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柳暗又花明 作者:未知 范铁舟回到家,把父亲去无锡访友的事情告诉了妻子。 张三娘气得咬紧了牙根,“我进你们范家门快十年了,从未听說你爹爹出门访友,這会儿宁儿考上学堂,要他掏钱了,他就去访友,他是什么意思?宁儿還是不是他的孙子?” 范铁舟无奈,只得安慰妻子道:“或许只是巧合,反正爹爹会回来,等爹爹回来后再问他要钱。” “哼!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现在我們急用钱,怎么办?” “要不然還是借吧!我去问水根叔借五贯钱。” 张三娘叹口气,“昨天我們忘记了,你租人家土地,要给押金的。” 范铁舟愣住了,這件事他還真给忘了,租田有规矩,租十押一,也就是租十亩地要押一贯钱,他打算租五十亩水田,那就要押五贯钱,如果再买牛,那就要十贯钱了。 “那就问水根叔借十贯钱!” 范铁舟一咬牙,“等宁儿阿公回来后,我就先把五贯钱還了。” 张三娘犹豫一下又道:“刚才王家二郎過来送了两袋米,我就把你想卖渔船的事情给他說了。” “他怎么說?” 张三娘脸上带着一种說不出的苦笑。 “那艘渔船他想要,但他家裡也沒钱,最多只能先给你五贯钱,明年再把另外一半给你,你說现在怎么办吧!” 范铁舟抱着头蹲了下来,自己东拼西凑,可就是凑不齐。 爹爹那五贯钱,還不知他肯不肯给呢!自己想做一点事情,怎么就這样艰难? 就在這时,外面传来范宁的声音,“這就是我家!” “呵呵,我沒有打扰吧!” 范铁舟和妻子对望一眼,范铁舟连忙起身走到门口,只见儿子领着一個衣着富贵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院门外。 “您是......”范铁舟迟疑着问道. 范宁笑着介绍道:“爹爹,這就是村裡的周员外,来我們家坐坐!” 范铁舟顿时有点手足无措,连忙摆手,“原来是周员外,失礼了,快快請进!” 周麟笑着点点头,“那就打扰了!” 他跟着范宁走进院子,只见院子裡堆满了各种食材,便笑道:“這么早就开始准备年货了?” 张三娘有些得意道:“這是我家宁儿考延英学堂得第一名,大家送的货礼!” 周麟惊讶地望着范宁,“少郎考延英学堂居然得第一,不错啊!” 范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只是临场发挥比较好,让员外见笑了。” “你不早說,让我失礼了!” 他想了想,便将手指上黄玉指环取下,递给范宁,“一点心意,祝贺你考上延英学堂。” 范铁舟连忙推却,太贵重了,他们不能收。 范宁却发现這只指环和赵学政送给自己的指环一模一样,便试探着问道:“周员外认识县裡的赵学政嗎?” “他是我恩师,我当然认识。” “那就对了,昨天赵学政也送我一只指环,和這個一样。” 周麟大笑,“那只指环和這個是一对,看来是天意啊!這只指环你必须收下了。” 范铁舟一头雾水,他也不好再推却,只得给妻子使個眼色,让她赶紧去烧茶。 张三娘却有点奇怪,臭小子有這么贵重的东西,自己居然不知道,他藏在哪裡了? 张三娘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回头再和他算帐。 她转身进屋烧茶去了。 周麟在院子裡坐下,范宁跑回屋取来三块太湖石,递给周麟,“员外,就是這三块石头!” 周麟接過太湖石,其中一块长约一尺的太湖石让他又惊又喜,真是七星望月,而且是天然形成的。 范铁舟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疑惑,把儿子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周员外喜歡收藏太湖石,他听說我有几块太湖石,便過来看看。” 范铁舟当然知道太湖石是名贵之石,他摇摇头道:“要大的太湖石才值钱,這种小石头,最多值几文钱。” 村裡经常有石贩子来收太湖石,這种小太湖石,他们也就几文钱或者十几文钱收走,以至于大家都以为小太湖石不值钱。 他话音刚落,周麟便笑道:“范少郎,這块七星望月卖给我,我给你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 范铁舟就像被雷公在头顶敲了一记,呆住了。 范宁笑嘻嘻道:“如果卖给镇裡奇石馆,不止一百两银子吧!” 周麟指着他摇摇头,“你這個小滑头,难道我還会骗你?我告诉你,奇石馆收你這块石头,就算你识货,他们也最多给你五贯钱,這就是它的市价,卖给我們這种藏石人,则叫收藏价。” “那奇石馆卖给您老人家多少?”范宁不甘心地问道。 周麟沒好气道:“若讨价還价,最多八十两银子,我给你一百两银子,是包括三块石头的价格,另外两块太湖石品相一般,倒是做雕刻的好材料。” 這时,范铁舟终于反应過来,连忙上前道:“這石头是我打渔时捞到的,送给孩子玩耍,员外喜歡就拿回去,不要提钱字。” “這不行!” 周麟摇头道:“你们不收钱,我也不会要,而且我說实话,這块石头也是在平江府才是這個价,若拿到京城去卖给王公贵族,价格還要翻上几倍,让我占這個便宜,我都不好意思了。” 范宁嘟囔一句,“既然你老觉得占便宜,那就再添点呗!” “闭嘴!” 范铁舟回头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心中着实恼火,自己儿子怎么象商人一样势利。 周麟笑着摆摆手,“你儿子可不是一般人,不要用寻常孩子的眼光看待他,他和我之间其实早有默契,范宁,对吧!” 范宁笑道:“先生和我三阿公也会讨价還价吧!” “那当然,上次我想买他的一块石头,我們讨价還价谈不拢,争得面红耳赤,差点打起来了。” 范铁舟虽然为人厚道,但毕竟還是普通渔民,他无法理解文人挚友之间那种讨价還价的乐趣。 连范仲淹也讨价還价,那他就沒话可說了,范铁舟只得挠挠头问道:“這三块石头我看都差不多,为什么這块贵重,那两块却不值钱?” “這就是懂石和不懂石的区别了。” 周麟对范宁道:“范宁,你去打一盆热水来,不要太烫!” 范宁答应一声,飞奔回屋,片刻端了一盆热水出来。 “你们看着!” 周麟试了试水温,便将七星望月石底部放进水中,只片刻,七個孔中雾气腾腾,很快便连为一体,就像云雾缠绕在山腰处一样。 范家父子吓了一跳,“怎么会這样!” 周麟笑道:“這就是上品太湖石的奇妙之处,经過千万年水波荡涤,历久侵蚀,内部早已有无数细孔相通,所以只要内部有水气,就会从一些较大的孔隙中出来,而且這块太湖石外形奇峻,面面玲珑,品相完好,是难得的精品,今天我可是收获大了。” 范宁轻轻叹息一声,“我可亏大了!” 周麟一把将范宁抓了過来,“臭小子,我虽然是石痴,可也不是傻瓜,若不是范公写信给我,让我关照你,我会让你进我家门?会用收藏价买你的石头?我最多给你五贯钱,小脑瓜清醒清醒吧!” 范铁舟着实有点难为情。 范宁却一点不作恼,依旧笑嘻嘻伸手道:“大丈夫一诺千金,怎么能耍赖,银子呢,我什么时候去取?” 周麟笑了起来,“难怪范公說你脸皮厚,果然有点境界了,放心吧!银子一两也少不了你的。” “什么银子?”张三娘端着茶水出来了。 周麟急着回去品石,起身道:“我先回去了,回头我让管家把银子送来。” 范家父子把周麟送出门,张三娘心中着急,却不好多问,只得跟在后面。 周麟又对范宁,“有時間就到我那裡去坐坐,我教你品石辨玉。” 范宁大喜,连忙躬身行一礼,“晚辈一定去!” 眼看着周员外走远,范铁舟叹口气,“宁儿,咱们不该要人家那么多钱。” “爹爹,如果他不想给,根本就不会报這個价,他自己都說了,到京城价格還要翻几倍,他不吃亏!” “可我還是觉得不厚道。” “爹爹,其实我已经很厚道了!” 范宁指着自己脸笑嘻嘻道:“和其他人相比,我這裡比谁都厚道。” “你這個厚脸皮的小家伙!”范铁舟被儿子逗乐,忍不住大笑起来。 身后,张三娘柳眉倒竖,“你们两個說完沒有?” 她双手一伸,快如闪电,一把揪住两只耳朵,“给我进来老实交代!” “娘子快放手!” “娘,你把我耳朵揪掉了!” 张三娘叉着腰凶巴巴问道:“快說,什么银子?” “娘,周员外买那块石头,开价一百两银子。” “多少?”张三娘尖叫一声。 范铁舟见娘子表情夸张,便笑道:“娘子,不過就一百两银子而已。” “而已?” 张三娘一脸冷笑地望着丈夫,范铁舟心中一阵发虚,“那個,這是宁儿的事情,与我无关。” 說完,他连忙转身溜之大吉了。 张三娘搂住儿子,脸上笑开了花,一百两银子啊!折算成钱就是十万文,家裡什么时候有過這么多钱。 “快给娘說說,你怎么认识周员外的?” “糟糕!” 范宁失声道:“我把正事给忘了!” 张三娘吓一跳,“什么事情忘记了?” 范宁懊恼地拍拍脑门,“我找周员外,是想让四叔接手小学塾,结果光想太湖石,把這件事忘记了。” “去!” 张三娘不屑地撇撇嘴,“那算什么正事,卖石头才是正事!” 這时,张三娘想起了那只黄玉戒指,她脸上堆起从未有過的笑容,柔声对儿子道:“乖宁儿,你是不是還藏有什么好东西,给娘看看,娘保证不要!” “我什么都沒有!” 范宁转身向自己屋裡逃去,他现在知道了,为什么爹爹身上总是一文钱都沒有。 张三娘见儿子沒上当,顿时大发雌威,“小兔崽子,赶紧把东西给娘交出来,否则,看娘怎么收拾你!” 這时,有人在敲院门,张三娘狠狠瞪儿子房间一眼,等会儿再收拾他。 她打开门,只见外面站着一個中年男子,手中拿着一只布袋。 “請问范宁在不在家?” “我是他母亲,你找我儿子有什么事?” 中年男子把口袋递给张三娘,“這是我家主人让我交给你们,一共一百两银子。” 中年管家行一礼,转身走了。 张三娘连忙关上院门,打开了袋子,裡面是白花花的十锭官银,每锭十两。 刚才只是說說而已,可现在,一百银子真真实实地捏在张三娘手中,她顿时感到口干舌燥,眼前一阵发晕,她无力地靠在大门上,只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 一百两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