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尾聲 尾歸來
五月的北東渡渡洋的氣溫已然升到了十度左右,相比去年的上升了零點五度,浮標上檢測的海平面高得有些不同尋常,許多島嶼面臨着被淹沒的危險,
冬夏交替之際,魔鬼三角區颶風橫行,危險程度比幾個月前更甚,連飛機都不會從這裏經過,但就是有這樣一種瘋子不顧觸礁的危險非要往魔鬼三角區裏闖。
深藍而波濤洶涌的海面,一艘豪華遊艇彷彿是片被魔鬼戲弄的樹葉,在呼嘯肆虐的風浪中瑟瑟抖着掙扎。
遊艇的名字叫珈藍,是著名跨國公司慕德集團繼承人盧卡·斯科塔的私人遊艇,斯科塔是蜀矇混血兒,祖父老斯科塔是蒙達納沒落貴族之一,創建了慕德化妝品公司,盧卡·斯科塔雖生在蒙達納,卻說得一口流利的蜀國語,目前就任慕德蜀國分部的席執行官,這艘遊輪便是以他前女友的名字命名。
盧卡·斯科塔自然便是老一輩人口中的小混蛋二世祖,來到蜀國後從不打理公司,他生活的目的彷彿就是瘋狂地追求刺激,不僅和狐朋狗友建立了一個跑酷俱樂部,還四處登雪山玩滑翔傘,這次目標更是宏大,他決定開着自己的小遊艇,自封斯科塔船長,帶上大副、私人助理,還有三個萬年不變跟在他身後的保鏢,以及兩位在俱樂部認識不久的富有冒險精神的漂亮姑娘——斯科塔船長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出了。
下午五點鐘的時候天色已經明顯暗了下來,在四十五節風的摧殘下,遊艇搖擺不定,大海上氤氳起了一層厚重的霧氣,能見度變得極低,他們就像是被困在了一方靜止凝滯的空間一般,耳邊除了海潮聲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船艙裏播放着爵士樂,悠然而輕快的音樂與外頭那種灰濛陰霾密佈的景象形成了極端的對比,即使顫抖得如此厲害,遊艇內部依然頑強的燈火通明。
“斯科塔先生,我們還是返航吧。”可憐的助理先生緊扶着艙門,臉色慘白,像是隨時要吐出來的樣子。
“不,這裏每年只有四個月的解封期,這次我一定要一鼓作氣穿越三角區!”栗色卷的年輕人哈哈大笑,他穿着白色的poLo衫,模樣像是隨意慣了,此時半個身子都被通過舷窗撲打而來的海水浸溼。
一個女人走上前去,打開自帶的銀製酒壺,濃烈的味道瞬間溢了個滿鼻,女人大大咧咧地將酒壺遞到助理面前:“諾,喝了這個就不會暈船了。”
助理道了聲謝,接過酒,一個沒注意灌多了些,頓時捂着火辣辣的喉嚨咳嗽起來,連着眼角都嗆出了淚,女人翹着嘴角哈哈笑了兩聲,拿起了酒壺喝了兩口,她的視線下意識地轉向窗外,忽然看見了什麼,身體趴到了舷窗前。
“看!那裏有燈!”女孩拍了拍盧卡的肩,手指指向了前方。
那裏隱約有燈光傳來,微黃的光線穿透了霧氣抵達於此。
盧卡隱去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他皺着眉頭盯着那光源,半晌,忽然道:“是燈塔。”
不過在這危險地帶怎麼會有燈塔?這裏並非重要航道。男人斂眉拿起望遠鏡觀察了片刻,忽然又看到了另一種不同尋常的光線,那是火光,帶着黑色的煙,因爲這粘稠的白霧,只有在近處才能看清。
那是個求救信號。
“再弄一些柴火過來。”江潤一邊把沾着油的碎布,還有別墅裏的橡膠製品往火堆裏扔,黑煙變得更加濃烈,將她整個人都包入其中,帶着刺鼻的味道,木柴被他們搭起了一個巨大的求救符號,在希德爾島上已經燃燒了足足半個月。
恢復力量的不死者們行動非常利索,不多時偃鋒便搬來了一堆乾燥的木柴,白敬南跟在江潤身邊打下手,江潤拿着溼度計比劃了一下,擰着眉喃喃道:“快要下雨了。”
即使看不到很遠的地方,卻依然能感覺到天空愈呈墨黑色,傾覆的感覺愈盛,烏雲濃烈,以一種與地面貼合的姿態,連海水都變得漆黑。
一個下午都在刺骨海水中度過的赫連終於結束了游泳,美麗的少年甩了甩腦袋上的水珠,單手一撐岩石便躍上了海岸,他坐臨海的基岩上,吐着白沫的浪花漫過他的小腿,少年溼漉漉的黑色頭凌亂地垂散,從遠處看上去就像是那與人類社會格格不入的鮫人。
“那傢伙最喜歡顧影自憐了。”閔仲諳懶洋洋地躺在草叢中,靠着江潤,他就像是一隻貓科動物般舒展着肢體,“真是讓人感到不舒服的傢伙。”
江潤依舊是一臉凝重,她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忽然站起身來,對着閔仲諳的腰部輕輕踢了一腳:“快起來。”
“怎麼了?”嘴上這麼說,閔仲諳卻紋絲不動,姿態猶如臥佛入定。
女人嘴角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複雜笑容,她的長被海風吹得四處飛揚:“有船來了。”
所有人都渾身一個激靈,閔仲諳甚至不顧自己優雅的姿勢從地上飛快地爬起,韓子坤放下手中的書,把外套扔給了面癱着整張臉向衆人走來的赫連,偃鋒停止了往火堆裏丟木塊,他拿起了破舊的望遠鏡對着遠處看,白敬南則是興奮得簡直要跳了起來,像個猴子似的手舞足蹈:“我們要離開了嗎?我們終於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嗎?”卻沒一個人有閒暇理會他。
“在十二點鐘方向。”江潤指着前方,果然幾分鐘後,船上的燈光越明顯,白色的船身自深藍的海中顛簸着若隱若現,然而卻是筆直地朝着希德爾的方向行駛而來。
不多時,衆人便能清楚地看到那是艘私人遊艇。遊艇逐漸駛向了海岸,艱難地停靠在希德爾島簡陋的港口裏,那原本雜草叢生的廢棄港口已經在一個月前便被衆人修得煥然一新。
先從遊艇上出來的是一個二十多歲身形修長的混血年輕男人,他的棕色卷在燈光下散着溫潤的光澤,跟在他身後的是一位三十多歲的蒙達納男子,個頭比年輕人矮上不少,愁眉苦臉的,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大一些,接着下船的是三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看上去是保鏢,兩個白人一個黑人,面無表情地跟在那混血男人身後,竭力隱藏着自己的存在感。
在江潤的示意下,白敬南第一個走上前去,他的笑容從表面看上去十分溫暖,很容易讓人產生親切的感覺,他向那混血年輕人解釋道:“您好,我叫白敬南,後面幾位都是我的朋友,我們一個星期前駕船探險的時候遇到了颶風……流落到了這裏。”
說完眨着眼睛,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盯着那個人,像是要乞求到幾分同情。
混血年輕人朝衆人揮了揮手,帶着笑意的海藍色眼眸十分明亮,他的模樣格外熱情:“嗨,我叫盧卡·斯科塔,我剛剛看到了你們的求救信號於是趕過來了,如果不介意的話請搭我的船離開這裏吧,我會把你們安全送回家。”
“真是太感謝了!”白敬南笑眯眯地招呼其他人,“喂,大家都過來吧,我們回家了!”
其他人的反應倒沒這麼歡喜的樣子,也許是這羣情緒積壓已久的不死者早已失去了釋放感情的能力,他們穿着皺巴巴的衣物慢悠悠地靠近了遊艇。
“這是我的助手加布裏埃萊,你們可以叫他加布裏。”盧卡笑嘻嘻地用力摟了摟那個頂着一張苦瓜臉的助手先生,這可憐的傢伙直到現在都有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加上他喝了那一大口烈酒,一直強壓着自己沒有將酒嗝打出來,整張臉都憋成了蠟黃色。
“我們還是快些走吧,天色不早了。”助手先生板着一張臉道,他擡頭望向了陰沉的天空,微微有些不安,這時候他的胸口忽然漫起了一種奇異的心悸感,好似厄運猝然降臨,將他的心臟用力緊攥。
“親愛的加布裏,你最近的囉嗦程度都快趕得上我的祖父了。”年輕的盧卡聳了聳肩,然後揮舞着雙臂開始招呼大夥兒啓程,“夥計們,都趕緊上船吧。斯科塔船長送你們返回蜀國啦,嘿嘿,最近的蜀國可不怎麼太平喲——對了,你們這兒還有備用的柴油嗎,我船上的油恐怕還不夠我們抵達蜀國,不過我們可以在經過蒙達納時暫時停靠一下,加個油,順便逛逛海岸集市什麼的……”
就在斯科塔越說越興高采烈滔滔不絕話題從柴油轉移到了蒙達納海濱酒店商鋪以及海灘上各國比基尼美女b1ab1a的時候,偃鋒已經木着一張死人臉從不遠處的岩石後提了一大桶柴油放到了他面前。
加布裏一拍手掌大聲道:“看來我們能省去很多麻煩了。”
他說完便飛快地上了船,衆人跟上前去,加布裏埃萊候在船前幫助那些所謂“受困者”登船,在江潤經過的時候還伸手扶了她一把,江潤低着頭輕聲說了一句“謝謝”。
加布裏埃萊愣了愣,只覺得這個原本隱藏在其他人身後的女人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然而還未等他細看,江潤已經登上船,只留了個背影給他。
不多時,所有人都已經登上了珈藍號遊艇,遊艇行駛在茫茫的大海上,霧氣依舊厚重,無邊無垠的海域在夜幕的映襯下顯得神祕而浩瀚,風聲彷彿海妖的吟唱,帶着絲蠱惑人心的意味。
船上還有兩個蜀國女人之前沒有見過,她們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這羣可以說是衣衫襤褸的受難者,這些人展現出來的詭異的氣質莫名的讓人感覺不妥,然而卻無法具體說出古怪在哪裏。
其中個頭較高的一個女人鼓足了勇氣,放下手裏的銀製酒壺走上前來同韓子坤搭訕。
“你好,我叫尚蓉,來自濟安市,你們也是去魔鬼三角區探險的嗎?”
韓子坤淡淡地掃了她一眼,絲毫不感興趣的樣子,語氣絕非友好:“差不多。”
女人頓時尷尬了起來,她摸摸鼻子,沉默了一會兒後又不死心地繼續道:“我是領域俱樂部的會員,盧卡·斯科塔是俱樂部的創建者,如果你們喜歡冒險,可以到俱樂部裏來試試,興許能遇到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呢。”
“對啊,盧卡很歡迎其他人加入的。”另一個女人也湊過來插嘴道,她微笑着向其他人自我介紹,“我的名字是華馨媛,很高興認識你們。”
韓子坤也笑了一下,不過整張臉卻像是在抽搐:“我們暫時還沒有這種意向。”
“不用理他,這傢伙是個粗人,不怎麼會說話。”另一個溫柔的聲音道,兩個女人被聲音吸引過去,現那是個妖冶的男人,正懶洋洋地依靠在艙壁上,男人及肩長被一根銀色絲帶鬆鬆垮垮地紮起,琥珀色透明的眼眸彷彿有着勾人心魄的能力。
這樣看上去危險的男人,只要他願意釋放出自己全部的魅力,大概沒有多少女人能順利移開自己的目光。
尚蓉和華馨媛頓時呆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閔仲諳,尚蓉先回過神來,卻有些緊張的樣子,彷彿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閔仲諳依舊掛着不急不緩的笑,渾身破舊的衣服掩蓋不住那種優雅的氣質:“我是元都人士,之前在元都開了一家會所,回去大概要重新開業了罷。”
“哦?”這回是盧卡·斯科塔的腦袋從駕駛艙裏伸了出來,睜大眼睛好奇地望着閔仲諳,“你開的什麼會所?哪天我也去那兒捧捧場。”
閔仲諳嘴角勾起的笑容愈濃烈,然而眼神卻是冰冷無比,他一直維持着僵硬的姿勢沒有回答。
就在船艙一片安靜的時候,一個沙啞腔調詭異的女聲突兀地響起:“十三號會所,你沒有聽過嗎?”
原本安靜地呆在偃鋒身後的江潤擡起了臉,赤紅色的眼眸彷彿已經燃起了洶洶的火焰,彷彿直要灼燒向天際,她面孔上分割的如丘壑般的疤痕因爲表情而扭曲。
加布裏埃萊瞪着這個女人倒抽了一口冷氣,而華馨媛直接尖叫了起來,剛出聲音便被尚蓉捂住了嘴,冷颼颼的感覺瞬間拂過了斯科塔一行人的心頭,不僅是因爲江潤的臉,更是因爲這些被他們所救的人的神情,那種帶着瘋狂的泯滅人性的感覺。
盧卡·斯科塔的三個保鏢立即亮起了槍,指向着六個人,並將他們包圍。
室內的氣氛緊繃了起來,火藥味彷彿一觸即,在這種緊張的環境中,盧卡卻是比他的助手先生先一步冷靜下來,他走到了江潤的身前詢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你們真的是探險受困在那座島上的嗎?”
“你想要什麼答案?”江潤淡笑着反問道,“不過有一點可以告訴你,我們確實需要一艘船能將我們帶離那座島嶼。”
“我想起來了!”尚蓉忽然出聲道,她的臉色慘白,連嘴脣都失去了血色,女人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江潤,“原來就覺得你很眼熟……我終於想起來在哪裏見過你了,你是那個被通緝的恐怖分子——江潤!就是你!”
然而下一刻——還沒等所有人反應過來,只一剎那間女人的脖子便已被江潤捏碎,她軟軟的失去生命的身體也隨之被丟棄在了一邊。
江潤轉過身,微笑看向其他人,一字一句道:“那就沒有談判的必要了。”
她做了手勢,所有的不死者都露出了殺氣騰騰的兇狠表情,他們受困多年,體內的兇性早已讓他們渴望鮮血的洗禮,這羣男人朝船員們撲去,一時間慘叫聲和槍響不斷,滾燙的血四處飛濺,屠殺讓每個不死者都興奮到了極點。
江潤卻沒再動手,她面無表情地穿過着這篇血腥的場景,身子走到沙前坐了下來,她伸出手慢慢悠悠地拉開了行李,取出那張浮着陰森笑容地白瓷面具,緩緩地覆蓋在了臉上。
所有的表情都被掩埋在了面具下面,從此她的面孔上只剩下了冷漠而虛假的笑容,江潤血紅的眼睛平靜地望着面前殺戮的慘烈場景,就像是在用極度理性的思維觀賞着一出事不關己的肥皂劇。
她那沙啞不堪的聲音彷彿從地獄傳來——
“我回來了。”
我終會歸來,諸神隕滅的世界。
我將以我全部的生命,與你共同燃燒。
——直到你迎來徹底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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