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心魔
难怪小女孩能屡屡进入她的梦。
若问楚阿满最想入谁的梦?
不用說,当然是解兰深!
她猜想過无数次,可能会在梦裡见到解兰深的童年,只有半人高的小道长,到时她定要提着他的衣领,狠狠欺负。
也想過在梦裡见到冷冰冰的脸,立在宗门山峰习剑的解兰深,毕竟他平时在红莲谷除了外出查探,其它時間要么打坐,要么习剑,无趣得很。
唯独沒想到,他会在梦裡沐浴……
见到她,他出浴的动作滞住,扑通坐回池水裡,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水波纹。
一如此时楚阿满的心情。
他拧紧剑眉,眯着眼,颈项连接后背的勃发线條,似是积蓄力量捕捉猎物的猎豹。
两人虎视眈眈盯着对方,楚阿满一打量,這才发现不对劲,解兰深沐浴的汤池子,边缘插着横七竖八的破剑残剑,周遭鼓动着风声鹤唳的无数剑气,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入侵者撕碎。
可怕!
偏偏楚阿满就是個胆肥的,恨不得将天捅個窟窿,不然也不会想要来招惹解兰深?
迎着剑气,她大着胆子招摇上前,停在一处敞着缝隙的残剑汤池子边,然后支着下巴,看他。
“心魔?”解兰深靠在池子裡,勃发的线條放松,警惕眉眼浮出慵懒。
也是,楚阿满哪有這样的够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她,解兰深决定无视。
清静无为,随遇而安,越是对心魔在意,越会被扰乱心境。
他沒管她,闭目养神。
对方似无情无欲的仙人,楚阿满支着下巴的眼神越发過火,放肆地从他面容下移,落到他肩颈的锁骨,汤池子上暴露出富有薄肌的线條……
看不出来,他身量清瘦挺拔,搂過的腰肢那样细,竟然不是白切鸡,像只危险又优美的豹子。
恍惚间,想起梦裡的楚阿满和解兰深被困在一处秘境……
两人独处时,解兰深放着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不管,一心一意打坐修炼,楚阿满沒人說话,便撑着下巴看他。
看他的第一日,解兰深老神在在,浑身环绕着冷傲剑气,生怕被美人饿虎扑食般。
看他的第二日,解兰深尚且冷静自持。
第三日解兰深不自在的转過身,只拿一個背影背对着楚阿满。
一阵神魂摇荡,等她再反应過来时,已经从自己房裡醒来。
“原来入梦珠有时效。”
她估摸了下入梦時間,以她目前的修为,大概能坚持一盏茶的功夫。
从梦裡退出,睡不着,楚阿满干脆在床上修炼。
从夜半到天明,修炼一晚,第二日从入定中醒来,神清气爽,按平时修炼一夜吸纳的灵气速度,快了半個时辰。
果然她灵根杂质太多,平时修炼的大半灵气沒能留在灵脉,现在提纯了两成水灵根杂质,修炼效果进益不太明显,却也受益匪浅。
想到梦裡那颗属于自己的命定金灵珠,楚阿满恨不得立刻将它寻来,贪心将它炼化吸收,不過那是筑基后的机遇……
金灵珠之气锋锐,即便现在她能拿到手,以练气中期的修为强行炼化,简直是打着灯笼上茅坑,找死。
梦裡筑基中期的楚阿满炼化金灵珠,也是九死一生。
安静的卧房,不合时宜响起两声咕咕叫。
她摸摸肚子,从昨晚到现在還沒吃饭,有点饿了。
起身去附近一间酒楼,给自己要一大桌子饭菜。
两個月沒吃一顿热饭热菜,看到桌上鸡鸭鱼鹅,真是满满烟火气。
楚阿满给自己扯了只大鸡腿,啃一口,幸福得眯了眯眼:“香,就是這個味儿。”
啃完鸡腿,又夹了最嫩的鱼腹送入口中,入口即化,恨不得鲜到人的心坎。
心满意足吃完一顿饭,沒吃完的剩菜被打包回了院子,留着下顿吃。
作为一個挨過饿的人,她养成了不浪费粮食的习惯。
从屋子找到红莲谷挖来的矿石,拿去交接任务,换成灵石。
从红莲谷回来,楚阿满给解荷华发传讯符,报平安。
那边解荷华沒法下山玩耍,堂兄被困在红莲谷這段時間,她在外头惹了祸,還敢下山招摇,估摸堂兄要把她腿敲折了。
大小姐老老实实窝在山门洗心革面,楚阿满也不急着回去,因为她收到宋锦和的传讯符。
再有两個月,到了各派仙宗开山招收新弟子的日子。
宋锦和正是为了跟她交流宗门招收弟子的具体章程,帮她估算筛选最适合的宗门和修炼方向,尽管托解家关系内定了洛水门外门弟子,多了解下其它宗门情况,也是好的。
算時間,阿姐应该已经和天剑宗某位长老上路,正赶回天剑宗。
阿姐灵根好,替宗门找到個好苗子,這位长老不只得了宗门的赏赐,還做了阿姐的师尊。
天剑宗,后山剑冢。
宋锦和从剑冢外围出来,路上遇到前往深处的解兰深,拱手执礼:“师叔。”
解兰深一颔首,扫過打扮得精神抖擞的宋锦和:“尸毒都拔除干净了。看你行色匆匆,這是要去哪儿?”
宋锦和回:“去隔壁坊间找楚道友,马上到了宗门招收弟子的日子,我想楚道友可能会焦虑,同她說道說道我的经验之谈。”
又邀請:“师叔要一起嗎?”
不知为何,解兰深脑海裡莫名闪现那晚的画面,本应该是平常的一晚,却突然闯入一個少女。
她眼神丝毫不闪躲,反而胆大放肆地从上至下打量衣袍湿漉漉,贴在身上的他,目光轻浮,竟也不知羞。
毕竟是心魔,不是真正的她。
心魔化作她的模样,掐着一截细柳腰肢盈盈上前,一條手臂侧靠在池边,另一只手撑着脸,沒皮沒脸,笑嘻嘻看他。
幻化的心魔像极了偶尔调皮的她,恶劣地笑着。
消除心魔的最好办法,便是不理她。
他闭目念着静心咒,一开始還能感受到如有实质般落在身上的寸寸目光,到后来他已全然忘却一切,沉浸在冥想境界……
不知過去多久,再睁开眼时,果然心魔不见了。
受到宋锦和的邀請,解兰深觉得自己理当走一趟,不为别的,在红莲谷时曾因偏见误会楚阿满,于情于理,他认为自己希望对方走正途,应更该给予多多帮助,以及信任。
想到昨日,解兰深抗拒:“我就不去了。”
剑冢内埋葬了成千上万的仙剑灵剑,盘桓在外围的剑气,如山崖的鬼哭狼嚎。
如宋锦和筑基初期修为,以自身灵剑抵御剑气,至多只能呆上两個时辰,解师叔要去的内围,靠近剑冢的核心,才是最恐怖的地方。
望着解师叔孤身踏入外围,往剑冢深处走去,连和光都沒祭出,感叹恐怖如斯。
以筑基大圆满修为能进入剑冢深处,来去自如,古往今来除了解师叔,就只有当年天剑宗开山立派的祖师爷。
“果然内门处处是天才啊!”宋锦和叹了句,御剑飞往山门,一路赶往隔壁空翠城。
天剑宗与洛水门比邻而居,不到半個时辰抵达城内坊间,按照约定,来到一处茶楼等待。
不到一盏茶功夫,楚阿满拎着只包袱走进茶楼:“咦,不是约定未时三刻,宋道友来得好早。”
“跟你约定好,我就出发了。从剑冢出来還遇到解师叔,师叔天生剑骨,還如此刻苦修炼,以后我也要再努力些。”宋锦和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如果不是因为和她约定,這会子肯定還要去剑冢外围玩命修炼。
又奇道:“你拎着包袱做什么,怎么不放在储物袋?”
楚阿满大大方方:“一只储物袋要三百下品灵石,我手头紧,沒舍得买。想等进了宗门,门派发放好了。”
意识到自己說错话,宋锦和窘迫:“你缺灵石啊,我這裡有些,你先拿去用,不用還……”
還沒成为裙下臣就這么大方,楚阿满有点意外:“谢谢你的好意,我暂时不需要。再說平白无故我拿你灵石花,又是什么身份呢?”
宋锦和的脸涨成猪肝色:“救命恩人的身份也不行?”
楚阿满:“我只是现在不需要,等以后需要了,再问你借好嗎?”
宋锦和讷讷点头。
互相问候完,她小口小口啜饮茶水,听宋锦和說道起各宗门的修炼心法,很多细枝末节的信息,是她在梦裡无法掌握的。
开始他结结巴巴,說到兴起时滔滔不绝,直到夜幕降临,楚阿满心裡对各大宗门主修功法有了大致了解。
道别后,楚阿满带着包袱回到院子。
柜子裡的衣裙好多是解大小姐送的礼物,镌刻了驱尘阵法,沒有抵御攻击的阵法,却实在美丽,成功吸引了只看其表、不注重内涵的楚阿满和解荷华。
這次去一趟红莲谷,衣裙全部阵亡。
刚才去成衣铺,逛了一圈,带防御属性的衣裙,要么价格远远超出自己承受能力范围,要么只能抵挡筑基修士三击,且衣裙款式多是宽松道袍,毫无修饰美感,同等价位,能购买两张抵抗筑基期修士一击的两黄纸符箓,并一张空遁符。
真不晓得那些炼器师的审美怎会如此之差,要是能多一些女性炼器师就好了。
只有女孩子更懂得女孩子的需求,炼制出带防御,又款式新潮的漂亮裙子。
与其花高价买不想穿出去的丑衣服,她果断买下两张中级防御符,一张空遁符,又用剩余下品灵石到凡人的成衣铺子挑来一堆漂亮衣裙。
她已是练气中期修士,吸纳到筋脉裡的灵气比初期浓稠了十几倍,自己掐個净尘诀,又能省下一笔灵石。
从前在小院還不觉得什么,现在修为提高后,隐隐察觉灵气稀薄,远不如靠近洛水门山门的灵气浓郁。
手裡的灵石花光光,回到卧房,她把所有衣裙试穿了遍,美得冒泡泡。
在凡间的漂亮金钗,昂贵得不行,到了修仙界,便宜得像是路边的大白菜,一块下品灵石能买上一堆。
她换了衣裙,往乌发簪上钗子,臭美了好一阵子,心满意足把衣服塞进衣柜裡。
夜色如水,小院附近静悄悄。
躺在床上,楚阿满心念一动,手掌多出一枚莹莹生辉的珠子。
心裡默念解兰深的名字,想到他的脸,鼻炎进入梦乡……
半個时辰后,她从床上坐起,烦躁抓抓头。
看来解兰深今日沒有睡觉,上次是她运气不错,瞎猫碰到死耗子。
长夜漫漫,睡是睡不着了,干脆打坐修炼。
接下来的日子,稳固修为后,白天楚阿满和兄妹俩、袁勇组队出城猎杀妖兽,赚取灵石。
入夜后,每晚她都会尝试进入解兰深的梦,多次无果。
进入练气中期后,她的缠绕术诡谲更甚,李家兄妹,妹妹李婉莹同样是练气中期,两人過招,不出一刻钟,李婉莹全神贯注对付被面前灵活舞动的青藤,东南方一根藤蔓悄然缠上她的脚腕,等意识到危机时,已然落入楚阿满的陷阱,密密麻麻的藤蔓植物将人囚困。
李婉莹垮着脸:“我输了,难怪阿兄曾說同等修为情况下,多灵根修士比单灵根修士斗法更强,楚道友這手缠绕术越发精湛,我想躲都躲不掉。不過你修为涨得好快,我练气入体三年,才到练气中期,你真是下品灵根?”
楚阿满含糊:“一点机缘。”
修仙界有個不成文的规定,不得追问修士的個人机缘。
李婉莹沒再追问,听說楚道友被困在红莲谷一两個月,倒也十分凶险。
小队回城交接任务,拿到今日赚取的十多块下品灵石,天天出城做任务赚灵石,手头的补灵丹空了,疗伤的小還丹也要买一瓶,七七八八下来,从丹药铺子出来,她身上的灵石只剩下四十多块。
掐指一算,距离上次入解兰深的梦,過去了十五天。
今晚躺在床上,本来已经不抱任何幻想,神魂却轻飘飘来到一处熟悉的白雾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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