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陆缜虽然說无比焦心,但好歹還残存了几分理智,知道這时候有人上门绝非寻常:“让她进来。”
来人趁着夜色悄悄被請了进来,从头到脚都被黑衣裹得严严实实,就连头上都戴了挂着黑纱帷帽。
她见到陆缜這才把帷帽摘下来,恭敬地福了福身:“陆提督。”
陆缜隐约记着在哪裡见過她,想了想才记起她是那位滇南王世子身边的侍妾,他问道:“你有何事?”
秀娘柔柔一笑:“夫人失踪,提督最近不是在焦心找寻嗎?
我或许可以帮上提督一二。”
陆缜眯了眯眼:“她果然被你们木世子的人带走了?”
他想到木起笙在外的名声,第一感觉不是难堪,而是先松了口气,木起笙性好美色,四宝那样的颜色,他会把人带回去也属正常,不管他……至少四宝暂时不会有性命之虞。
但若是四宝执意不从,木起笙万一恼羞成怒……他的心又不仅提了提,深吸了口气,强压住心思。
秀娘暗自纳罕他查的如此迅速,让她失了大半先机,不過還是定了定神,低声道:“正是,不過督主有所不知,自打上回我們世子见到夫人美貌,心裡就一直念念不忘,這回捡到夫人也并非偶然……”
陆缜面色已经有几分狰狞:“這些废话不用再說,你只說她现在在哪?
!”
秀娘勉强应了個是:“曾经在山林裡建過一所逍遥宅,专门用来放置那些他强夺来的女子,供他受用,不過宅子的位置隐秘,若是沒有人带路,就怕提督十天半個月也找不着,到时夫人……”
她笑了笑:“只怕就险了。”
陆缜眼裡透着几分阴狠:“就算你不想說,东厂有的是法子能让你开口。”
秀娘被他的目光惊的身子微颤,不過仍是道:“我不過一介弱女子,自然熬不過东厂酷刑,只要提督想知道,我這就可以告诉您,不過只是想要您的一個承诺罢了。”
陆缜漠然道:“告诉我她人在何处。”
秀娘见他分毫不为所动,咬了咬牙,干脆直接把地方說了出来,又急急道:“我們世子色迷心窍,轻易不会放人的,那大宅又在荒野,易守难攻,您必然要带人上门强行要人,我只求您杀尽他身边人,把他一個留给我便成!”
陆缜根本沒功夫听她胡言乱语,见她报出住处,本想直接命人把她扣下的,就听她大声道:“督主,我在木府也待了许多年,手头有不少能用的人手,可以和督主裡应外合,事半功倍,您若是不信,可以派几個顶尖的好手假扮成我的随从跟在我身边。”
陆缜冷眼看她:“你跟木起笙有仇?”
秀娘柔顺地笑了笑:“沒有,只是我忍了這么些年,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
四宝這两天一直在琢磨脱身的法子,可惜木起笙在她门外加派了两队巡逻的人手,别說人了,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而且她還着意打听過,這宅子真就建在了荒郊野岭,她就算跑出去了也找不着回城的路,简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秀娘倒是個可以入手的逃脱法门,偏偏她這两日都不曾過来,她愁的头发都快掉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木起笙這两日沒過来,倒是他豢养的几個姬妾抽空過来瞧了四宝几眼,一见之下酸的都要冒泡了,抽空過来說些阴阳怪气的话,說木起笙对枕边人素来不错,她抱着贞节牌坊不放真是蠢透了云云。
四宝莫名觉着有点可悲,這些女子有不少都是受到木起笙抢夺迫害才从了他,现在受害人变成施害人,巴不得拉着所有清白女子跟她们一起下水,让人实在同情不起来。
木起笙這人虽說仇女,但是对沒到手的美人還算是怜香惜玉,衣食住行都给四宝安排妥当了,只是她在木世子府不敢吃不敢喝,饿的眼冒金星,還是這回来送饭的下人,当着她的面试饭试菜,她见无事之后才敢动筷子。
只是沒想到她才吃完饭,木起笙就打扮的人模人样的過来了,身后還跟了两個身高体壮的婆子。
他平生阅美无数,但从来沒有那個女人像四宝這么让人……叹为观止的,陆缜還真是重口味啊!如果被强夺来的女子在床上不哭不闹還能抽空用市井言语恶心他,那他把人强抢過来還有什么意义?
再說四宝身上還有些淤青伤痕正在涂药,這倒不是他怜香惜玉,只是担心在欢好的时候见到无暇玉人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实在是有些倒胃口。
他喝了两日闷酒终于缓了過来,又琢磨出一個法子,他虽然不知道四宝到底是太监還是真女人,却可以让有经验的嬷嬷過来验身,未免他亲眼见到太监的下半身,以后留下心理阴影,若四宝是女人,那正好可以成了好事。
四宝放下筷子挑眉道:“木世子看来是想试试了?”
木起笙知道跟她做口舌之争只有输的份,看了眼那两個婆子,婆子会意,立刻上来要把四宝拖按到床上,他在原地踌躇片刻,還是起身往外间走了出去。
四宝给吓了一跳,慌忙要挣扎:“你们干什么?
!”
其中一個方面阔口的婆子笑了笑:“夫人别怕,咱们只是想给你验一验身子罢了。”
那婆子說完就撩起她衣裳下摆要解她衣服,四宝一下子炸了,用脑袋撞着按住她双手的婆子把她撞开,一脚踹在那要脱她裤子的婆子脸上:“老虔婆,滚开!不然要你好看!”
两個婆子见四宝细皮嫩肉的,也沒想過她有多大力气,所以沒敢下死劲儿,沒留神被她一脚踹了個正着,两人齐齐倒在地上。
四宝在宫裡也沒少干活,趁机一下子跳起来,揪住其中一個婆子的头发正正反反扇了十好几個耳光,厉声问道:“谁准你们给爷爷我验身的!你们也配!?”
另一個婆子想来帮忙,被她转头一口咬在手上,转眼手掌都冒出血来了,四宝呸呸吐了两声血吐沫。
婆子沒想到她下手這么狠,一贯是只有她们仗势欺人的份儿,沒想到也有被修理的死去活来的一天,两颊被扇的红肿,眼泪都被扇出来了,眼看着四宝一言不合就要插瞎她们狗眼的架势,两人被吓得慌忙倒退了几步。
四宝正要趁机跑出去,木起笙已经听到动静,带着人绕了进来,见屋裡一片狼藉,沉声叱骂道:“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们干什么吃的?
!”
婆子捂着脸惊恐地看了四宝一眼,這他妈哪裡是小野猫,這根本就是大型食肉动物!
她捂着脸含着泪颤声道:“回世子的话,這位,這位姑娘力气太大,咱们按不住啊。”
女人能有這么大力道嗎?
木起笙心裡难免有些迟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再叫些人手過来,把我匣子裡的药拿出来。”
四宝心头一慌,转眼五六個粗使婆子就把她按的死死的,這回她可真是动弹不得了,那個被她扇過巴掌的婆子取出药粉来冲好,强行捏着她的下巴给灌了进去。
她還记恨着方才被四宝打的那几巴掌,灌药的时候格外粗暴,四宝只觉得下巴都快被人掐断了,鼻腔裡都灌进了不少下了药的羹汤,又是咳嗽又是拼命甩头,难受的眼泪流下几串。
她一开始還以为是春药之类的东西,等被灌进去小半之后,才觉着浑身无力,手指软绵绵的不听自己使唤,被扔在床上再也动弹不得。
木起笙不喜用春药,他觉着用了春药之后,那些良家女子不再挣扎反抗,只是一味逢迎又有什么乐趣?
那還不如去青楼楚馆裡找娼妓粉头呢
婆子冷笑了几声,犹豫片刻,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脸颊,又看着四宝狠厉的眼神,终究沒敢再脱裤子,只上下摸了摸,又摸了摸骨头,转身出去跟木起笙道:“回禀世子,她确是個姑娘无误。”
木起笙大喜過望,又难免暗暗啧啧,這种女人当真是奇葩了,若不是一张貌美无双的脸,那般性子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他整了整衣袍转进裡间,见四宝一脸愤愤却动弹不得,唇边笑意更深,倒還真有些风流倜傥的模样:“夫人骗得我好苦啊。”
四宝啐他:“女人一样能让你下不了床!”
木起笙:“……”
他表情都狰狞起来,强行捏住四宝细腻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你嘴巴倒是硬,等会入了榻,看你還硬不硬的起来。”
他见着這张脸,心情总算舒畅不少,說完有些暧昧地笑了笑:“听說太监虽然沒了那离,但调理人的法子也不少,不知道夫人被陆提督调教的如何了?
比秦淮画舫裡的姑娘们又如何?”
四宝给恶心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勉强想躲却躲不开,木起笙见她挣扎,越发兴奋,伸手按在她肩头:“夫人现在就不要急着动了,省下些力气来,等会儿再动也不迟。”
他在她腮边轻轻嗅了嗅,觉得一股甜香让人无比上瘾,心裡的嫌弃之心顿去。
他一边扯着衣袍,一边伸手在她两瓣粉唇上摸了摸,笑的越发暧昧。
四宝浑身上下只有嘴巴還有些力气,一张嘴在他手上重重咬了一口,险些沒咬下他一块肉来,同时心裡发急地暗暗蓄力,只要他敢近身,她就咬住他喉咙,奋力重伤他,想法子用他胁迫府裡的护卫开门放她出去。
木起笙虎口被咬出深深的齿痕,他勃然变色,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突然就听见屋外传来奔走的惊呼声,后院亮起了冲天的火光。
木起笙在继续招呼美人和個人安危之间犹豫片刻,最终還是选了個人安危,恨恨地穿好衣裳,一脚踹开门走了出去,临走之前還扭头吩咐几個侍从:“把人给爷看牢了,若是人沒了,我拿你们是问!”
……
陆缜自不会轻信秀娘,一边命人跟着她,一边带着人马往她报的地方赶,果然就见荒无人烟的郊野裡,一座防守严密的宅子静静矗立着。
他的心绪沒有因此放松多少,仍是忍不住设想着种种最坏场景,倘若四宝不从他一怒之下杀人了怎么办?
假如木起笙被逼得狗急跳墙伤了她怎么办?
陆缜从来沒有這种软肋被人拿捏到手裡的感觉,手心都沁出汗来,嘴唇不由自主地抿紧了。
他勉强定了定神,正要带着几個顶尖的好手悄悄潜进去先探查一番,或者放火闹点乱子出来,好让木起笙无暇分神旁顾。
他正要动手就见宅院的角门开了一侧,有個管事打扮的人就已经悄悄走了出来,左顾右盼着。
陆缜眯了眯眼,趁他往這边走的时候,猝不及防命人把他拖到一丛灌木裡,他慌忙摆手:“督主饶命,督主饶命,我是秀姨娘派来的!”
陆缜這才命人松开他,他急忙道:“我們秀姨娘已经想法子在后院放了把火,现在人都往后院去了,我是来引各位进去的。”
陆缜抬眼瞧了瞧,果然见木府有一处冒起了浓烟,火势应该不小,那個秀娘還真是個敢想敢做的疯子。
不過此时是大好的机会,他敲晕了那管事扔到一边,带着人直接从角门冲了进去,木府虽然防守严密,奈何内裡先出了乱子,转眼就被东厂的番子门攻破了。
秀娘不光告诉了他木府的地点,甚至還告诉了他四宝如今被藏匿在了何处,他命成安带着人抵挡木府护卫,自己带人去秀娘說的地方找四宝。
他临走之前吩咐了句:“一切以四宝的安危为上,但若是抓住木起笙也不用留情,把他带回东厂好生招呼着!”
木起笙藏人的地方虽然隐秘,但也架不住有秀娘這個对府邸事事通晓的内奸,陆缜一路就寻摸到了后宅的一处,就见门口站着個样貌艳丽的女子,她不知木府已被人攻陷,只当是寻常走水,還有闲工夫阴阳怪气地唾骂:“……明明是個让太监玩過的婊子,真以为自己是清白处子啊?
!装什么贞洁烈妇?
玩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给谁看呢?
!想抬身价也不是這么個抬法儿,仔细把世子惹急了你什么都捞不着!”
陆缜听完已经是一脸狠绝,二档头见机极快,上前敲碎了那姬妾满嘴的牙,让她再也說不出话来。
陆缜冷冷道:“太监玩過?
东厂裡沒有对食的太监多的是,送给底下人让他们分着用。”
二档头知道他說的是气头上的话,冷冷地笑道:“這样的货色,就是东厂的弟兄们也不稀罕。”
手下干脆利落地抹了脖子。
陆缜果然沒有多言,一抬步匆匆走了进去。
四宝不光被人下了药,手脚還被人捆了個结实,听见木起笙的姬妾又在外找事,正要骂回去,门口突然就沒了动静,她正在暗自纳闷,就见一道颀长的身影迈了进来,她還沒有所反应,身上的绳索就断裂开来,人被搂进一個干净清冽的怀抱裡,隔绝了木府无处不在的甜腻味道。
四宝张了张嘴,有些不确定地道:“陆缜?”
终于等到一直想见的人了,她想到這几天的担惊受怕,眼泪扑簌扑簌落了下来,脸颊在他前襟蹭了蹭,似乎這样才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陆缜恨不得把她揉碎了融进骨血裡,听见這一声唤這几日强压住的焦心终于决了堤,手臂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半晌才缓缓松开:“是我。”
他微微错开身子,见她两边嘴角和贝齿上都沾染了不少血迹,猛地变了脸色,抬手轻轻抚過她嘴角,语调却是截然相反的冷冽肃杀:“他们打你了?
是谁干的?”
四宝怔了怔,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随即又呸呸两声:“這不是我的,是府裡婆子和那姓木的的。”
陆缜趁她說话的功夫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见她完好无损心裡先是一松,听她說完又提了起来,轻轻握住他的手:“你咬他了,然后呢?
他有沒有伤着你?”
四宝道:“他今天想……的时候,被我咬了一下,不過刚才后院突然起了火,他就跑出去查看火情去了。”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過来:“火是你放的?”
陆缜点了点头,她的话在脑子裡過了一遍,他微微错愕:“他今日才……碰你?”
并不怪他诧异,自打他查出是木起笙做的,就沒想過四宝在他手裡還能保持完璧,但贞洁這事跟她的安危比根本不值一提,他只求她能平安回到自己身边就感谢上天了。
四宝眨了眨婆娑的泪眼,想到那日跟木起笙說的话,有些心虚地看了陆缜一眼,脸色僵了僵才道:“是……啊。”
陆缜以为木起笙对四宝做了什么令她难堪的事,沒想到实情压根是反過来的,于是忙把她搂到怀裡:“你人沒事就好,旁的都不重要,别再想這些事了,以后都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四宝脸上更加精彩,趴在他肩头支支吾吾:“……对,有你呢。”
……
木起笙瘫着手脚坐在一辆破败的马车上,他這辈子头回体会到什么叫绝望。
如果說陆缜的报复让他慌乱,接下来发生的事儿才让他真正觉得惊恐。
身边的秀娘不知道从哪裡摸出一根肉干條来,撕下一條喂到他嘴裡:“您先吃点干粮垫垫,回头等到了地方我再给您做点好的。”
木起笙惊惧地看了這女人一眼,就在他被东厂番子打伤孤立无援的时候,這女人带着人救了他,他還沒来得及松口气,她却反手挑断了他的手脚筋,又砸断了他的左右手,让他生生变成一個废人。
秀娘柔柔地道:“您为什么這样看着我?”
木起笙嘶哑着声音问道:“陆缜……是你带来的?
你這個疯妇!心如蛇蝎,你……”
秀娘一指压在他唇上,轻轻笑道:“我做的可不光是這些,自打我见着提督夫人容貌起,我就开始筹谋這一刻了,桩桩件件都是我有意安排的,不過发展的這么顺,确实在我意料之外。”
事情发展的太顺,她反而有些束手束脚的,若不是四宝那番话,她也不能下定决心。
他一张嘴把她的手指咬出了血,她也不以为意,慢慢地抽出手指,揽住他的脖子躺在他怀裡,声音恍如梦呓:“咱们两個人在一起不好嗎?
我会一心一意地伺候您服侍您,跳舞给您看,您在旁边为我弹琴作画,這样的神仙日子哪裡不好?”
木起笙自己性好渔色,尤其爱折辱良家妇女,本就不能算正常人,但见秀娘如此癫狂,心裡還是忍不住生出惧意,威胁道:“我可是堂堂王府世子,只要失踪的消息一旦传出,滇南王府必然会派人找寻,你不可能关我一辈子的!若我一朝得救,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又想到自己以后就算被接回去诊治,手脚估计也要落下残疾,心裡更是深恨秀娘。
“我从沒想能关您一辈子,我也沒那么大能耐,有這一阵子我這辈子便足够了。”
秀娘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从抽屉裡抽出一只药瓶,柔柔道:“這是从您那一匣子好药裡取出来的,只要有人找来,咱们就一起吃下這毒药,到地府還能做一对儿快活夫妻。”
木起笙眼裡满是惊恐绝望,嘴唇颤抖,眼神一如当初被他抢夺過来的女子。
秀娘還想說话,忽然马车重重一绊,两人差点沒栽出马车。
她掀开车帘,就见马车外横着车夫的尸首,前面不远处站着一個锋利又漂亮,如同出鞘宝剑一般的年轻人。
年轻人屈指弹了弹刀锋:“不用等以后,這就成全你们。”
七八天后,滇南王府的人终于找到他们世子的尸首,世子有些腐败的面目上依稀可见惊恐悔恨无助杂糅的表情,他身边依偎着一位女尸,女尸倒是嘴角含笑,很是安详。
同一時間,谢乔川在杀了木起笙和秀娘之后,也踏上了返京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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