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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青春

作者:何堪
法医攻略!

  林际俞见萧潇下去半天都沒上来,起身打算下去看看,才走到楼梯口,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煤气味。他皱起了眉头,加快脚步往楼下走,却见萧潇在那关厨房门。

  “怎么了?”

  “大概是阿姨忘了关煤气,我把厨房窗户都开了,通通风,等会再煮。”

  林际俞“哦”了一声,萧潇问:“你怎么下来了?”林际俞沉默不答,萧潇便发挥想象力:“肚子饿了?”

  “……”

  “還是……想我了?”

  她刚才急着开窗,头发给夜风吹得乱糟糟的,林际俞越看越不顺眼,伸手把她头顶翘起的那几根乱毛抚平:“屋子裡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萧潇拉长声音“噢”了一声,明摆着不信的样子,盯着林际俞要笑不笑的。

  林际俞看得牙痒痒,想起周简的事情,心裡更是万马奔腾,狠狠地白了她一眼。萧潇却觉得他是恼羞成怒,凑得更近:“不要老是皱着眉头嘛,容易长皱纹的。”

  說着,還要抬手去够他眉心。林际俞一把抓着她手,刚要斥责两句,楼上有人探头出来看,看到他们俩,连忙摆手:“继续,继续,我就进去了。”

  继续什么啊!

  林际俞干脆拉着萧潇往外走:“出去說。”萧潇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远远看過去,就是对蜜裡调油的小情侣。

  花园裡那些装饰都沒拆掉,月色下一簇簇的粉色气球像是怒放的花卉,和矮小的绿色灌木相映成趣。

  林际俞松开手,把萧潇按坐在秋千上,自己则两手插兜一脸严肃地俯视着她。萧潇总算是看出来他心情不好了,脚尖在地上蹭了蹭,问:“干嘛啊,搞得跟审讯似的。”

  林际俞這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颇有点教导主任的风范,說出来的话也一样跟照本宣科似的:“你跟我說說那個周简是怎么回事。”

  萧潇仰头瞅着他:“你不都知道了嘛,就以前交往過,咱们不說這個了好不好?這样有什么意思嘛。”

  林际俞岿然不动,连眼皮都不动一下。

  萧潇只得妥协:“那你问吧——這可是你自己要我說的,不能生气啊?”林际俞那神情分明就是我偏要问问完了不满意理所当然是要生气的,不答反问:“什么时候认识的?”

  “高中。”

  “一共在一起多久時間?”

  “……大概一年左右吧。”

  “谁先主动的?”

  “他吧。”

  “怎么分手的?”

  “……总之就是他甩了我。”

  林际俞瞅着她:“然后呢?”

  “然后就分手了。”萧潇刚想站起来,又给他重新按坐下。“初吻也是和他?”

  萧潇在這方面是迟钝,可不傻,迅速地摇了摇头。林际俞這下有点不淡定了:“那是谁?還有几個?”

  萧潇后悔不迭,连忙收回刚才的话:“沒有啊,就他嘛,初吻也是和他。年少轻狂嘛,呵呵呵呵。”

  林际俞可沒這么好骗,也不反驳,就這么脸色难看地盯着她。萧潇给盯得心慌,刚想再给自己找点理由或者撒娇糊弄過去,不远处的灌木丛裡突然有人打了声喷嚏。

  林际俞還沒直起身呢,萧潇借机发挥,跟小炮仗似的跳起来,风一样冲過去:“谁呀!”

  灌木丛裡那人才冒出头,就给她一把揪住了——萧潇眨巴眨眼眼睛,這人也尴尬异常:“是我。”

  “你在這儿干什么?”

  段婷婷衣衫凌乱,衣服扣子都扣错了,唇彩沾得脸颊上都是,一看刚才就在做什么儿童不宜的事情。

  萧潇迅速扭头在四周逡巡了一下,只隐约看到一個黑影一闪身进了大楼。

  “你……”

  段婷婷挣开她的束缚:“行了,管好你自己吧。”說着還白了她身后的林际俞一眼,“知道的說你们在谈恋爱,不知道的還以为搞刑讯玩演习呢。”

  說完,一边解开扣子重新扣扣子,一边往外面走。

  萧潇追上去几步:“這么晚了你去哪儿?”

  段婷婷摆摆手:“回家——”

  萧潇一把把人拉回来:“回什么家,這附近连车都打不到,你還想走回去?”說着手上用了力气,把段婷婷拽得整個人一個趔趄。

  段婷婷歪了一下,站稳了又要往外走,萧潇拉着不放,她突然就爆发了,回過头“啪”地甩了她一巴掌。

  萧潇被打得整张脸都偏了過去,一手在嘴角擦拭了下,一手飞快地回了她一巴掌。她的手劲可不是普通女孩子能比的,段婷婷脸上立马肿了起来,那一抹晕开的唇彩就更显眼了。

  段婷婷疼得落下眼泪,還想动手,林际俞赶過来把两人拉开,一手一個拖着往裡面走。

  段婷婷打不着萧潇,抹了把眼泪,骂骂咧咧地踢了林际俞一脚。萧潇挣开林际俞的手,冲過去回了她一脚。

  “你他妈为個臭男人打我!”段婷婷又要往萧潇那边扑,林际俞一把把人拽回去。她打不到萧潇,就只好在林际俞身上撒气,低头一口咬在他胳膊上,林际俞疼得龇牙,只得把人推开。

  萧潇瞄了眼林际俞的伤口,手刚抬起来,段婷婷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萧潇你這個混蛋!你打死我算了!”

  萧潇那手就挥不下去了,三人僵持着立着,還是林际俞最先不耐烦,捂着手抬腿往裡走。

  萧潇跟着走了两步,又回過来把段婷婷拽上。段婷婷恨恨地瞪着她:“就你幸运,次次都比我幸运!我喜歡的人从来就不喜歡我,我喜歡谁谁就喜歡你!你到底哪裡好了!”

  萧潇抿着嘴巴不吭声,段婷婷又加了句:“凭什么!周简喜歡你!成辉喜歡你!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死板老处男還喜歡你!”

  她這句话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不但把前面的林际俞震住,還把萧潇也震傻在原地。

  “你刚說什么?”

  段婷婷也知道自己說漏嘴了,咬着牙沉默。

  萧潇抓着她胳膊,问:“你說成辉喜歡我?”

  段婷婷抽回自己的胳膊:“你听错了。”

  萧潇這回沒再去追她,呆呆地朝楼上看了一眼,灯火通明,人声隐约可辨。成辉和他们不同,刚作为体育生转学来他们班时,连普通话都說不好,每天就独来独往。

  唐磷本着团结同学的思想,拉着萧潇和赵远每天都往他跟前凑,段婷婷也是班裡的活跃分子,和他们几個关系又好,自然也紧跟大家步伐。

  无奈成辉這人天生就有股自带威严的疏离感,他们的示好一律无视,参加学校各种体育活动倒是挺积极的,篮球、足球、田径全都玩得转。唐磷就撺掇大家选他当体育委员,赵远還开玩笑让同样是校队的萧潇多多借机开导這位不合群的新同学。

  萧潇别的沒有,团结同学的热情那是很足够的,那段時間,几乎每天傍晚都跟他后面一起跑三千米。

  成辉能够被他们吸引进小团体裡,還真少不了他的努力。

  后来萧潇和好学生周简打得火热,唐磷他们都一個劲排斥周简,只有成辉成熟冷静地表示一起玩也沒事。不過,去水库游野泳的时候就别让他掺和了,体质太差泳技太烂出事故就不好了。

  萧潇回忆了半天,也沒想通成辉什么时候表示過对自己的好感了。

  就是一起溜出去打游戏被小混混勒索,那也是各自努力揍人,从来沒有见他保护過自己啊。

  她萧潇還帮周简骂過卖盗版复习资料的奸商呢。

  她在這儿苦苦思索,段婷婷不知什么时候又走了回来:“发什么呆,现在动春心也晚了。人家现在早不稀罕你了!你男朋友不要了?”

  萧潇這才回過神,四下一张望,哪儿還有林际俞的身影。段婷婷提醒她:“去厨房了。”

  萧潇欲言又止地瞅了瞅她那张凄惨的肿脸,段婷婷瞪她:“你以为自己现在好到哪儿去?嘴角都裂开了!”說完還不解气,跟炫耀似的說道:“你也别太得意,成辉现在喜歡我,追我大半年了,姐姐我不稀罕别人不要的次货而已!”

  萧潇张张嘴巴,实在找不出话来說,只好闷头去厨房找林际俞。

  段婷婷等她走远了,才苦笑着捂住了脸。怎么這么蠢呢,還挑着听人說话的——就沒听出她也喜歡周简和成辉?

  那個炎热的夏季,少男少女突然就跟雨后的春笋一样开窍了,各种朦胧美好的情愫喷薄着破土而出。萧潇之于周简,周简之于萧潇,唐磷之于陶昕,段婷婷之于成辉,成辉之于萧潇……

  那些青涩而美好的情愫,可能只因为一個笑容一首歌就疯狂滋长,也会因为一個眼神一句话甚至一件难看的衣服而突然湮灭。

  段婷婷清晰的记得自己是如何突然转移了自己对成辉的好感的——成辉和隔壁学校高年级的拉拉队女生发生关系了。

  這個事情除了她就只有赵远知道,萧潇和唐磷正好被初恋情怀整得成天晕乎乎的,一有空就不见人影。赵远和她百无聊赖,要在成辉书包搜秘密。

  赵远是出于玩闹的心理,她却完全在拿到包时候就开始紧张——她的爱慕之心隐秘而微弱,并不足以支持她将其公之于众。

  在掏出那只沒拆开的安全套时,赵远我惊呼声和成辉的无所谓彻底得打碎了她的少女心。

  成辉說:“沒事别和唐磷、萧潇說這個,他们那两個人白痴,肯定得大惊小怪闹得其他同学都知道——一個就知道写情书,一個谈了小半年都沒接吻,跟办家家似的。”

  段婷婷对他的好感瞬间就消失了,甚至還有厌恶,几经起伏之后,完全只能将他当做普通的好朋友来对待了。

  也是這一次的事情,让她对那個安静、礼貌的周简产生了好感。可那又太過有违于她平时对他的态度,萧潇還是她的好友,于是就只能更加鄙夷地对待周简。

  成辉倒是对她的小心思知道的一清二楚,长大后聊开了,他還会笑着调侃:“我知道你那时候喜歡我,可我那时候喜歡的是萧潇——沒想到吧?”

  那一脸的戏谑,她到现在都還记得。

  完全是一副开玩笑的口吻。

  成辉却从来不拿這种事情开玩笑的,只是一边這么坦然說出曾经的少年情怀,一边态度敷衍地要求自己成为她的女友,段婷婷怎么也认真不起来。

  我爱你的时候你不珍惜,等我早就忘了你又来撩拨。一個個全是混蛋!

  周简也一样!

  不過就是一個离婚男,看他白天那模样,活脱脱又一個成辉。

  男人结了婚,甚至只是過了一定年龄,一個一個全都跟熟過头的果实似的,外表看着光鲜诱人,内裡早已经坏透了。

  不過……她想起萧潇家那個林际俞,又觉得大约還得把這类不正常的怪人排除在外的。

  段婷婷又想起白天的时候,周简站到她身后的那一瞬间。他那么温柔地问话,自己居然又一次心跳如雷,四肢僵硬了。

  她段婷婷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怎么会這么沒出息呢?她摸了摸脸上高肿的部位,把萧潇拉這一团乱的青春回忆裡,意外的有种接近于报复的快感。

  我們都是一样的,一起疯過一起快乐過,那些悲伤和隐秘也要一起承担吧。

  厨房的煤气味已经基本散尽了,萧潇靠着门站着,看着林际俞往锅裡加好水,拧开闸门,开火。

  等水开了,再把馄炖倒下去。

  顶得锅盖噗噗作响的蒸气马上安静了下来,只有火苗仿佛不知疲倦一般舔舐着锅底。

  萧潇站得累了,拉了把椅子坐下来。林际俞终于回头瞄了她一眼,萧潇努力挤出笑容,肌肉牵动破掉的嘴角,表情就有那么点诡异。

  林际俞四下看了看,去小饭厅那抽了张纸巾,板着她脑袋给她擦拭。

  萧潇仰着头任由他动作,大眼睛又黑又亮,倒映着他肃然的脸。

  萧潇想缓和一下气氛,讨好地问:“你手上的伤口沒事嗎?有沒有破皮?”

  林际俞沉默着加重了擦拭的力道,萧潇疼得直抽嘴角:“好疼啊。”

  “不說话就不疼了。”

  “……”

  擦完血渍,馄炖也好了。拜唐磷那糟糕的手艺所赐,馄炖沒一只完好的,全部碎成了片片,馅料散在汤裡,看着像過面片糊。

  林际俞丝毫不觉得奇怪,一勺勺全给舀起来,足足装了七八碗。虽然热气腾腾,那卖相却差得惨绝人寰。

  萧潇正打算端起来,成辉端了新包好的馄炖下来,见林际俞扎着围裙,麻利地吹了声口哨。

  林际俞抬头看见是他,直接就回头去看萧潇。萧潇被他那眼神逼得头皮都发麻了,心裡又憋不住好奇,可怜兮兮地看向成辉。

  成辉先看到的是她嘴角的伤,脸色迅速就变了,冲着林际俞问:“怎么回事?”

  那语气听着就挺不客气的了。

  林际俞现在看到他就烦,被這么质问了更加不乐意搭理,一边解围裙一边就往外走。成辉抄着手裡的盘子就想往他身上砸:“還是不是男人啊你,打女人……”

  萧潇赶紧拦住:“不管他的事情,我刚和婷婷吵架弄的!”

  成辉诧异地看向她:“什么?”

  萧潇夺下盘子:“我跟婷婷打架了,她……”

  “她都跟你說什么了?”

  萧潇表情有点尴尬:“也沒什么,就說了点咱们读书时候的事情,還說……還說你最近在追她。”

  成辉愣了一下:“她這么和你說的?”

  萧潇讷讷的:“還說你喜歡過我。”

  成辉失笑,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下:“你還真信了?我逗她的。”說完,见那锅水還沸着,直接把盘子裡的馄炖倒了下去。

  油腻腻的沸水裡迅速浮上来一层新的破碎面皮。

  成辉啧了一声:“這都什么玩意啊。”然后把盘子往桌上一放:“你们赶紧把东西送上去吧,赵远都瞌睡完一轮了,我去找找婷婷。”

  他转身往外面走,林际俞就在饭厅坐着,见他走過去,投過来的眼神完全是被入侵地盘的雄狮子看另一只狮子的气势。

  成辉早听說萧潇這個新男友喜歡吃干醋,這时就觉得挺可笑的,也懒得解释,加快脚步往外面走去。

  等他走远了,萧潇才去看林际俞:“他都說了是误会啦。”

  林际俞靠坐在椅子上,表情淡漠,眼神盯着桌上餐巾那繁冗的花纹,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今天很让你为难是不是?”

  萧潇沒敢接腔。

  林际俞继续道:“我也觉得挺可笑的。那個周简出现,我就嫉妒难受,你讨好我,我又觉得自己气量狭小。可再看到你们一起說话,挨得那么近,我還是控制不住……刚才段婷婷說成辉喜歡你,我又开始担心,你沒有跟上来,我走到厨房裡,心就跟掉进冰窟窿似的。现在他又說我误会了,說……萧潇,我太累了。這种感情游戏我玩不起,我大概压根不适合去谈恋爱。”

  萧潇想要安慰他,又不知道从哪裡說起。

  林际俞沉默了一会,自言自语似的接了下去:“所以,我們分手吧。”

  說完,他也不管萧潇是什么反应,拉开椅子站起来,把叠好的围裙放到桌子上,迈开步子朝外面走去。

  萧潇愣了好几分钟才想到要追,才走到门口,就听到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走了?

  就這么分手了?

  她有些哆嗦着掏出手机拨号,那边显示手机已经关机了。

  赵远在楼上等得不耐烦了,从楼上下来,见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奇怪地推了她一把:“你傻坐着干嘛?馄饨呢?成辉呢?”

  萧潇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他:“赵远,我刚刚分手了。”

  赵远吓了一跳:“怎么就分手了?”刚才還不你侬我侬的互相咬耳朵分吃的,就是那男的老爱摆脸色不大搭理人。

  萧潇的表情說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像是失落,又像是不敢置信,冲他十分难看地笑了一下,低头摆弄了下手机。

  太累了,和她一起很累?

  外面却突然传来了成辉的惊呼声:“快来人!”

  赵远和她都一起往外赶,刚跑到门口,就见成辉抱着全身是血的段婷婷跑了进来。萧潇浑身一颤,嘴巴都抖了起来。

  段婷婷被她打過的脸還高肿着,眼睛紧闭着,喉管被割开,大量的鲜血淋漓而下,把成辉半個胸膛都染红了。成辉的手死死地捂着她的颈部,血却仍旧喷涌而出。

  赵远吓得脸都白了,掏出手机来想要报警。门外却再一次响起了脚步声,萧潇抬头去看,就见林际俞不知什么时候又走了进来。他显然也看到了段婷婷的伤口,一边加快脚步一边伸手在风衣口袋裡掏,掏了半天,也沒掏出什么东西来。

  沒有止血钳,沒有医用的缝针,甚至连纱布都沒有……他努力按住动脉近心端,想要止住這疯狂喷射出来的鲜血。

  连萧潇也看出来了,這不過是在做无用功,因为段婷婷的颈动脉,已经被整個切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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