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31章
他敢来,是因为心中无愧,唯一错在沒有主动告知身份,导致她误会。
若說心虚,只在這一点,又恰好是這一点让两人有往后的交集,所以他不悔。即便要面对她得真相后的各种猜忌亦不悔。
叶慎迎着霍明武锐利的打量目光,下巴微抬,连那点心虚都荡然无存。
霍明武确实震惊在這裡见到叶慎,很快也明白萧幼宁嘴裡的道长,正是自己先前觉得最不可能的人。
出了名心狠手辣的人会多次出手救一個罪臣之女,若不是他亲眼所见,势必是不会相信。
可如今亲眼所见,就更不得不多想。
霍明武视线终于离开叶慎,去看站在边上的萧幼宁。
小姑娘身后是一片低矮的灌木丛,她总爱穿明艳的颜色,那片翠色将她身为女儿家的娇与媚衬托得夺目。
一個孤女,一個深受皇恩只与阴谋诡计打交道的成年男子。
叶慎的目的是什么呼之欲出!
“你……”
“霍大哥,你来了。”
萧幼宁见他一直傻站着,笑容得体,率先朝他福了副身。霍明武刚想要质问叶慎隐瞒身份,本就带着踌躇,還被萧幼宁打断,让他一时脸色铁青,想要再张嘴就更犹豫了。
眼前的人是叶慎,那個出了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叶慎,他即刻戳穿,是否会招来叶慎对自己的不快。
他不是孤身一人,他家中還有高龄母亲,今日又是萧幼宁乔迁的日子,說出叶慎的身份会让她再想起李家吧。
霍明武铁青着脸,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让他窒息。他清楚知道,不管他现在心裡想的是什么,還是只出于一個真相……他忌惮叶慎!
非常忌惮!
霍明武仿佛身在绝处,进退维谷,面对真相居然浑身无抗衡的力气。
“霍大哥?”萧幼宁发现他面色不好,疑惑地喊他。
霍明武咬牙,再看向叶慎,余光一瞥中,发现叶慎身边那個剑音已经一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
颇有他张嘴說出什么,就该被一剑封喉。
“无事,恭喜你今日迁新居。”霍明武闭了闭眼,到底是先压下了冲动。
萧幼宁不疑有他,点点头,然后走到叶慎身边,给他介绍:“霍大哥,這就是我与你說的悟谒道长。若不是他,我這條小命是真要不保。”
霍明武心中千回百转,笑得勉强,朝叶慎抱拳。忌惮归忌惮,可仍旧還是想做說点什么。
“我們识得。”叶慎微微垂眸,看向闻言后诧异的小姑娘,眸光有着不自知的柔和,在一字一字清晰道,“我与霍千户相识。”
他为坦白铺垫的一句话,落在霍明武耳中,险些让对方咬断后槽牙。
這個伪君子,小人!霍明武在心中痛骂,他不敢以真名姓示人,反倒把他也拉近浑水了。不清不楚說一句两人相识,他日萧幼宁知道叶慎身份,是不是同样要记恨他今日沒有提醒。
而這句话是在威胁他霍明武对吧!
果然是個工于心计的人!
霍明武要是能发脾气,此时估计要原地蹦三尺高,偏還就不敢当面揭穿,忍得额头青筋直跳。
“你们认识?”
萧幼宁不是傻子,已经察觉到两人间的气氛不对。
看霍明武的那個样子,似乎正窝着火却又发作不得,就差面目狰狞了。她不瞎啊,只是见面就火|药味浓重,這哪裡像相识,是有仇吧。
她心裡咯噔一下,探究的目光在两人间穿梭游移,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认识。”
霍明武憋屈地认下那句话,叶慎撩了眼皮看他,发现他說完這句话就闭嘴了。
不应该告诉萧幼宁嗎?
叶慎淡淡看着他,眨眼间从霍明武憋屈的表情中明悟了。
霍明武忌惮他,不敢向萧幼宁揭穿他身份。
“嗤……”
不明意味的笑声忽然响起。
萧幼宁和霍明武都看向发笑的叶慎,只见玉面公子以拳抵唇,眼尾微扬。那样的表情,像是真心愉悦的笑。
可霍明武知道叶慎不是,因为叶慎在发笑间轻飘飘睃了他一眼,這是在嘲笑他!
“不過尔尔。”叶慎笑過后,负手到身后。
他原以为霍明武多看重萧幼宁呢,是怎么样一個喜歡和爱护,结果……见了他居然连揭穿的胆气都沒有。
实在不怪他发笑。
萧幼宁被這哑谜似的一句闹得怔忪,什么不過尔尔,道长究竟是在說什么,高深得她听不懂。
萧幼宁不懂,霍明武懂,叶慎在骂他!
“好了,你不带我参观你的新宅?站半天了。”
叶慎本是想顺势坦白的,可霍明武沒有起到一点助力不說,反倒让他能更从容再找机会,索性现在先不說了吧。
今日她搬了新居,心情正好,晚些再說,到时是骂是打他都受着。
他伸手就去拉了還迷糊的小姑娘,嘴裡說是让她带路,却是自己走在前头。
霍明武见到他光明正大拉着萧幼宁的手,心口一抽,脸色惨白。
“道长……你是不是和霍大哥有過节?”
萧幼宁被他拉着走了几步才反应過来,在翠绿的杏树前停下脚步,抬头看他。
小姑娘眼裡都是求知,叶慎视线落在已经要跟上来的霍明武神上,很肯定回复她:“对。”
情敌,可不就是有過节。
彼此都是男人,一眼便知对方想法,不用求证的直觉。
“啊……”萧幼宁为难地张了张嘴。
身后有脚步声,是霍明武来到,叶慎和他一前一后,她跟千层糕中间那块似的。
萧幼宁苦恼了。
這叫什么事,京城就那么小嗎,怎么随便两人都有仇不成。
“我們還是先进去坐下喝茶吧。”萧幼宁放弃多想,拿出主人家的架势,伸手朝两人都比了個相請的姿势。
她還能怎么办,只能先让两人不打起来吧。
有了萧幼宁刻意周旋,叶慎也沒有再表露出刚才对她的占有欲,霍明武再憋气也沒在她跟前显露過多情绪。
霍明武觉得自己就该看着叶慎作死。
叶慎威胁他不让說,不就是怕萧幼宁知道后会连坐怨恨,可天下哪裡有不透的墙。
他可以不点破,却可以引导。
总会让叶慎自食其果!
于是,各自有打算的情敌就莫名相处得很融洽,一场午宴居然和谐得让萧幼宁都要怀疑先前是自己多心了。
她托着脸看偶尔敬酒的两人,還是猜不到两人能有什么過节。
莫不是因为道长正效力的那個贵人?
酒饱饭足,霍明武叶慎今日都避开萧家父子话题,想让萧幼宁高兴一些,散宴时宾主尽欢。
是叶慎先告辞,霍明武见他居然能洒脱就离开,自是不能显出小家子气,做出赖人府上的事。
萧幼宁送两人到影壁前,想到叶慎带了箱笼来的,想问他今日怎么不留下。话到嘴边瞥见霍明武看過来,她打了個激灵,把自己這种不矜持的想法给压了下去。
她是真疯了,一而再要做不合适的举动。
那是道长!
她在心裡把悟谒是道长,是出家人的话默念几遍,扬着笑和两人告别。
殊不知她躲闪的目光出卖了自己情绪。叶慎把她转开眼前那些不舍看在眼裡,更是把她骤然就变得通红的耳根看在眼裡,虽然不知小姑娘脑海裡想的是什么,但肯定是想留他的。
只是有個碍事的人。
叶慎不动声色,领着剑音利落出门。霍明武终于找到机会单独和她說话:“萧妹妹,人心复杂,切勿看表面!”
短短一句,意指什么再明显不過。
萧幼宁目送霍明武匆忙离开,低头开始思索今日他们两人的古怪,慢慢踱步往后走。
门外,霍明武上马时发现叶慎的马车已经离开了。
他坐在马上,冷冷勒着缰绳亦策马离开。
他必须想個办法让萧幼宁少和叶慎接触,对方常年都在皇宫不假,可万一真让他对萧幼宁做出什么花前月下的事……他必然要悔死!
然而霍明武怎么都想不到,在他的马刚奔出巷子,叶慎的马车就从胡同另一头慢慢再回到挂着萧字的灯笼下。
叶慎从马车上下来,剑音一脸无语看着他,但他们家爷连通报都不用,就那么再从容不迫地进了门。
萧幼宁回到上房,刚要坐下,想理清今日叶五爷送东西的目的,就听闻說叶慎来了。
圆果奇怪道:“道长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
說着先往外走,才来到门口就见到叶慎脚下带风,宽袖翩然进了院子。
“道长。”圆果朝他福礼,還想朝裡头通报一声,却被面无表情的剑音直接掐了后脖子往边上一带。
圆果嘴裡嗷嗷叫,引得萧幼宁探头,眼前的光却被前来的青年挡住,而更多的光都因叶慎关上门被悉数挡在后头。
她一愣,扶着圆桌站起来疑惑地喊他:“道长?”
叶慎方端直立,心裡是坦白前的宁静。
他說:“我姓叶,在家中排第五。”
萧幼宁的世界就变成了无声一样,四周安静得沒有一点动静,连在圆果在门外和剑音吵架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她偏了偏头,在他无比认真的神色中,缓缓道:“你……說的什么?”
她心在咚咚跳,分明听明白了他话裡的意思,可偏生问出沒有任何意义的话。究竟出于什么心情问出這话,她脑子裡又乱哄哄的,成了浆糊一样,根本无法思考。
如今就只有他自报身份的那句话盘恒在她脑子裡久久散不去。
叶慎知道她一时必然接受不了,定定回望她,仍旧坚定地一字一字清晰道:“我姓叶,单名慎,在叶家排第五。”
随着他再一次告知,所有的情绪终于在萧幼宁脑子嗡地一声炸开,让她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可身后哪裡還有往后退的余地,她撞到圆桌,腰后一疼,狼狈地要歪到。
素色的宽袖及时出现在她眼前,覆盖在她胳膊上,而素净布匹下是他紧紧攥住她胳膊的有力手掌。
他身上熟悉的冷香味窜入她呼吸中,两人离得极近,她仓惶间看到的是他冷峻眉峰,浓眉下一双黑眸幽深不可窥探。
清冷至极的面容让她猛然抽开胳膊,往侧边再退一步。
叶慎沒有强行去拉她,而是收回手,再度站定,去看她略苍白的脸。她這個样子,像极了受惊后的小动物,连看人的眸子都带着水汽,湿漉漉,让人十分有罪恶感。
“幼宁,我无意隐瞒身份,见你误会本该解释,可想到后续的麻烦便再三缄口。這是我的错,可一切并无算计,包括与你来往。”
他折回就是要把话說全,哪怕可能磨灭她对自己才起的一丝好感。内心坚定的男子,错了就是错了,他带着诚恳的态度来,絮絮地继续說:“我做错了,你恼是应该的,我亦活该被恼。可你不能因为恼我欺瞒,再多生猜疑,无端在我头上安其他罪名,我唯有這一样错处。”
萧幼宁实在是被他說得回不過神。
传言中的叶五爷冷血残酷,进出诏狱,是皇帝挥动的利刃。那样一個人,今儿却在她跟前說不能多给他定罪,他唯独欺瞒了身份。
怎么听着是在跟她讨饶似的。
她猛然又打了激灵,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她无依无靠一孤女,哪裡能有给别人定罪的能耐,何况那是叶五爷,如此一对比叶慎的态度让她更无从所适,甚至心慌。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很奇怪,当他是悟谒的时候,他再冷淡她都觉得他是温和的。可知道他是叶五爷,他再温和都让人心生莫名的惧怕。
萧幼宁一手死死抓着圆桌,只凝视着他,迟迟都沒有一句话。
她這個样子落在叶慎眼裡,是真像极了防备猎人的小动物,他要是再有点什么话和动静出来,她就要逃之夭夭吧。
叶慎暗暗叹一口气,看来他的名声是真差。以前冷脸赶都赶不走的小姑娘,在他表露身份后反倒害怕了,他又不能吃了她!
可還能怎么办,她的抗拒是他早猜到的。
让她缓缓吧,给她几天時間线理清楚,他再表明心迹可能会更好一些。
叶慎在心裡无奈地劝自己,朝防备自己的小姑娘道:“我该回宫了,今日是推了差务出来的。”
他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是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发做告别,可她沒血色的脸让他放弃了,把那只蠢蠢欲动的手背到身后,然后打开门。
开门那刻,光涌了进来,略刺眼。
萧幼宁却莫名松口气,不想他又忽然回头。
沐浴在光晕下的青年朝她微微地笑,眼眸在光影下显得特别明亮。他說:“我在京城裡是真的无家可归,你答应收留我的,不能因此作罢。”
她是第一次见到他這种纯粹笑,像個大男孩,迎着光,沒有任何阴暗,有的是和阳光一样的暖。
圆果和剑音吵架的声音在此时也停了,两人正大眼瞪小眼,很快,折回的主仆俩脚步声远去。
萧幼宁還站在原来的位置,望着被打开的门扇出神。
圆果担忧问了她好几句道长关门說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沒回答,良久她才脱力似地跌坐在椅子裡,喃喃道:“什么无家可归,說得那么可怜,其实是仗着救命之恩吧。”
外头那么大個叶府呢,不比她這小宅院舒服?
“什么?”圆果不明所以,歪着脑袋一脸疑问。
萧幼宁依旧沒有回答,而是慢慢站起来,回到室内,倒在床上用胳膊遮住眼睛。
她在回忆遇到叶慎的点滴。
从她被李家休弃那次碰面开始,客栈相遇,村庄求助,她病重命悬一线,他为她寻医赶赶路。還有,把她带到清风观,帮她寻了一個容身之所,又暗中帮着她逼供算计她的人。
一切一切,都全是为她好的一面。
到了清风观之后,他分明還要撇开自己,是她强行约定了日期,期待和他见面。
不過片刻,萧幼宁就理清楚了。
从相遇来看就是巧合,他相助是出于好意,确实沒有任何算计的痕迹,而她也沒有值得算计的地方。
她从来沒有问過他身份,就连悟谒這個道号也是圆果喊起的,他根本也沒有過刻意欺骗。
但是今日的坦白来得突然。
在她還奇怪叶五爷为何会送自己贺礼时,他居然坦白了身份。
是因为什么?因为今儿见到霍明武,他知道不可能瞒下去了?
所以清风观裡的老夫人,就是传言一直在道观为儿祈福清修的叶老夫人?
他不是出家人,反倒是大名鼎鼎的叶慎。
想到這裡萧幼宁不知自己是欢喜還是该难過。
“他怎么就是叶慎呢?”她翻了個身,改趴在床上,把脸埋进被子裡,声音发闷。
和李家是姻亲,差点成了她‘小舅舅’。
叶慎究竟又是出于什么心情出手相助。
因为他是长辈?她是個可怜虫晚辈?纯粹动了恻隐之心?
他爱摸她的头,可不就是一副长辈给到关切的样子,离开前那样可怜兮兮求收留的话,也是属于长辈那一类的安抚吧。
萧幼宁越想越失落,哀嚎一声,嚯地爬起来,结果一头撞床柱子上,捂着头又一声哀嚎。
圆果进来就见到自家姑娘两眼泪汪汪,吓得忙给看伤口,摸到鼓起的大包。
于是,萧幼宁乔迁当日,头顶大包,失眠到天亮。
而天一大亮,她家门就被敲开,是要上衙门去路過的萧二老爷。
萧幼宁打着哈欠,一脸恹恹沒有精神。
萧二老爷带着贺礼,面上堆着笑意道:“昨日就该送来的,可不知你究竟搬哪儿了,好几番打听才打听到。即便搬了出来,往后有什么难处,還是该来找二叔。”
“可不敢劳烦二叔。”萧幼宁懒得跟他再演什么叔侄‘情深’,不咸不淡给了句场面话。
萧二老爷今日倒识趣,不再說什么,直接就离开了。
他在坐上轿子后,却還撩起帘子看了眼挂着萧字灯笼的宅邸,嘴裡念念有词:“那丫头到底怎么买的這样好位置宅子,有钱都买不到的地方啊。”
边上不远住的可是内阁大臣,能有這個地方宅子的人,不止富一個字,還得是显贵!
萧二老爷打听到她住的地方后,思来想去還是走了一趟,已经断定萧幼宁背后還有贵人。
可是一個小丫头,能让什么贵人相助。
思及這個問題,萧二老爷面上就露出不屑的笑,被休的女子,无依无靠,除了美色還能有什么能动人心。
萧二老爷带着心思就此离去,紧接着京城今日就传出李家找媒人到长公主府提亲的消息了。
這几日都只是传可能要结亲,今日却是有人看到李夫人托了一位勋贵夫人带着礼到长公主府,是确确实实的。
李家刚休了個萧幼宁,转头就攀上郡主当儿媳妇,即便那头是长公主,還是叫人暗中看低。
在家裡的萧幼宁被人狠狠同情一把,昔日跟萧幼宁不对付的小姑娘倒都躲在一边看热闹,当然還少不了在背后讥笑她几句。
等萧幼宁听到這些消息,已经是两日后。
這两日因为叶慎的事,她都沒什么精神,不過好歹是想清楚了。
她对悟谒有任何好感也罢,但对叶慎是不可能的,倒不是她恼他欺瞒,其实她沒有什么好恼的。毕竟人家帮助她的事是实实在在,历历在目,她恼了人才叫不知好歹。
說不可能,是因为他是叶慎,是李青志嫡亲的小舅舅,是长她一辈的人。
于情于理也好,于私也罢,两人都只是不会相交的两條线。
虽然误打误撞的送了個院子,但也抵一部分他对自己的救命之恩,余下的该怎么還,她再思量。
何况自那日之后,叶慎就再沒有来過只言片语,让她更笃定对方相救就是一时心善。
远在皇宫的叶慎還不知道自己直接被划到长辈那一挂了,他从回宫后就還在帝王的事忙碌,头焦额烂,烦不胜烦。
好不容易刚坐下,就又听到李家真的和长公主府结亲的事,心间就气了无名火。
“不知好歹!”他冷声骂了一句,剑音眨巴眨巴眼看過去,“五爷,是有什么吩咐嗎?”
能让他们五爷骂人,那肯定得有人倒霉。
叶慎沒有說话,站起身就往外走,连走路带起的风都冷飕飕的。
剑音忙跟上,发现他居然是往乾清宫去,而叶慎见到皇帝,施了一礼后也不用皇帝问何事,直接說道:“小子有事相求。”
他向来冷淡,总是无欲无求的样子,皇帝头一回听到他說有事請求,惊奇地把折子都推开,神色郑重问道:“什么事居然让你用到個求字?”還用上小子二字,可见事情不简单。
难道是哪個大臣惹恼他,不想忍了,要他下令拉出去砍了?
不過他也是看一些老家伙不爽,在朝堂上倚老卖老,找個由头震慑很有必要。
叶慎却面不改色道:“我看上了一個姑娘,只是暂时還不能让她点头答应嫁给我,所以先来求陛下一個恩旨,待她愿意,陛下给我添一喜吧。”
皇帝险些要愣在那裡。
冷清惯了的人,居然跟他求赐婚?!
這是要抬举那個姑娘。
“哪家姑娘要你這样耗心思?”皇帝是真的诧异了。
也沒听說他看上哪家姑娘了,整日都在皇宫裡的人,上哪儿见到姑娘?
“是萧将军的女儿,萧幼宁。”叶慎說得坦坦荡荡,皇帝老儿被自己口水呛到了,“她不是你外甥媳妇嗎?!”
话出口才发现自己過于失态,忙补了一句:“不是差点成了你外甥媳妇?”
叶慎一撩袍子跪了下来:“李家负她,她与李家沒有关系,但也因为先前的那层关系,我才来恳求陛下赐個恩典。臣……拢共就对那么一個姑娘动心了。”
看着跪下去的青年,還有叶慎从来不愿意說出口的一個臣字,皇帝知道他是动了真格。
這個字意味什么,皇帝明白得很,那么多年,他都不愿意松口,今儿倒是松口了。
“快起来罢,何必行如此大礼,到那一日,朕势必给你添喜。不過……宁远侯那裡……”
皇帝最后犹豫提起现在還不知踪影的萧父,但话到這就打住了,叶慎起身后并沒有追问意思,和平常无异一個人冷冷清清地又告退了。
皇帝望着青年离开的背影,有些忧愁地叹一声,嘴裡喃喃道:“宁远侯啊宁远侯啊,要怎么個交待。”
他身边的内侍就瞥了眼還堆在御案上,要求定罪宁远侯的折子,好像是有点不好交待。
不過皇帝沒有在此事上過多耗神,反倒想起别的事和身边的宫人說:“過几日乞巧节,皇后說要請宴让宫裡热闹热闹?让皇后给萧家那個姑娘也送一份帖子。”
皇帝吩咐的话刚落,又有人求见,都跟约好了似的,全凑一块了。
“怎么她有空跑进宫来。”
皇帝嘴裡有空的人正是想要给女儿請旨赐婚的长公主,只见雍容的妇人已经走到门口,沒有抬脚迈大殿,而是站在外头笑吟吟道:“皇兄這是不待见我么?”
“哪裡敢不待见?”皇帝跟着笑了笑,示意她過来,說道,“看你满面红光,有喜事?”
“可不是。”长公主施礼,“皇兄,您外甥女要成亲了,臣妹来想皇兄讨個赐婚的旨意,想给惠静那丫头添個喜。”
“赐婚?”皇帝可真是奇怪了,今儿一個两個都来向他讨赐婚的旨意,好好的,君王都要改行当媒人了。“你且說,是哪家儿郎入了惠静的眼。”
左右他今儿心情好,赐婚這样的喜事,喜上添喜,他乐意干。
长公主就知道能轻易拿来,笑道:“是李侍郎家的二公子,李青志。”
皇帝双眼一眯,面上的笑荡然无存:“谁?”
“李青志。”长公主原本還笑着,见皇兄下刻就冷了脸,心裡略不安,“皇兄,怎么了?”
怎么了?
他就說叶慎好好的,喜歡姑娘,娶就是,结果還巴巴先来求個赐婚。萧家小丫头他不是不知道,是個可人的,父兄出事還被李家休了,处境肯定可怜。
他還真当叶慎就是为了抬举她,结果后头還有长公主府和李青志要成亲?!這样一来,辈分可真是那一叫一乱,不怪叶慎先一步求赐婚,多半是收到消息了。
皇帝心裡有些来气,他這妹妹是越活越回去了?什么样的女婿沒有,要那种毫无担当的男人!
且不說他对李家怎么想,就凭叶慎先一步請了赐婚的旨意,惠静和李家這道赐婚,便不能够了。
皇帝抬手,把刚才丢开的折子拿到跟前,头也不抬就下了逐客令:“朕恭喜你了,赐婚就免了吧,惠静真要嫁李志清,我会让皇后添妆。”
自信满满的长公主被拒绝得愣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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