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巨翅天蛾
他有些疑心這家人的安危,便讓邵問矜叩開門問一問。
敲門敲了許久,久到薛戎都險些要破門而入了,裏頭的人才緩緩將門敞開了一條縫隙,從黑暗中探出小半張警惕的臉,用比蚊蚋還低的聲音問道:“誰?”
“大娘,原來你們沒事啊,剛纔可嚇死我們了!”邵問矜長舒一口氣,拊着心口說道,“屋裏面黑咕隆咚的,你們怎麼不點燈啊?而且一整條街都沒人點燈,是有什麼習俗麼?”
那大娘怒瞪了邵問矜一眼,惡聲惡氣地罵他:“你要找死,可別拉上我們墊背!”
罵完,便將門縫砰地一聲摔上,再不給邵問矜出言詢問的機會。
邵問矜很是失落:“那位大娘爲何這樣待我?難道我長得很像壞人?”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梅臨雪時刻緊盯着薛戎與邵問矜,早已看出二人並無半分曖昧,又得知邵問矜便是當初乾明宗那個白白胖胖的三弟子,薛戎只將他當作小輩看待。
因此,梅臨雪對邵問矜少了幾分戒備,眼下便寬慰道:“或許她是有難言之隱。”
“別擔心,你一看就是人畜無害型的。”清芝也點了點頭,“畢竟智商都寫在臉上了。”
邵問矜對清芝的話似懂非懂,只聽出對方誇他面善,便傻笑着摸了摸後腦勺。
紫竹鎮已籠罩在幽暗之中,只看得見四周漆黑的屋檐輪廓,看不清腳下的路,實在不便行走。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邵問矜從隨身攜帶的乾坤袋中翻出了一盞油燈,提在手上,映得周圍亮堂了許多:“二位前輩,還有清芝姐,我替你們掌燈吧,這裏太黑了,就算妖邪來了也看不清啊。”
燈盤上一簇如豆的火苗,成了整座鎮子唯一明亮的光源。
幾隻飛蛾被吸引了過來,爭相往燈上撞,被邵問矜揮手趕開了。
他們一路前行,想找個人一問究竟,可附近鄰里竟連個門縫也不願開了。
走了一陣,邵問矜仰起頭,忽然大喜道:“前面還有一戶掛紅燈籠的人家,我們上去看看吧!”
他伸手一指,前方果真有一對瑩瑩發亮的紅點,好似高門大戶用來裝點門面的紅燈籠。
“不對,整座鎮上都無人點燈,爲何偏這戶人家掛了燈籠呢?”梅臨雪向後一攔,示意衆人不要輕舉妄動。
奇異的是,那對紅燈籠像是通人性似的,被邵問矜指中之後,便飄得近了些。
“怎麼回事,這燈籠成精了?”邵問矜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他不過發了片刻的愣,紅燈籠竟越逼越近,轉眼間就到了面前。
對着這兩點碩大無匹的紅光,邵問矜正不知如何是好,頭上忽然捱了薛戎重重一掌:“還杵着幹嘛?快躲開!”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原來那一對紅點,根本就不是什麼高高掛起的紅燈籠,而是妖物赤紅的巨眼!
這妖物足有三四人之高,體型龐大,攏着雙翼,像是生着黑羽的巨鳥,又像是身披斗篷的怪人。
由於它通體純黑,潛藏在夜色之中,身形不容易讓人發覺。唯有那對位於胸前的巨眼,堪比車輪大小,紅光耀目,怕是遠隔數裏依然清晰可見。
邵問矜差點被剛纔那一掌拍進土裏,腦袋嗡嗡作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堪堪避過它從高處俯衝而下的襲擊。
他心有餘悸地擡起頭,接着驚懼地發現,不知從何時起,四面八方便蟄伏着無數對相似的紅點,形成了一個包圍圈,朝着正中央的四人緩緩縮攏。
“梅臨雪,你將他們二人護好了,不要輕易離開!”薛戎將梅臨雪抓了過來,讓他擋在清芝、邵問矜身前,自己則拔劍正面迎擊。
只聽耳邊風聲獵獵,那妖物對着薛戎張開一對巨翅,迅速將他包裹在了其中。
薛戎原以爲這妖物是純黑的,近距離之下才看清,它的翅膀以黑色爲底,上面生着縱橫交錯的繁複花紋。
怪不得入夜以後,紫竹鎮上的人都不敢點燈,也怪不得邵問矜一拿出那盞油燈,它們便被吸引至了此處。
原來,這羣妖物的真面目,竟是見到火光就撲的巨翅天蛾!
梅臨雪護着其餘兩人,瞧見薛戎整個人都被妖物包覆住了,一陣心驚:“薛戎,當心!”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話音未落,薛戎便捅破了巨蛾的雙翅,從裏頭鑽了出來,飛快地爲自己解了困。
傷了翅膀的巨蛾落到地上,垂死撲棱幾下,很快就掙扎不動了。
由於圍上來的蛾子密密麻麻、數之不盡,它們的翅膀又像紙糊的一般薄軟,薛戎嫌一隻一隻用劍捅效率不高,乾脆將劍一扔,靠雙手撕扯起來。
這一招雖然毫無技法可言,卻所向披靡,蛾子一叢叢被薛戎撂倒,很快清出一片空地來。
就這樣手撕了幾十只妖物,薛戎卻漸漸覺出不對勁。他的經脈中靈息紊亂,腳步也不由自主變得虛浮,像是中毒的症狀。
低頭一看,不知不覺間,他的雙手竟沾滿了灰白的粉末,正是天蛾翅上的鱗粉。
他方纔未曾留意,恐怕鱗粉直通妖物的毒腺,毒腺中排出毒液,因而落下的每一粒粉末都是帶毒的。
只因他是元嬰之軀,等閒毒物難以侵入身體,所以毒發緩慢,若是換了普通人,怕是已經暴斃了。
另一邊,清芝與邵問矜見薛戎殺得輕鬆,以爲這些巨蛾雖然數量衆多,卻很好對付,便不願一再旁觀了。
清芝問道:“尊上,這些妖物可有弱點?攻擊什麼部位最合適?”
薛戎厲聲阻止:“別碰那些巨蛾!它們身上的鱗粉有毒!”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他轉身退走數步,跪下身來,從白玉戒中取出了七八瓶丹藥。
以前,他往戒指中塞過不少破爛,其中最不缺的就是各式解藥,治寒毒的、治熱毒的、治頭痛的、治奇癢的,五花八門一應俱全,全是爲了防止仇家給他投毒而備下的。
既然不知道巨翅天蛾所帶的是哪種毒,他便一口氣將每種都吞服一粒,只要不是赤珠那種無藥可解的劇毒,總能將毒性消減幾分。
藥物起效之後,方纔陷入滯澀的氣血果然順暢了許多。薛戎剛要起身,頭頂猝然傳來振翅之聲,他才發覺先前被擊退的羣蛾,在自己服藥時又包抄了上來。
數以百計的巨蛾一齊掀動翅膀,鱗粉立刻四溢開來,即便薛戎馬上捂住口鼻,仍然將苦腥的粉末吸入了些許。
毒粉一旦進入體內,毒性流轉便比皮膚接觸更快些,剎那間就會遍及全身。
“咳…咳……唔……”這蛾毒倒也古怪,薛戎沒感到旁的不適,唯獨四肢像被冰霜凍結一般,逐漸麻痹,不能動彈。
當他力不能支,滑坐在地時,其中一隻巨蛾靠近,用腹足上的趾鉤勾住他後背,展翅飛起,竟將他整個人帶離了地面。
薛戎立時反應過來,這隻大蛾子是要將他帶到高處,找一棵稱心的大樹掛上,然後一口一口啄食乾淨了!
其餘巨蛾也緊隨其後,在空中黑鴉鴉連成一片,彷彿鋪天蓋地,爭着分食這頓美味。
它們飛行速度極快,竟比築基修士全速御劍時還要更勝一籌,短短几息之間,就遠離了剛纔的位置。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正當薛戎發愁如何脫身時,餘光在密集濃黑的蟲影之中,瞥見了一抹白衣。
方纔梅臨雪聽說鱗粉帶毒,便急得心頭冒火,想要加入戰局。
怎料圍攏在薛戎身邊的巨翅天蛾數量太多,他一時難以突圍,才奮力斬殺了十幾只,便駭然發覺薛戎已被蛾怪擄走了。
那一瞬,他心中鈍痛不已。他分明已經暗自起誓,再不讓薛戎遭受任何人、任何事的傷害,卻又一次眼睜睜看着對方身陷險境。
他唯恐自己追不上巨蛾,來不及多想,便將重新煉化修補好的冰綃拋出,一頭纏住了羣蛾中的一隻,另一頭則繞在了腕上,致使那蛾怪騰空之後,將自己也吊到了天上。
梅臨雪這樣的境況,分明也危險極了,卻無暇顧及自身,而是滿臉焦灼地朝着薛戎大喊道:“薛戎——還能聽見我說話嗎?”
隔着一段距離,薛戎望着他那張急得煞白的臉,心中爲之一動。
前半輩子,他既強大又孑然無依,當災禍臨頭,思考的向來都是自救,從未指望過任何人會替他抵擋。
雖然閆鳳花和清芝幫過他良多,但各種原因所限,採取的也是事後迂迴的智取法子。
這似乎是頭一回,當他直面危難時,竟有人願爲他奮不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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