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乔羽生和孙庆新打太极
“小乔啊,你的枪支我已经给你登记在册,明天一上班,我带你去装备仓库领取。”
“那就辛苦王科长了。”乔羽生起身,对王泉点头。
“哦,对了,“王泉捋了捋他稀疏的地中海,”孙副站长找你有事,喊你過去一趟。”
乔羽生离开审讯室,来走向上海站副站长的办公室内。
上海的天已经渐渐昏暗,孙庆新坐在宽大的檀木办公桌前,把玩着桌上一盏德国进口的高级台灯。
這座台灯的底座由黄铜材质制作而成,带着光亮的金属光泽,和手工精致的浮雕花纹。
灯头是一個椭圆形的灯罩,孙庆新轻轻一拉拉环,柔和的光芒瞬间充盈充满白色的灯罩,随即在他的办公室裡弥漫开来,
哒,哒,哒,哒,孙庆新反复拨弄拉环,时明时灭的光线,打在他白胖的大脸上,明暗交织之间,他的表情捉摸不透。
“报告孙副站长,您找我?”
见乔羽生来了,孙庆新马上切换了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招呼他坐在自己办公桌的对面。
“小乔啊,刚在刑讯室和周科长学了不少东西吧?”
“报告站长,”乔羽生表现得一脸真挚,“的确学了很多东西,周科长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审问者,他刚才对于红党间谍的审问非常凌厉,让我……”
孙庆新把台灯推开,打断乔羽生的话,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关心下午抓回来的红党是什么人。
他必须在张鸣奇从市政厅开会回来之前,套一套乔羽生的话,为的就是摸摸门道,搞清楚這個小子的背景和来历。
“小乔你先别急啊,你刚来站裡,张站长就去市政厅了,還沒来得及给你安排科室,我现在喊你過来呢,就是想听听,你個人的想法,对于在特务处上海区的工作,有什么想法和期待。”
乔羽生对于這個孙庆新并不了解,只知道他是张鸣奇的副手,是這個上海区的副站长。
出于谨慎的态度,他不痛不痒地回复說:
“我是一名军人,服从上级的任何安排,无论下哪個岗位,都会为国尽忠,严格执行上级下发的任务。”
孙庆新笑着点点头,“好,很坚定的年轻人,我简单看過你的档案,学习成绩很不错,又留過洋,肚子裡肯定有不少墨水,我們上海区正需要你這样的青年才俊。”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几個回合的太极。
孙庆新开始切入正题。
“小乔啊,你放轻松,工作的事情可以不用這么着急的想,你還年轻,以后的路還很长。我們就拉拉家常吧,你的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身体可還好?”
孙庆新是個老狐狸,他早就知道乔羽生幼年,父母就因为车祸双亡了,但是他故意這么问乔羽生,为的就是套他的话。
不過乔羽生前世作为一名职业演员,从孙庆新的面部表情轻微的变动中,還是看出了孙庆新在钓鱼的痕迹。
既然看過我的档案,怎么不知道我的父母早就不在了?
“报告站长,家父是個商人,不過家父和家母在我幼年时,就已去世了,好在家裡留了一些底子,我才有了念大学的机会。”
乔羽生低下头,喉咙轻微耸动,表现出略微落寞的样子。
“哦,這样啊,是我唐突了。”孙庆新装作一愣,然后沉默了一阵。
他又试探道:
“你是中央大学毕业的,后来又去了名古屋第一军事学院,這笔学费,一定是笔不小的开支吧,一般人可承受不起,想来,你家境也是颇为殷实。”
“家裡留下的产业,可還在继续经营么?”
听到這裡,乔羽生已经基本看透了孙庆新的意图。
他看着对方,那对藏在细金边眼镜眼镜下的小眼睛,明白孙庆新這是在打探自己的底细!
就像一個大单位,进了一個新人,总会有八卦的同事,想要第一時間搞清楚,這家伙是不是個关系户,和上头有沒有关系。
乔羽生前世做演员的时候,也经历過這种事情。
那是他還是一個愣头青,在拍摄现场,中午和很多新手演员一样,蹲在地上吃盒饭。
另一個和他演对手戏的女演员,却坐在保姆车裡,让导演亲自把做好的小灶送過去。
乔羽生一开始還觉得奇怪,后来才知道,這個女演员是带资入场,背后有金主爸爸呢。
夸张一点說,整個剧组都得靠她爹发工资,导演对她能不好么!
可在接下来的对话裡,乔羽生面对孙庆新的试探,并沒有和他实话实话。
他知道,有时候,面对他人的试探,你越不說清楚,别人就越摸不透你的底细,反而会觉得你的背景高深莫测,大有来头。
“家父走后,蒙受家父朋友的关照,我家的产业還在经营,属下也能在這不太平的日子裡,将家族的事业继续下去,也算是抚慰了家父的在天之灵。”
乔羽生故意将“蒙受家父朋友关照”這几個字,用较为快速的语气带過,而在說道“抚慰家父在天之灵”的时候,却又刻意放慢了语速,神态表现得忧愁而深情,对于父亲的思念溢于言表。
一套表演下来,眼神非常的自然,让人看不出来破绽。
孙庆新的关注力,自然放在在乔羽生的前半句话上。
当他听到“蒙受家父朋友的关照的时候”,心中一咯噔,心想這小子果然有点来历。
他索性继续试探:
“令尊的遭遇实在令人惋惜啊……对了,你家的产业布局在哪方面,可有要员入股?”
說完,孙庆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我沒别的意思,主要是,我在军中多少也有点关系,如果有合适的生意合作契机,我們可以一起参考参考,互利共赢嘛。”
面对孙庆新那副“和蔼”目光,乔羽生知道,這是图穷匕首现了。
今天這個孙副站长不问出個门道来,他是不会放弃的。
不過,乔羽生就是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底细。
我越不明說,越是含糊其辞,你就越觉得我大有来头。
乔羽生扣了扣脑袋,装作有点局促的样子,表现出一副想說,但却又不好說的样子。
“我家裡是从事铁矿生意的,的确有些要员入了股……”
孙庆新眼睛一亮,推了推自己的金边眼镜,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朝着乔羽生的方向靠拢。
“哦,是哪位要员,可否明說?”
作为军中老人,孙庆新的人脉很广,只要是在政届和军届,颇有头脸的人物,他都能喊得出名号来。
尤其是,乔羽生說他家涉及铁矿产业,這可是個油水井啊,现在民国的工业体系裡,铁矿是非常重要的战略物资。
在孙庆新的认知中,不少社会要员都在富商的矿产生意裡有股,每年光是分红,就赚得盆满钵满。
乔羽生装作难为情的样子,显得很尴尬,不住地用手扣着屁股底下的鹿皮沙发。
其实他家裡以往的确是从事铁矿生意的,但是父亲车祸去世后,乔羽生這副身躯的前主人,因为不喜歡经商,就把铁矿公司的资产全部卖掉,专心读书深造去了。
乔羽生說:“孙副站长,這個不太方便透露,那些入股的家父朋友,似乎不想太张扬。再說了,自从家父走后,家道中落,产业也是日薄西山,和您平日裡接触的大买卖,不值一提,說出来不免让您笑话。”
孙庆新一愣,眨巴眼睛,用疑惑的眼神,看了一会儿乔羽生。
随即又切换到和蔼如初的笑容。
“哈哈,理解,理解,你既然不方面說,自有你的苦衷,我就不追问了,嗨,什么笑话不笑话的,我沒别的意思,就是看你刚到站裡,人生地不熟,和你拉拉家常呢。”
孙庆新又继续和乔羽生打着太极,還是想要套他的话,摸清楚,他家背后的产业,究竟是何方要员入了股。
无论孙庆新如何盘问,乔羽生总是在关键时刻,含糊其辞,就是不明示。
可是乔羽生越這么搞,孙庆新心裡就越犯嘀咕,怀疑這小子家裡背景一定不浅,毕竟能做铁矿生意的人都不简单,也不会随便让一般的军界、政界人士入股,能入股的人,身份肯定很高。
就在两人你来我往的时候,刑讯科的周力科长,敲门进来。
他收紧略微凸起的小腹,站着军姿,的脸上洋溢着立功的喜悦。
“孙副站长,代号508的红党罗方伟,全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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