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八节 表态
沈斌歉意的指了指手机，站起身向门外走去。华龙刚郁闷的哼了一声，转過身继续整理周桂伦的材料。這可是他来苏省清查的第一仗，华龙刚必须要让這一炮在全国打响。周桂伦在文化界有一定的影响力，华龙刚明白這個案子不但要办的漂亮，還不能让别人挑出毛病。否则的话，他将引来众多的舌战笔伐。
沈斌来到门外，靠在走廊墙壁上左右看了看，按下了接听键。
“刘秘，不好意思，清查小组正在开会，让你久等了。”沈斌故作很忙的样子。
“沈斌，你现在可是位高权重，忙点是应该的。怎么样，回到南城之后苏省的老朋友们都很高兴吧。”刘暠显得极为熟略，或许是跟着孔庆辉時間长了，還带着一副领导关心下属的语气。
“還行，都是老哥们，见面叙叙旧。刘秘，我正在开会，你要沒什么事的话，咱们改天再聊。”沈斌口气上故意显得很冷淡。
“沈斌，那我就不耽搁你的時間了，有点小事想跟你說一下。是這样的，我~我弟弟的事我也是刚刚知道。這些年我光忙着工作，父母也管不了他，沒想到這家伙谈個对象還惹出這么大的麻烦。沈斌，刚才我已经骂過他了，针对王晓燕家的事我也很抱歉。不管怎么說，我弟弟也有间接责任。回头我让他去找你，咱哥俩也不是外人，你帮我教训教训這小子。该赔礼的赔礼，不管他有沒有骗人家的钱，既然王家說了，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该给的就给。沈斌，回头等你回京之后，我在好好感谢你。”
沈斌脸上露出一抹寒意，忍着怒气說道，“刘暠，就因为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沒有发火，想给你弟弟一個机会。他惹的可不是小麻烦，散布那些龌龊照片逼死人家女孩不說，還让人家父母在街坊邻居面前抬不起头。他的行为，最起码构成了名誉伤害，更何况還骗了人家一笔钱。刘暠，我来南城是为了工作，可沒空来替你管教弟弟。其他话我就不說了，看在咱俩以前的面子上，至于该怎么做，你看着办吧。”沈斌說完，毫不客气的挂断了电话。
沈斌跟刘暠之间并沒有什么深层交结，只不過看在他是孔庆辉秘书的份上关系還算可以。但要想仗势欺人，特别是欺负到自己人头上，沈斌绝对不会答应。官场之中都明白市委书记的大秘书，权利敢比组织部干部科长。更别說刘暠曾经是孔省长的大秘书，目前又是商业部部长办的主任秘书。孔庆辉一路水涨船高，刘暠的权利也跟着大涨。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搪，越是這样的人越不好惹。
其实這些官场负面因素沈斌心裡很清楚，如果不是牵扯到了王晓燕身上，他都懒得去過问。這种事在中国不是個例，权大于法几乎成了既定的事实。沈斌并非不想给刘暠面子，但人命关天的大事，居然让他弟弟来陪個笑脸就想完事，這也太不把他沈斌当回事了。
沈斌郁闷的返回办公室，看到华龙刚還在那裡敲敲打打，沈斌生气的喊了一嗓子。
“我說你有完沒完，信不信我這就给你全部刪除。”
华龙刚一愣，惊讶的转头看着沈斌，“怎么了這是？被人踩了尾巴根了，還是吃了枪药？”
“少在那冒充积极分子，過来跟你說個事。”沈斌生气的把手裡仍在了茶几上。
华龙刚苦笑了一声，“沈斌，我听說你在汉阳让人家给揍了，不会是憋到现在想发泄吧。”华龙刚调侃道。
沈斌脸色一黑，指着华龙刚說道，“我警告你别惹我，不然明天一早我让你华专员那张脸沒法出门。”
“好好好，算我怕了你，說吧，跟我商量什么事。”华龙刚端着茶杯从办公桌走了過来。
沈斌抬头看着华龙刚，认真的說道，“老华，我觉得這個周桂伦，应该保护一下。”
华龙刚一愣，“保护？不行，绝对不行。沈斌，中央三令五申要对這次煽风点火之人严肃处理。你看周桂伦前段時間发表的文章，绝对够的上反党言论。這种人要是不严肃处理，咱们清查工作還怎么开展。沈斌，周桂伦不但不能保，我還想用他来杀一儆百呢。”华龙刚放下茶杯，严肃的看着沈斌。
“他反個屁党，這种书呆子就是看不惯一些现象，借机发泄一下而已。老华，你可要想好了，我是为了你好。”沈斌說着拿出烟，扔给了华龙刚一支。
华龙刚奇怪的看着沈斌，“沈斌，你给我說实话，這是不是上面的意思？”
沈斌看了看华龙刚，故作深沉的說道，“老华，咱哥俩关系不错我才好心提醒你，如果换了别人，我都懒得說。你可能還沒发现，你要倒大霉了。”
华龙刚心中一震，吃惊的看着沈斌，“你~你什么意思？沈斌，這种玩笑可开不得，你必须给我說清楚。”
沈斌哼了一声，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下，我好好给你指点指点。”
华龙刚疑惑的坐了下来，沈斌抽了口烟，神秘的說道，“老华，你得罪人了知不知道。而且得罪的還不是一般人。”
“你小子别一惊一乍的，我在公安口干了這么多年，得罪的人多了。怎么，怕得罪人就不工作了。”华龙刚翻了翻白眼。
“你得罪的人再多，有一個人你绝对不能得罪。”
“谁？”华龙刚探着身问道。
“方浩然！”沈斌压着声音，故意把這三個字說的很重。
华龙刚脸色一变，“你是說，岭西的事~方主任记仇？”
“废话，你带着人荷枪实弹的软禁人家，這事搁在谁身上不记仇。”沈斌撇了撇嘴。
“可是~我那是奉命行事，在岭西的时候我就跟方主任和岳书记赔過不是了。”华龙刚不解的看着沈斌。
沈斌冷哼了一声，“老华，回北京之后，你去過方浩然那裡嗎？”
华龙刚一怔，摇了摇头，“那时候情况這么敏感，我哪能過去。”
“還是啊，人家等着你上门，结果你沒去，你這叫沒抓住机会。我给你說老华，在北京那种地方，眼裡不能光盯着一個领导。就算有韩波罩着你，他方浩然真要是狠了心想找你麻烦，你觉得韩波会因为你一個小小的厅级干部，跟整個安系翻脸嗎？”沈斌歪着脑袋看着华龙刚，心說吓不尿你。
华龙刚浑身一震，不禁打了一個激灵。在岭西调任北京之前他就听人說過，到了北京千万要小心谨慎，不定踩了谁的脚面子，人家背后就有棵大树。现在倒好，给韩波递了投名状，却彻底得罪了方浩然。
华龙刚被沈斌這番假模假式的话吓的真不轻，赶紧低声恭敬的问道，“沈斌兄弟，我知道你跟方主任关系好，您看~這事该怎么弥补？說实话，咱都是听差的，犯不着跟领导对着干。要不是上面有命令，我哪敢软禁方主任。”
“老华，刚才我說什么来着？周桂伦這人不能动，他是老方的发小。你在岭西干的那事老方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来苏省再动他的铁哥们，這是逼着人家发飙。”沈斌意味深长的說道。
华龙刚一愣，“可是，中央三令五申~！”
沈斌打断道，“别老拿中央当回事，不就是我老岳在会议上嘚吧了几句，還真当圣旨了。我在家的时候他天天嘚吧，要认真起来我還不得累死。老华，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這個道理你不懂嗎？屡战屡败，和屡败屡战，這种文字游戏谁都会玩，前者就要受到军法处置，后者却显示了不屈不挠的勇敢精神。当年我在秘书处的时候，那帮家伙天天就研究這些。老华，好好动动脑子，周桂伦的事你要是帮着摆平，老方那边绝对会既往不咎。是死是活你自己选，如果你觉得韩波能为了你不惜一拼，那就当我什么都沒說。”沈斌双手一摊，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
华龙刚听的脑袋都大了，這還有的选嗎？方浩然动动手指头都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沈斌，你小子不会是吓唬我的吧？来之前的清查大会上方主任可是表過态度的，我要這么做，到时候上面追究起来，那可是渎职行为。”华龙刚谨慎的說道。
“追究？谁来追究。我說你老华是真傻還是装傻？知道韩波为何让我跟着你，你還真以为是替我抗责任的？我呸，他是想让我替你当挡箭牌的。你也不想想，清查工作组的三位大员，瞿辉是我哥们，老方是我哥们，韩波也算是我哥们。再往上說，总理是我岳父，你說還有谁敢来追究咱们這支队伍的责任。”沈斌不可一世的說道。
华龙刚疑惑的吸了口烟，要从关系上讲，沈斌這家伙還真算是老牛逼了。但华龙刚总觉得哪裡有点不对劲，一時間又抓不到点子上。
华龙刚本来還想挑灯夜战，为自己苏省第一炮清查打开局面。沒成想被沈斌连黑带吓，弄的心裡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沈斌沒有再多說什么，他相信华龙刚不敢打电话向韩波請示。周桂伦的案子牵扯到了方浩然，华龙刚去請示韩波，這不等于找骂嗎。
次日上午，华龙刚来到了沈斌的办公室。看到华龙刚眼圈发黑，沈斌心說看来這家伙真当回事了，估计是一宿未睡。
华龙刚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出的文件资料，扔给了沈斌，“你先看看這個，昨晚我重新整理了一下。沈斌，我觉得周桂伦的事要是不处理，上面恐怕也不会愿意。但是处理重了，某些领导也饶不了咱们。所以，還是折中一下，你觉得怎么样？”华龙刚請示的看着沈斌。
沈斌拿過材料，翻過前面那些事实依据，只看最后的清查组建议一栏。按照中央清查巡视组的规定，清查人员并沒有执法权，针对重大违纪行为可以向不同执法机构建议停职双规等程序。虽說是建议，但基本等同是命令。不過這個建议，不但需要巡视专员签字，更要有主管领导签字才能生效。
沈斌看到上面的处理建议是，党内警告处分一次，以及调离苏省党报总編輯职务。
沈斌满意的点了点头，“老华，還是你有心计，這样一来两边都能說的過去。不過，韩波部长要是追问起来，你怎么办？”
华龙刚苦笑了一下，“還能怎么办，就說周桂林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态度很诚恳。不過有件事需要你去办，必须让那個周桂伦闭嘴。否则咱们這边刚帮他說了好话，他那边又整出一篇什么评论，那咱這张脸就等着挨抽吧。”
沈斌想了想，答应道，“行，這事我来办。這两天我忙点私事，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准备带着工作组进入市法院。”
华龙刚眉头微微一皱，“怎么，那边有人得罪了你？”
“還不好說，反正咱们清查任务中也包含渎职调查，到时候再說吧。”
华龙刚笑了笑，“你這家伙就折腾吧，反正折腾出事来，别往我身上推就行。我和你不能比，咱得小心行事。”
沈斌把资料扔给了华龙刚，“少拿我开涮，咱俩是一條绳上的蚂蚱。”
两個人正聊着，办公室房门梆梆一响，有人在外面敲门。
“請进！”沈斌喊了一声。
房门一开，一名高個男子走了进来。
沈斌眼睛一亮，“吆喝，魏宪民？我說老魏，你怎么才来。”沈斌高兴的迎了上去。
两個人握了握手，魏宪民又给华龙刚打了声招呼。华龙刚知道魏宪民在岭西跟沈斌都是秘书二室的同事，倒也比较客气。
“沈主任，我是昨晚刚到南城。本来丁秘书长過来的时候我就要跟着一起来，谁知岭西那边還有些工作沒完成，耽搁了一段時間。”魏宪民看着沈斌微笑着說道。
沈斌早就听說魏宪民要来南城，但是這两次都沒见到他，還以为這家伙不来了呢。
“老魏，如果我沒记错的话，在岭西你就是正科级秘书，這回老丁准备给你怎么安排？不会還是秘书吧。”沈斌笑着问道。
魏宪民看了看华龙刚，略带谦逊的說道，“我今天已经报道了，是组织部干部科，暂时主持工作。”
沈斌眼神一亮，“吆喝，南城的干部科长最低也是副处，行啊老魏，那你可得請客。”
华龙刚也跟着說道，“干部科科长可不一般，各区县一二把手，都需要经過干部科考察通過才能任命。魏秘书，哦不，魏科长，肯定是韩部长打了招呼吧。”
沈斌一撇嘴，“還用得着韩波，疯子打個招呼，就能照顾一下原来這帮老弟兄。老魏，中午我請客，算是给你接风。对了老魏，黄玲李希還有袁勇那几個都好吧？”
“沈主任，他们都很挂念您。特别是老袁，說是你一走沒人替他开车了。”魏宪民笑了笑，接着說道，“中午我真沒時間，丁书记有安排。沈主任，华局长，晚上你们有空的话，咱们聚一聚。”
不待华龙刚开口，沈斌爽朗的說道，“沒問題，晚上我叫上南城几個哥们，以后在這裡有什么事就找他们。”
魏宪民刚刚报道，還有很多事等着他办。虽說跟沈斌同在一個办公大楼，魏宪民也不便在這裡待的太久。
沈斌热情的把魏宪民送到门外，魏宪民拉着沈斌的手悄悄說道，“沈主任，我晚我去丁书记家，他說今天上午常委会要研究汉阳县长和西区主管的人选。以后干部处這边有什么需要，您尽管给我說。”
沈斌微微一笑，“老魏，不愧是干秘书出身，人未到情报摸得很准。以后在干部考察推薦上，你可要照顾照顾我那些哥们。”
“那還用說，必须的。我先去给部裡几位领导打個招呼，咱们晚上再聊。”魏宪民与沈斌告辞，向电梯走去。
沈斌這才知道丁凡新今天就要研究汉阳县长和西区的人选。沈斌有点担心，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反对。沈斌不担心别人，還真怕范文章出面，带头阻止王晓燕的接任。
南城市委常委楼会议室裡，今天的气氛有点特别。在以往的会议上，丁凡新提出来的事情，范文章多多少少会提出一些不同意见。但是今天，范文章仿佛吃了哑药一般，居然一直沒有开口发表任何意见。
常委会临结束前，丁凡新才提出了汉阳县长人选問題。当丁凡新提议由冯晓接任汉阳县长一职的时候，反应最大的莫過于汉阳县委书记王佐。虽說昨天上午沈斌已经提前给他透了信，但王佐怎么也不会想到冯晓居然接的是正职。
冯晓是沈斌的嫡系，又是韩波部长接见過的干部，对他的破格任用常委大员们到沒什么太大的反应。但是，当丁凡新提议由王晓燕接替冯晓西区的职务，立即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我反对！”高新区主任刘春明，第一個站出来提出不同意见。高新区是他的管辖范围，自从得知冯晓要调走的消息，刘春明就斟酌好了人选。现在丁凡新要插上一脚，刘春明当然不会同意。
丁凡新一改往日严肃的表情，面带平静的微笑看着刘春明，“春明主任，即便你反对，那就說說你的意见吧。”丁凡新靠在椅子上，他巴不得有人反对，甚至通不過才好。
刘春明先看了一眼低头品茶的范文章，高声說道，“同志们，大家也知道西区這几年一直是相对独立的小特区。一开始建设的时候，這种模式对发展非常有利。但是随着高新区逐步稳定，小特区的职权已经制约了高新区的快速发展。本来我們高新区就准备进行改革，现在正好冯晓主任调任汉阳，何不借這個机会把权利统一起来，便于以后的管理。另外，针对丁书记提议的人选，我觉得有点不妥。王晓燕同志一直主管着西区财务，对行政工作并不熟悉。面对這么一大摊子，沒有個稳重的干部压阵肯定不行。我觉得，任原野同志非常合适兼任這個位置。希望丁书记和在座的常委领导，能够考虑我們高新区的推薦。”
刘春玲說完，政协主席吴克农跟着說道，“丁书记，高新区有自己的推薦权，我觉得還是听一听他们的意见为好。在西区的人选方面，我支持春明同志。”
朱长青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吴克农，心說老吴今天這是怎么了，居然抢在范文章前面否定丁凡新的提议。看样子，這個任原野走了不少关系。
丁凡新目光看向了范文章，他觉得有点奇怪，今天老范怎么不說话了，他可是众人的指示灯。
“范主任，您对這事有什么看法？”丁凡新主动把事情推给了范文章。
范文章放下茶杯，目光深邃的看了刘春明一眼，這才转头看向丁凡新。
“丁书记，我觉得你的提议很好，王晓燕同志有能力胜任這项工作。我附议！”
范文章的话音一落，会场上大多数常委不禁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特别是刘春明，他沒想到老主任范文章，居然支持丁凡新。
朱长青看了看宣传部长，统战部长，以及常务副市长等人，這些人都是方系干部，都在观望着他的举动。朱长青举起了右手，高声說道。
“我也赞成丁书记的提议！”
“赞成！”
“附议！”
“支持丁书记的提议~！”
朱长青的举手表态，立刻让不少方系常务纷纷跟着附议。刘春明彻底傻了，平时這些联手反对的战线同盟，怎么忽然之间转了风向。特别是范文章的举动，让刘春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丁凡新看着众大员的表情，他知道与沈斌的政治交易，开始生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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