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HE(七)
這是一場漫長的比賽,花簇的體力和耐力都有所欠缺,所以過程並不激烈。但她現在的身體素質還不如花簇,這種緩慢的消磨也足以讓她難以應對,無力招架。
“陛下。”
但就算再怎麼不知天日,花箏也知道兩人在這場比賽中消耗了太多的時間。
花簇因疲憊而睡得迷迷糊糊,聽到她的聲音慢慢有了一絲反應。
“嗯……”
“還有很多公務等着您處理,您不該再在這裏浪費時間。”
無神領域的效果早就應該過去,花箏能夠感覺到精神力的迴歸。但她沒有感受到海拉,這意味着她的生命很可能將要走到尾聲。
花簇累得夠嗆,恨不得睡個天昏地暗,這時只是攬着她含糊道:“我都交給沐沐去處理了,沒事的。”
陛下的這點真是絲毫未變,累得想睡時雷打也不動——這種樂觀的精神着實值得學習。
“可有一些事只有您能決定。”
花簇最受不了花箏在這種時候嘮嘮叨叨,眯着眼找準她的嘴吻了過去。
“我不想聽這些,起碼現在不想。”
她從未有一刻忘記過自己的責任,甚至想過因此放棄自己的愛人。但老實說,世界少了誰都會一樣運轉,盛朝少了她也一樣。
沐沐已經能夠獨當一面,她偶爾偷個懶又怎麼樣呢?
所謂的光明女王,說到底不過是他們許多人的一廂情願——包括她自己。
更何況,如今她所做的事比什麼都重要——她正在努力挽救愛人的生命。
“所以你給我閉嘴。”
花箏嘆了口氣,沒有阻止花簇的行爲。雖然已經恢復了些許體力,但反抗女王仍不是她的意願。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也並不想用這僅剩的一點兒時間來忤逆女王。
花簇親了好一會兒纔有幾分意猶未盡地鬆開,見她臉色緋紅,嬌嫩欲滴,不禁生出了幾分嫉妒之情。
“你真的一點兒都沒老。”
隨着壽命的增長,人類的各個時期也被幾次重新定義。六十歲之前都還被定義爲青壯年,花簇這個年紀事實上與二三十歲的人看不出有太大的差別。
但是,花箏這種幾乎永葆青春的模樣仍是無數人的夢想。
花箏被定格在了十六歲,她的容顏這麼多年來幾乎毫無變化。
叫人嫉妒,也叫人喜愛。
“陛下倒是更成熟了。”
花簇不滿地道:“你嫌我老?”
“沒有這樣的事,歲月沒有在您身上留下任何瑕疵,給予您的都是寶貴的饋贈,爲您增添了更多的魅力。”
花簇得承認,好話誰都樂意聽,尤其是從愛人口中說出的讚美之詞,叫人無比愉悅。
“算你識相。”
花箏輕笑,“我以爲您不會在意這些。”
“怎麼可能會有人不在意年齡?”
花箏指了指自己。
“你不算,你這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花簇險些被氣到。
“可長生不老終究只是虛幻,沒有人能夠逃脫死亡,我也一樣。”花箏露出一絲笑容,“陛下,放棄吧,塞壬找不到海拉的。”
哨向之間的精神結合,其過程就是精神體在對方的圖景之中築巢。可花箏沒有精神圖景,海拉一直都在本源之中。
也就是說,在理論上兩人原本就不可能進行精神結合,更何況如今她還失去了與海拉的聯繫。花簇冒險讓塞壬通過花箏進入了本源,然而到現在爲止,她仍沒有找到海拉。
這也是花簇會如此疲憊的原因——她消耗了太多精神力,只能通過睡眠來恢復。
“你對什麼都放棄得如此輕易嗎?”
“您不明白,我當初尋找白枕的時候用了什麼樣的方法,您這只是在白費力氣。”
花箏當初直接以自己的意識進入本源,利用美杜莎對哈提的標記才能如此迅速地將白枕帶回。
但花簇只是讓塞壬進入那裏,如果不小心,很可能連她的精神體也無法迴歸。
花簇看了花箏一眼,突然開口道:“我給你哼首歌吧。”
“?”
花箏面露不解,以爲花簇是想扯開話題。
“這首歌是塞壬給海拉哼過的,我不知道它是在哪裏學的——畢竟對精神體,我們知道的還是太少了,”
花箏回想起了一些往事。那時候的塞壬因爲被海拉標記,所以比花簇更早地接受了海拉,也更早地接受了她。
她隱約之中回憶起一些曲調,出自那面容溫婉,似極了姐姐的海妖口中。
“你要不要聽?”
陛下難得要給她唱歌,這簡直是天大的恩典,花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拒絕。
“我很榮幸。”
花簇伸出手臂,一副要花箏枕上來的架勢。花箏無奈又順從地靠進她懷中,腦袋被結結實實地摁到了柔軟的胸口上。
同樣的曲調,從陛下口中哼出和在塞壬口中哼出,給人的感覺有很大的不同。塞壬的“哼唱”並非是通過聽覺傳達給他人,像是一段古老的歷史正在向他人傾訴自己。
但陛下的音調空靈委婉,少了一絲蒼涼,多了一絲清越。
舒緩的曲調直接通過胸腔傳達到了花箏的耳中,花簇輕柔地梳理着她的長髮,如同抱着女兒一般。
無論是歌聲還是花簇的安撫都十分具有催眠功效,花箏漸漸感覺到了睏意——她在睡眠方面沒有強制性需求,只有近幾年身體無法負擔時纔會偶爾入睡。
但此刻的她感受到了與過往完全不同意義上的睡意,不是因爲疲憊,而是因爲放鬆。
她已經不用再堅持了,不是嗎?
累了的話就休息,難過的話就哭泣,她已經用不着再逞強。
“阿箏,睡吧。”
花簇聽到胸前傳來了平穩的呼吸聲。
只是這幾天而已,她似乎重新認識了花箏。
對待她需要像對待孩子一般溫柔有耐心,但又不能過分縱容。該獎勵的時候獎勵,該嚴厲的時候嚴厲。她所謂的理性判斷恰恰是她不諳世事的表現,因爲她沒有加入作爲人的思考,沒有利用經驗和閱歷去做判斷。
她只是一個孩子,越聰明,越需要管教。
曾經的她因爲花箏的強大和強勢,因爲自己的尊嚴和麪子,看漏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對花箏,鞭子比糖果更有效,管束比放縱更恰當。
但現在她不會再犯錯,也不會再迷茫。
“海拉,快點回來吧。”
她緊緊抱住花箏,打從心底發出祈禱。
花箏討厭睡眠——一個人怎麼能處於毫無防備的狀態下呢?
花箏也討厭夢境——那會暴露一個人心底最大的渴望與脆弱。
她本不該貪戀美夢。
花箏出生於人造子宮之中——事實上,如今有不少家庭都選擇了這種方式孕育後代,這無疑是一項解放女性的偉大發明。
但不同的是,花箏從獲得生命的那一刻起就擁有了記憶。那是一段冰冷且孤獨的記憶,如同印記般深深刻在了她的骨子裏。
即便脫離了那個地方,冰冷和孤獨依舊與她同行。
姐姐是她僅剩的溫暖,是她唯一的光明,也是她無法擁有的美好。
越是靠近,她就越是明白這一點。
花箏記得自己經歷過的每一件事,這其中也包括和姐姐之間的點點滴滴。
塞壬也在其中。
她依舊記得那一天的事,比起姐姐,塞壬更早地接受了她。
即便這其中有着海拉標記的影響,也無法改變塞壬給她帶來的感受。
美麗的海妖有着如同母親一般的溫柔,也有着愛人的妖嬈。
如今的花箏能夠確定,自己正是從那一刻起開始品嚐愛這種感情。只不過,她也因此開始漸漸理解,愛無法依靠欺騙來維持。
她最終失去了姐姐,也失去了塞壬,這就是她應該獲得的結局。
花箏討厭夢境,討厭那種明明清醒卻完全無法掌控的感受。夢中的冰冷與黑暗讓她徹底理解了自己的本性,夢中溫暖和光明對現實的她來說遙不可及。
就算是在姐姐懷中入睡,她看到的仍只是一片黑暗——黑暗纔是她最好的歸處。
海拉從黑暗之中誕生,也註定迴歸於黑暗之中。
啊,這就是海拉離開她的原因嗎?
它一定已經厭倦了這個自己格格不入的世界,也一定已經對她失望至極。
花箏看到的是哭泣的、軟弱的自己,身處泥潭之中,終將一點一點沉入谷底。
“阿箏。”
消失對她來說一定更好吧?
“阿箏……”
對姐姐來說也一定是這樣更好。
“阿箏!”
海拉從虛無而來,也終將回歸虛無。
“花箏!”
花簇緊緊地擁抱着花箏的身軀,原本安然沉睡在她懷中的人突然全身開始向外滲血,無論她怎麼呼喚都沒有反應。
花箏的崩壞終於開始了。
花簇雙手顫抖,卻不得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除了她以外誰都無法幫助花箏,她知道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
她要再一次呼喚塞壬,再一次嘗試將海拉帶回來。
“我說過,我讓你死你才能死。”(記住本站網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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