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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疯狂的独裁者(一)

作者:江溯


  江润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條缝。

  她听到了对话声,很低沉,根本无法听清內容,然后是滴水声,从高空落下,溅入水汪裡,出了清脆的一声“嘀嗒”。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眼前的画面由模糊至清晰,她正歪在椅子上,头无力地向后仰,脸正对着天花板上生了锈的铁管,褐色的排水管還在漏水,一排排水珠就聚集在上面。

  江润晃了晃脑袋,响自己的胳膊被反绑在椅子上,两只脚踝也被绑到了一起。

  這是個脏兮兮的房间,地板潮湿而霉,一盏暗黄色的灯从从天花板上垂下,电压不是太稳,光线忽闪忽闪的,墙壁已经霉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沒有窗子,唯一的出口就是一扇铁门。

  空荡荡的房间裡還有一张破破烂烂的桌子,桌上坐着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他戴着头套,只露出灰色的眼睛和猩红的嘴。

  江润知道有人在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但也无法保证自己继续装睡下去不会被现。

  她坐直了身体,努力控制着焦距,最后吃力地对准了那個男人,她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笑意,却是冷冽的透着丝沁人的寒意,像是冰原上的狼。

  “你——”她只說了一個字便感觉喉咙火辣辣的很痛。

  男人倒了一杯水递到她唇边,江润微微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最后顺从地就着水杯抿了一口。

  他眼底的笑意加深了些,灰眸越透明。

  “你想要什么?”這次她說完整了,虽然嗓子還是涩的难受,她竭力保持着镇定温和的姿态,這样比较不太容易激怒绑架犯。

  ——虽然她在心裡用自己从小到大所学会的所有脏话诅咒這個凶手。

  如果他只想要赎金倒好了。

  男人摇了摇头,沒有說话,他仔细凝视着她的眼睛,看到了她眸中拼命隐藏的敌意和不安,她在强作镇定。不知为什么,第一次看到這個女人,他心底就像被什么挠了一爪子。

  他觉得她就是毛茸茸的,像极了自己小时候收养的流浪猫。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抚上了她的脸。

  江润惊惧地往后一缩,却并不能躲過他的手,她闭上眼睛,身体却在抖。男人慢慢摩挲着她洁白光滑的脸颊,這一切对她来說却是种异常漫长的羞辱,折磨還在继续,她甚至不敢想象接下来会生什么,椅子后的两只手紧张地握住,以此来控制自己几乎破口而出的尖叫。

  幸好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打断了他接下去的动作。

  男人转身去开门的瞬间,江润几乎瘫了下来,背后冷汗淋漓,她不禁喘了口气,转念又想到接下去也不会让她怎么轻松,可能還会情况更加糟糕。

  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近,她像惊弓之鸟般昂起了脖子,盯着那群人。

  为的是個身穿西装的男人,大约三十出头,下巴像被刀削過一般,模样极为英俊,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看似脱离了暴徒的范畴,却比暴徒更加危险。

  然而直觉却告诉江润,這個人她以前见過。

  此时他就站在她面前,如帝王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伊润。”西装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是胜利的笑,掺杂一点自得与盛气凌人。

  “大名鼎鼎的《摘要》记者,初出茅庐就抓住了宋年昌這條大鱼,”他声音仿佛叹息,目光略带同情地注视着她,“如今却是這個下场。”

  江润低垂着头。

  “你们出去吧。”西装男转头对着那一众持枪的男人說,“我要单独和她谈谈。”

  “是,秦先生。”一群人声音裡含着绝对的敬意。

  秦先生……

  江润霍然惊觉,她想起多年前的那個夜晚,当那群联合调查部的特工包围了整個伊家,也有人叫過這個名字。

  秦先生……抓捕行动的负责人。

  直到房间裡就剩下他们两個人,江润才回過神。

  “……是你……”她自嘲般的一笑,忽然觉得事情很是奇妙,多年前是苏沅,如今轮到了她——就像命运的重复。

  秦羽倚在桌旁,抱着胳膊:“你查出了什么东西?”

  “哈……原来你也害怕秘密被曝光出去。”江润嗤笑道,当她看到這個男人时,她便有些明白,自己大概是无法活着回去了。

  “我再问一遍,你查到了什么?”秦羽的语气不变,冷硬如冬季的金属。

  江润摇了摇头:“秦先生,沒有人能把真相真正掩盖。”

  下一刻,她的头便被用力揪住,秦羽强迫她仰起脸直视着他:“我的耐心有限,不說的话,别怪我用些手段了。”

  “那我告诉你,”江润的脸在疼痛之下变得狰狞而扭曲,越来越亮的眼眸中尽是恨意,“苏沅回来了,她回来了,你们会得到报应!”說到最后几個字,她的声音猛然拔高,像是拼尽全力嘶吼了出来。

  秦羽铁青着脸,一拳挥過去,随着巨大的“砰”一声,江润连人带椅子被打得翻倒在地上,她不断地挣扎,接着呸的一口吐出了些许血沫。

  江润扭动着,却還是无法从地上起来,最后她停下了动作,口中却如畅快般出了“呵呵”怪笑,她转過头,一直盯着他看,红紫色的嘴角高高肿起,甚至有些裂——像個疯子一样,眼神令人毛骨悚然。

  “苏沅她不可能回来,”秦羽摇了摇头,“她死了。”

  “你开什么玩笑,我亲眼所见……”江润依旧在笑,全身笑得抖,“你原来這么怕她……”

  秦羽面无表情道:“苏沅七年前就死了,在狱中畏罪自杀。”

  “畏罪自杀?”江润喃喃,“竟然被逼到了這种地步……不,她不会死的,她還活着,她還活着——就在我身边……”话還未說完,一抹带着畅意的笑又浮现在她的脸上,仿佛看到了天大的笑话般。

  “你又笑什么?”秦羽现自己已制止不住自己恼火的情绪。

  “我笑你们這群人,费尽心思,到头来连人是死是活的不知道。”江润吐出一口带着血的唾沫,闭上眼睛,“难不成抓我過来也是为了引出苏沅?”

  秦羽沒有回答,那悲悯的眼神像在看垂死挣扎的动物,半晌忽然道:“你了解這個世界的进程嗎?”

  她不解地注视着他,听他沒有变化的声音继续下去。

  “二十世纪堪称史上最动荡的一百年,世界格局变化整合,但是总体影响最深远的是两件事,一個,是霍夫曼二十年代所著的《人类基因原理》,另一個是以蒙达纳入侵蜀国为主的世界大战。”

  她知道《人类基因原理》,這是世界第一大□,貌似已经绝版了,霍夫曼就是個老疯子,即使他至今被誉为近五百年智商最高的科学家——在生物学上造诣已空前绝后,随着霍夫曼越来越疯狂的言论,他被世界公认为是危险分子,后来在世界大战中销声匿迹。不過若說影响深远的应该是近代物理学剧变,而霍夫曼這個名字如今许多非生物专业的人都不知道。

  “你看過霍夫曼的录像嗎?”秦羽露出了一丝迷茫的表情,“他在匹兹诺会议上的报告,說只要继续研究下去,他可以任意改变人类记忆……人类智商……人类的寿命、力量……”

  “那他不成了上帝?”江润扯了扯嘴角,唇边火辣辣的疼痛越明显。

  “是啊,沒有人相信,所有人都只把他当成一個笑话。”秦羽顿了顿,话锋一转,“世界大战后,局面进入了一种暂时的平静,我們和蒙达纳很近,只一海相隔,一枚中近程导弹,足以打进元都的核心,你大概不知道蒙达纳每年派多少特工秘密入境——不過這是我的职责,负责国家安全,阻止一切恐怖活动和核心机密的外泄。”

  “這跟苏沅有什么关系?”江润不客气地打断了秦羽的絮叨,“一個高中生而已,怎劳烦您动手?”

  然而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可怖,仿佛在酝酿着极大地怒气:“你们永远都不会明白你们的平静是怎么换来的!我們做了這么大牺牲,费了這么多努力,看看你们這帮贱民干了什么?!成日的诽谤,冷嘲热讽!”

  他突然掐住她的脖子,手指在颤抖,似乎在努力不让自己捏碎她温软脆弱的脖子。

  “整日就知道挖掘丑闻的贱民,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叫板?!”他的脸扭曲变形,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

  江润被掐得直翻白眼,全身被绑得无法动弹,挣扎都是徒劳,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說不出来,只能出急促嘶哑的喘息声。

  秦羽突然松了手,直起身子,松了松领口:“当然,现在留着你還有用,不如在你身后那群人来之前我們玩玩别的。”

  他拿出手机拨了個号码:“你们进来吧。”

  過了一会儿,几個壮汉走进了来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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