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惊喜 作者:未知 洗漱罢,满怀心忧的春姨一勺一勺的喂着林宁用了早饭。 林宁两世为人的心理年纪,原本是受不住這样被当做孩子般照顾的。 只是春姨温婉而坚决的姿态,又让他无法拒绝。 “這龙血米是我特意和五娘要来的,最补身子,宁儿多吃点……” 龙血米比寻常米粒长一倍,通体殷红晶莹,嗅之有异香扑鼻。 林宁从林小宁的记忆中得知,在這個世上,龙血米比黄金更有价值。 非正规渠道,等重量的龙血米,甚至比等量的黄金更贵。 因为這世间习武的二流高手,想要更进一步,就必要食龙血米调养精血,這是林宁前世读武俠小說,从未听說過的。 就算寻常武人,若能食龙血米,对于固本培元强筋健骨,也极有好处。 可以說,龙血米是成为一流高手的必要條件之一,不可或缺! 只是這龙血米的培育,只有秦、楚、齐三大王朝才能掌握。 除了這三家外,其他势力谁敢插手此道,都会被三大王朝合力剿灭。 不過也得益于此,天下方不忧“侠以武乱禁”。 但是如青云寨這样的黑大户们,想要存活壮大,就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一年到头来用血汗性命猎到手的财货,基本上都给了别人,以换取昂贵的龙血米。 可若不想被人欺辱,不被人随手剿灭,就一定要保证强大武力,也就必不可少龙血米。 林龙、田虎這样的一流高手,說到底還是为了這龙血米而亡。 “春姨,我连三流高手都算不上,以后不必去要龙血米了,吃了都浪费,而且還容易流鼻血……” 脑海中将這龙血米的来龙去脉過了一遭后,林宁一边感叹造物之神奇,一边同春姨說道。 春姨不理這话茬,只问:“吃了這粥,你身子可觉得好些了?” 林宁笑道:“哪有這样快……就觉得肚子裡热乎乎的。” 春姨宠溺的看着林宁,道:“热乎乎的就好,你身子好的快,一会儿再让安郎中来给你瞧瞧……”见林宁還要說甚,春姨道:“不是我不体谅五娘,不知她的辛劳。只是這山寨原是林家的,是大当家的,你是大当家唯一的儿子。什么时候,都不能让人忘了這個!” 林宁:“……” 不想此中有深意,小瞧人了。 春姨见說服了林宁,温婉一笑,道:“宁儿你好生养身子便是,其他的不必思量太多。一会儿我给你拿些书過来,你看着解闷儿……你爹留给你的武功秘籍,你也多看看哪。但凡学得一成,也不至于伤成這般,是不是?可惜到底還是晚了些……” 待林宁吃罢,春姨用帕子替他擦拭了嘴角,又掩好被角,方收拾了碗筷离去。 …… 旬日之后。 山寨议事厅,聚义堂。 大当家田五娘正襟端坐在正中虎皮大椅上,面无悲喜,沉默寡言。 堂上亦寂静无声。 這一年多来,其用铁血辣手积攒下的威势,让人们敬畏之余,已忽略了她的年岁,和那眉眼如画的容颜。 堂上分列两排交椅,坐着其他几位当家人。 大堂正中,却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苍头,他倒不是山寨当家的,而是山寨大总管。 林宁祖父为山寨之主时,這姓孙的老苍头便管着山寨裡的杂事。 到今天,已经有五十多年了。 兢兢业业,从未出過岔子,因此颇受山寨众人尊重。 老苍头虽非当家的,但山寨上下都称其一声孙伯。 孙伯身边,站着的则是默默流泪的春姨。 盏茶功夫后,许是耐不住春姨的“流泪神功”,孙伯叹息一声,作难道:“春丫头,就是当着几位当家的面,老头子還是不能再应你了。說起来你也是寨中老人了,当知道山寨裡龙血米来之不易,一年统共也就那么百来斤,如今才六月呐,一年刚過一半,库房裡的存货就消耗了六成半了!关键是宁哥儿他又习武不成,却常年吃這等天地奇珍,按理說吃了這么些,堆也堆出一個一流高手来了,可宁哥儿吃了那么多连点反应也无,何苦来哉?大当家的他们,不容易啊……” 春姨闻言,愈发泪如雨下,道:“孙伯,宁儿可是老大当家和夫人唯一的骨血。他被伤成那般,吃着龙血米才将将维持住伤势,若无龙血米将养身子骨,万一有個好歹,我就是现在死了,也沒脸见老大当家的和夫人……” “你這……” 孙老苍头被春姨之言气的說不出话来。 若果真林宁危在旦夕,或是重伤在身,必须要龙血米吊命,他這糟老头子不会做個吝啬鬼守财奴的。 可林宁的身子骨分明都已经快养的大好了,那样珍贵的龙血米连吃了十天,就是几任大当家的都沒這样奢侈過,哪裡還能继续浪费那样珍贵的东西! 龙血米說是龙血浇灌的,可那分明是山寨众人,用血汗浇灌出来的。 一年来四处劫道,受多少伤流多少血,甚至送掉多少性命,到头来才能在黑市换那么百来斤龙血米? 旁的不說,就說如今的大当家,分明還是個小丫头,可去年她爹田虎重创不治后,她带着山寨中人拼杀了几拨来犯之敌,杀的敌人胆寒立威,才将将维持住了青云寨沧澜十三大家的门楣不坠。 又亲率人劫道四方,這才攒够了一年的用度。 這過程之艰难惊险,别人不知道,山寨裡自己人還不知道么? 五娘受了多少伤,流了多少血? 就算林宁是老当家的唯一血脉,也不能這样糟践那些来之不易的龙血米啊! 孙伯沉下脸,還想再說什么,就听上面一直默然的田五娘忽然道:“孙伯,春姨要什么,你就给她吧。龙血米不用你老担心,過些日子,我再去换一些回来。” 五娘的声音和脆生生甜丝丝的九娘不同,她声音微微沙质,于清冷凛冽中,自带威势,令人不敢小觑。 听她這样說,孙伯张了张口,终究沒再說出什么来,长叹一声,点点头应下。 一旁的春姨面色发红,犹豫了下,咬牙道:“就最后二两,明儿起,我给宁儿用白米煮粥,以后十日吃一遭就是。再不好,就是他的命,谁让他這么大的孩子了,還和九娘胡闹……” 听她這般說,议事厅内众人面色复杂。 如今山寨裡认为林宁只是和九娘玩耍的,大概也只有春姨和九娘两人…… 坐在虎皮大椅上的田五娘闻言,修长的凤眸微微眯了下,淡淡道:“春姨不必如此,你好生照顾他便是,该用什么,只管问孙伯要。其他的,我会想办法。” 春姨闻言,看看五娘那张冷静含威的脸,又看看其他几個当家的阴沉的面色,缓缓落下泪来,道:“大当家的,我知道你不容易。夫人在时,她最疼你,比对宁儿還亲。若是看到你如今這般作难,夫人必要心疼坏了,還会骂宁儿不争气。老大当家的也是如此……如今我老了,又能再照顾宁儿几天?若我哪天合了眼,還望大当家和几位当家的,念在老当家的和夫人的面上,好歹给宁儿一條活路。他虽性子急了些,可心却不坏哪……” “啪!” 坐在右面第一把交椅上的黑面虬髯男子满面含怒,右手一拳砸在左手上,压着暴怒之气,冲春姨大声道:“這叫什么话?!” 他是如今山寨三当家的,名叫胡大山,绰号赛牛头,又绰号赛大牛头。 是山寨裡两個一流高手之一,性格暴烈,刀法刚猛。 见他暴怒质问,春姨并不回答,只是泣不成声,好似受了天大的欺负…… 胡大山见状差点一口气憋死,不過在对面男子皱眉逼视下,只能压下怒气,抓起身边木几上的茶盅,一口饮尽茶水犹不解气,恨不能将茶盏都嚼碎吞下。 左侧上首男子清瘦的多,手握一把折扇,面目奇伟,一脸麻子,但神情持重,他叹息一声,对春姨道:“春妹子,都是二十年半辈子的老交情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說,你又何苦說這样的话来激我們?就算小宁他……可再怎样,我等怎又会不给他一條活路?你這般說,实在是屈煞我等。” 他是青云寨二当家的,名为方林,智谋出众。 其他人還要再說什么,就听五娘平淡的声音传来:“春姨且先回去罢,等到明年他十六岁,我便与他成亲。”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霍然色变。 就算大家都知道,当初林龙夫妇对田五娘的宠爱,林龙更是为救田虎而死,临终前和田虎定下了二人的婚事。 可是,之后林小宁一系列的作死行为,尤其是害了田虎,十日前又对九娘下手的举动,让山寨裡所有人都不会再谈及那桩婚事,包括春姨! 却不想,五娘還认得這门亲事…… 除了春姨惊喜交加又心中汗颜外,其他人的神色,都十分意外。 不過,终究无人說什么,只觉得苦了五娘這個好姑娘。 他们旁观了一出出悲剧后,都觉得此事纠结之极。可想而知五娘心裡,又该多苦…… 只盼某人能惜福,好自为之,不再作妖。 …… 青云寨墨竹院座落于北山半山,因后半山郁郁葱葱的墨竹而得名。 這是山寨裡最好的一套院落,原为林龙夫妇所居。 待二人离世后,便是林小宁的住处,春姨也住在此,照顾他。 五间青砖大瓦房前,是木栅栏围成的前院,一條从后院竹林深处引出的泉水汇聚成溪,穿過丛丛花阵,又绕着一竹亭聚成一泓浅塘,最后顺着鹅卵石铺就的河道,穿過栅栏,流下山去。 只可惜這股泉水太小,自北山而下流不到山脚,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除了墨竹院外,山寨裡的百姓用水,只能翻過两座山头,去西边沧澜江挑水吃。 挑水也是山寨裡的孩子,每日练功的早课…… 当然,這些和林宁不相干。 原主身为山寨的太子党,从未挑過一回水,倒是闲来无事时愿意跑到江边,一边嗑瓜子,一边看那些练早功的黑瓜蛋子们挑水,阴鹜的脸上挂着嘲讽讥笑,惹人厌之极…… 下午的阳光不那么灼热,伤势好了大半的林宁栖身于望月亭内,躺在一张竹椅上轻轻的摇着。 手裡捧着一本古卷,身边石几上放着一個紫砂茶壶,茶壶边一只茶盏斟了七分茶,香气袅袅。 颇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意境…… 只是本是一派悠然静谧的场景,却被林宁脸上凝重的神色和双目中掩藏不住的狂喜的目光给破坏了。 却不知到底是何事,能让一個前世磨砺沉浮了半生的人,還会露出這般失态的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