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唐七
陆全也跟着陆飖歌,多看了那对母子几眼。
见那对母子快步走向县衙门前的沈清莲,才压低声音道:“這位夫人应该姓唐,她的夫君和你姨父是结义兄弟。”
能在這個时候,和沈氏站在一起的,大概也只有唐家的夫人。
陆飖歌心突地一跳:“唐七?”
陆全有些诧异地看向陆飖歌:“你也知道唐七?”
他虽然沒见過唐七,却也听過此人,为人豪爽仗义,和陈石磙十分要好。
唐家和陈家都是南阳人士,在当地也算富庶。要论起来,唐家比陈家還要族大根深一些。
只是唐七出生唐家旁支,从小就在市井中长大,与同样家世一般的陈石磙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见陆全问,陆飖歌也沒多想,只诚实地摇了摇头:“就是记得好像有這么個人,但是,并不记得他是什么样子。”
听她這么說,陆全转念一想又觉得沒什么奇怪的。
唐七和陈石磙好,两家又是邻居,小四听說過或者见過也不稀奇。
“這唐七,跟你姨父一起跑了,到现在都音讯全无。不過,唐家和陈家一直隔墙而住,一向亲如兄弟,你姨母和這唐七的夫人也是幼时的玩伴,关系一直不错。”
陆飖歌听陆全這么說,有些好奇地问道“那既然两人都跑了,为什么我姨母坐牢了,唐家婶子却沒有和我姨母一样坐牢呢?”
這事,陆全還是详细打听過的:“你姨父是亭长,人是你姨父放跑的,和人家唐七是沒有关系的。有的人說唐七是和你姨父一起跑了,也有人說是唐七和你姨父一起落草为寇去了,還有人說,這唐七是去京城做买卖去了,并沒有和陈石磙在一起。反正也沒人见過你姨父是和唐七一起走的,就是恰好你姨父跑了,這唐七也沒回来。這罪名,自然落不到人唐七的身上。”
父子俩說话的功夫,唐夫人已经领着儿子和沈清莲攀谈起来,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就看见沈清莲毫不犹豫地上了唐家的车。
唐锦明赶来的是一辆沒有棚子的牛车,车上垫着木板,铺着草席。两位夫人上了牛车盘腿而坐,唐锦明也不驾车,反而牵着牛车往城门处走。
见沈清莲跟着唐家母子走,陆全略微有些犹豫。
来都来了,要不要带小四去见一见這沈家姨母呢?
“爹。”
陆飖歌站起身,轻扯了陆全的衣襟一把,“這鱼再不卖,就要死光了。”
半桶的野鱼,放了一個多时辰,有几條已经翻了白肚,還有些也不大精神的样子。
再不卖出去,成了死鱼就真的卖不了几個铜钱了。
陆全今日来也不是卖鱼的,他领着陆飖歌看着沈清莲出狱,也算完成了一桩心事。
“不卖了,我們回吧,你娘……”
话還沒說完,就见陆飖歌抱着木桶“噔噔蹬”跑向牛车。
“夫人,你们买鱼不,這是早上刚从洪湖裡捞出来的鱼,還鲜活着呢。”
陆飖歌伸手从桶裡捞出一條活蹦乱跳的鱼高举過头顶,“你们看,大多都是活的,回去烧汤也好,用大酱烧也行。”
陆飖歌在来南阳前,小脸蛋上已经被邱氏细细地又抹了层锅底灰。
原本玉雪可爱的小姑娘,穿着粗布衣梳着总角,却因为黝黑的脸蛋,越发像乡下随处可见的傻小子一样。
唐夫人眉头微皱:“不要。”
這孩子和他爹在這边蹲了小半日了,一條鱼也沒卖不出,现在竟然敢跑出来叫卖,也不知道谁给他的胆子。
牵牛的唐锦明立刻转過来,伸手去拽陆飖歌的衣领:“小孩,远着些,小心撞到你。”
许是力气拽的有些大,抱在陆飖歌面前的水桶跟着一晃,桶裡半满的水倾倒出来些许,两條小鱼也跟着落在了地上。
“哎呀……”
唐锦明见自己闯了祸,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了头,俊脸不由一红,蹲身伸手就准备去捡小鱼。
沒料到,刚才還喊着夫人买鱼的孩童已经快快地蹲下,将掉落的两條小鱼捡起扔进了木桶。
“你這鱼怎么……”
還沒等唐锦明话說出来,陆飖歌已经抱着木桶欢快地跑向一旁呆滞的陆全:“爹,她们不要,我們换一家吧。”
“哎,你這小孩,我问你鱼怎么卖呢?”
唐锦明也不大,不過十六七岁,不過在称呼陆飖歌這么大的孩子一声小孩也不算什么。
陆飖歌回头冲着唐锦明一摆手:“不卖啦。”
“不卖啦?”
唐锦明有些奇怪,就连原本眼神淡漠的沈清莲,也将目光从虚空收回,看向蹦蹦跳跳跑向树荫下的孩童。
半旧的衣衫一看就是成人的衣服改的,上面针脚细密地打了好几個补丁。脚上的一双布鞋有些大,怕是家中姐姐穿不上留下的,跑起来的时候踩着地上噗嗤噗嗤地冒轻灰。
這样的孩童,在乡野随处可见。
可看着远去的背影,沈清莲油然升起莫名的熟悉感,可惜孩童是背对着她在跑,而面对着她的汉子一脸憨厚的笑,并不是认识的样子。
“明哥儿……”
沈清莲下意识地摸了摸袖袋,想說你去帮我把他的鱼买了。手摸了個空才想起,自己刚才牢狱裡出来,身上哪裡来的银钱买鱼。
真是可笑!
自己過得狼狈不堪,却看不得他人疾苦。
她這样的女人,就该被陈石磙所骗,从大家闺秀沦落到阶下囚的地步。
“怎么啦,姨母?”
唐锦明扭過头来的时候,沈清莲微微低垂下头,抬手将仔细将两侧衣袖上的皱褶扯极力扯平:“沒事,回吧。”
回吧,陈家欠她沈家的,她要一件一件讨回。
唐夫人见儿子不动,抬手在他额头一戳:“走吧,发什么呆呀。”
“哦,哦……”
看着父子俩提着木桶走向旁边的巷子,唐锦明收回目光,讪讪地挠了挠脑袋,冲着车上的两位妇人解释解释:“我原本還想买了他的鱼来着呢。”
那鱼看样子捞上来已经很久,再不卖就要全死光了。
死鱼和鲜鱼的价格還是差别很大的。
“买什么鱼呀,家裡還缺那几條野鱼?”
唐夫人沒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现在不该是早些回去嗎?
以沈清莲的性子,這三個多月的县牢,大概是她一生也不愿提起的噩梦。
還不早些回去让她梳洗梳洗卸下,买什么鱼。
這孩子,和他那糊涂爹一养,沒個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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