了妝。
看着姜雨的眼睛,他想到了另一邊的溫久,心情莫名其妙地煩躁。
直到姜雨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襬,輕聲問:“可以嗎?”
周溯走神沒聽清,隨意應了聲:“好。”
姜雨激動地抱住了他的腰,笑着道:“你終於是我的男朋友了,你之前知道我喜歡你還那麼冷漠,我還以爲今天要被你拒絕了。”
周溯拋棄腦海中的想法回抱住了姜雨,也想要試試身邊不是溫久的人生,想知道溫久在心底到底佔據了多少不知名的分量。
溫久約周溯見面那天,是周溯和姜雨在一起的第五天。
周溯的學校在南桉最北邊,正好姜雨在那個商業中心有個聚會,他送姜雨過去,也和溫久約在了那兒。
那天和姜雨喫完飯,天空下起濛濛細雨,姜雨躲在傘下輕聲道:“你知道我高中的時候看見你最想做什麼嗎?”
周溯問:“什麼?”
姜雨突然不好意思起來,紅着臉說了兩個字:“親你。”
周溯愣了一下。
和姜雨去打車的那段路程,周溯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心情,卻主觀地認爲,作爲姜雨的男朋友,他不該拒絕姜雨需要親吻的要求,於是他不再糾結,在告別前笑着親了姜雨。
那天雨霧泛冷,他聯繫不上溫久,才第一次有了心慌的感覺,於是周溯開始梳理這麼多年來他和溫久之間的關係。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們互相瞭解彼此。
姜雨提分手的時候,周溯顯而易見地鬆了口氣,他的表情引起了姜雨的不滿。
姜雨擰着眉道:“你就沒有心,誰和你談戀愛都受不了你這樣!”
周溯笑了笑,“祝你以後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姜雨更氣,“祝你以後遇到的人都像你這樣冷冰冰。”
兩人最後不歡而散,這段短暫的戀愛就這麼被封印在了他的過去。
可溫久卻離開了他的世界。
溫久每年生日周溯都會陪她過,在溫久十幾歲生日那天,周溯卻找不到溫久了。
他打了溫久很久的電話,在南桉大學外等到凌晨,最後也沒能見到溫久。
周溯從未想過那樣的一幕會像針一樣刺在溫久的心裏,也沒有察覺到溫久對他的心意,他以爲那麼親近的距離,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習慣而已。
也是他沒有早點認清自己的內心,將溫久推得越來越遠。
可是沒關係,他願意等。
也願意彌補曾經無意對溫久的危害,慢慢地去填補溫久的心,卻沒有料到溫久真的放下他了,甚至告訴周溯她有了新的戀情。
他當溫久是在跟他開玩笑,也一直沒有當真。
他進一步,她退一步,於是他邁出去的那一步又退了回來。
溫久抽菸是周溯從來都沒有想到的,他不知道溫久是什麼時候開始,就連點菸的動作都帶着幾分瀟灑。
也是從那時候起,他才發現他一點也不瞭解溫久。
不懂她的故作堅強,不知道她濃密的眼睫下藏着多少悲傷。
後來溫久電話裏所說的“遲來的深情比草輕賤”令周溯措手不及,他的心因爲溫久的一句話狠狠抽疼了一下,但他明白溫久是個很善良的姑娘,故意說給他聽的話只是想讓他放下她。
可是放下談何容易。
溫久學會了,他沒學會。
他固執,甚至是天真。
後來確認溫久有了男朋友,他終於感同身受了溫久見到他和姜雨接吻的感覺,可他捨不得放手。
周溯以爲是人都善變,感情總會變質,就像他和溫久一樣,從友情到親情愛情。
周藝樺告訴他溫久分手時,周溯的內心如綻放的花朵,他迫不及待地向周藝樺詢問溫久的近況,卻又在靠近時被溫久拒絕。
儘管溫久分手,可他還是沒能夠再次進入溫久的心,溫久變得悶悶不樂,甚至連話也不愛說,一個勁地利用陶瓷來打發時間。
她像一隻沒有靈魂小鹿,又像是被設定了某種程序的機器。
他不願意放棄,唯一想到的辦法便是讓長輩撮合,他就自私一回,和溫久捆綁一輩子。
順利邀請到溫久回老宅一起過年,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周藝樺的話卻讓他如墜冰窖。
好像不管他再怎麼努力,溫久也不會喜歡他了。
大年初一那晚,溫久喫得不多,睡得也早。
周溯打算叫溫久下樓喫夜宵,剛上樓就遇見了周枕寒,他並不認爲周枕寒私底下和溫久有多深的交情,只以爲周枕寒是路過。
和周枕寒打完招呼,周溯正打算去敲溫久的門叫她下樓喫夜宵,剛邁出兩步就被周枕寒叫住。
周溯以爲周枕寒有什麼事,扭頭問他:“小叔,怎麼了?”
周枕寒道:“沒什麼,別打擾她休息。”
他向來粗心,並沒有察覺周枕寒話裏的不對勁。
只當是周枕寒回國後和溫久接觸多而已,甚至沒有把溫久和周枕寒之間那旖旎的氛圍想成感情,也沒有在放煙花的那晚看出什麼不對。
而周枕寒頸間緋紅的牙印讓他如墜冰窖,心口有千萬只螻蟻在撕咬。垂在身側的手指嵌進肉裏他也恍若未覺,只站在車窗外,猩紅的眼眸直直地看着溫久。
周枕寒脖子上的壓印是溫久咬的,沒怎麼用力,不是生氣咬的,倒像是調.情。
周溯甚至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面對他們,想確定到底是不是真的,卻又害怕是真的,而且真相就擺在眼前。
他喜歡的女孩成了小叔周枕寒的女朋友。
原來溫久不願說出名字的人,是他的小叔。
周溯突然想起曾經溫久談及周枕寒時亮起來的眼睛,想到她所說的喜歡,他曾經嫉妒得發瘋,卻也無可奈何。
他不願意去窺探溫久不願意讓他知道的祕密,卻在偶然撞見之時,心如刀絞。
也就在那一刻,周溯理解了溫久看到他親姜雨時的感受,那時的溫久沒有哭也沒有鬧,默默地把他踢出她的世界。
而他卻不會懂得沉默,甚至希望她和周枕寒在未來的某一天分手。
但越是往後,越是難捱。
周枕寒和溫久的感情越來越好,他們出現在對方的生命裏,都很深刻地愛着對方。
他很後悔,覆盤曾經相處的點滴時也認爲是因爲他,周枕寒才和溫久有了很多接觸的機會,後悔曾經要是自己對溫久多點關心,親手把想要給溫久的禮物送到溫久手裏,這個故事的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直到有次偶然遇見蔣政,他才明白當初周枕寒說的那句“我給過你機會。”
周枕寒給他和溫久製造了很多次機會——
溫久父母去世時,周枕寒出國辦事,他的助理蔣政留在南桉,協助周溯處理溫久父母的後事,周溯只是個未踏足社會的大學生,蔣政工作大多都是與國外的周枕寒連線。
周枕寒遇到很多適合溫久的東西都會順手買下,再以周溯的名義拿給溫久。
就連溫久胃疼去醫院的那晚,周枕寒在電話裏也告訴周溯:“睡着了,想過來看她的話我讓司機來接你。”
但當時周溯在網吧,中途去衛生間纔看到未接電話,朋友催他回去繼續玩,他回答周枕寒:“久久沒事我就放心了,我就不過來了,麻煩小叔幫我照顧一下她,下次我請喫飯。”
周枕寒確實在幫他送禮物時接觸了溫久,但他分得很清,也從不逾越,並沒有利用這個機會來做什麼。
所以真要算誰給誰製造的機會更多的話,周溯覺得自己真的輸得徹底。
溫久二十歲生日那天,身份讓周溯不無法再與她見面,他點開溫久的對話框,看到了他很久之前回復的一個“好”字出神了很久,後來想看看她生日打算怎麼過,點進朋友圈卻看到了牽着的手和紅色的結婚證。
溫久很喜歡周枕寒,喜歡得一到法定年齡就迫不及待和周枕寒領證。
周溯清楚且明白,他這一生,或許都和溫久沒有可能了。
因爲和溫久結婚的那個人是周枕寒。
周枕寒不會對溫久不好,也不會讓她受任何的委屈,甚至會把他所擁有的一切給溫久都覺得不足,在周枕寒的映襯下,他對溫久真的不好。
他想一直等溫久就是奢望。
溫久和周枕寒永遠不會離婚。
下定決心不去婚禮,在婚禮當天,周溯一個人偷偷買了船票,他趕到婚禮現場的時候,溫久正和周枕寒在起哄聲中接吻,他隱匿在人羣裏,看着兩個愛到極致的人忘情地接吻。
是他沒有及時抓住溫久的手,所以也不出現影響她的婚禮。
周溯在溫久看向人羣時轉身,一個人默默離去。
後來他出國,去了澳洲。
在那兒,他遇見了一個女孩,也是中國人。
眉眼之間,像極了溫久,他偶爾總會覺得又是溫久出現在了他面前,但他一點也不喜歡那個女孩,甚至還熱衷於幫她找個男朋友。
有意無意介紹了幾次,女孩直接跟他攤牌,說她喜歡女生。
周溯纔不再糾結。
他也偶爾會往家裏打電話,但父母都默契地不在他面前提溫久和周枕寒,他便給爺爺打電話,從爺爺那兒總算是知道溫久的消息。
溫久和周枕寒婚後也過得很幸福。
周溯那就夠了。
溫久和周枕寒結婚後第三年,周溯聽周震生說溫久想要孩子,還把周枕寒臭罵了一頓,在周震生和溫久的雙重圍攻下,周枕寒無奈再次去醫院做了手術,不過第二次有溫久陪着。
後來周溯就聽到周震生說溫久和周枕寒在備孕。
孩子,既是愛情的結晶,也是父母的牽掛,有了這份牽掛,溫久愛周枕寒,更愛孩子。
他知道他們在備孕後心情遠沒有那麼糟糕,這幾年他成熟了不少,也早就學會了調節自己的情緒,他不再願意回國,最終在澳洲定居。
有次周溯路過一家中餐店,店主是一對夫妻,經店主介紹,他們的店以前開在中國,甚至把中國顧客寫的祝福語都一起打包帶到了國外。
他往心願牆上看了一眼,上面寫着一句祝福語——順遂無虞,皆得所願。
周溯覺得前半句挺好的,至於後半句
不重要了。
——全文完——
Tips:看好看的小說,就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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