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偷天 作者:清枫聆心 您可以按“CRTLD”将“看书阁”加入收藏夹!或分享到: 今天周六,我约了本城知名时装学院的教授,当然是以公司招人的名义。大学新迁移到郊区,正放寒假,几乎沒什么人。 我敲开门,看到办公室裡有两人。两相介绍中我知道了六十多岁的男子就是设计专业的徐教授,年轻女子小林是他的助教。因为如今社会就业竞争激烈,大学生失业率年年增高,他们对我的到来显得很热忱。徐教授拿着毕业生名册,悉心向我介绍。 “這個叫杨辉的人不错。”毕业生名册首頁,一表人才,简介上设计荣誉奖项无数,還有他得奖作品的小图。我虽然不专长,但受到多年的耳目渲染,有点鉴赏力。這人有天分。 “他是我這届最得意的学生之一。”教授很自豪,“不過,他已经被凤凰时装公司聘用了。” “噢,我怎么听說,今年他们還沒来高校选人?”昨天我才听到的消息。 “今年是比去年晚,前两天总设计师才来過,选了本院最优秀的前五名。”徐教授說。 “他们来這么晚,不怕别人把好的全选走了?”我笑。 “一听說是凤凰招人,就算接受了别家,也会推掉。我們时装学院裡的学生,以进入凤凰为目标呢。”旁边的助教开口。 “是啊,在那样的大公司工作,才能一展长才。”徐教授也說。 我一边翻着册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說,“前五名都挑走了,那一定都是徐教授您最得意的学生们了。”除了杨辉,我觉得其余四人的作品只能算上乘,却說不上最好。 “其他几個是别的老师教的。”徐教授摇摇头。 “那您刚才說杨辉是這届您最得意的学生之一,他既然被挑走了。能告诉我其他您得意的弟子嗎?我公司虽小。但唯才是用。”徐教授是大姐推薦给我地。他早年也是出名的设计师。年纪大了,退出前台,转作教职。因为老师的名声。他地学生在设计界相当抢手。 他脸色一沉,神情很难看。“你听错了,只有杨辉一個。” 我有点莫名其妙。不知他为什么变脸。心裡觉得蹊跷。但也沒露在脸上,当即随手指了個学生。问他情况。他又恢复了一派学者风范。和我细细道来。我也沒看到比杨辉更好地,于是只說回去跟老板商量商量。就离开了。 走在宽敞地楼道裡。我心想。美神招人很有眼光,并沒有一心独自作大,是我小人了。我正思绪乱飞,突然后面有高跟鞋蹬蹬。急着朝我方向来。回头一看。是林助教。我停下脚步。看她停在我面前。 “顾小姐,你還有時間嗎?我想跟你聊聊。”她带着黑框眼镜。却隔不断眼睛裡的坚毅目光。 我随着她走进她的办公室。毕竟還只是助理,房间很小,但她似乎很会改造环境,裡面整洁明亮,還有一盆含羞草放在窗台边上。她沏了杯茶给我,自己坐进靠窗的椅子,看着窗外。 我也不催她,慢慢喝着热茶。冬天饮热,真舒服。 “顾小姐,我下面說的话,不是以老师的身份,而是以他朋友身份来說的。”她转過头来,镜片映着冬日,“我想這段对话不会出這间办公室吧。” “好。”我答应,“他是指徐教授另一個得意门生嗎?”或许进办公室前我還不知道她找我做什么,但当她說完的时候,我猜到了。 她有些惊讶,又赞叹,“顾小姐很聪敏。” “我相信自己沒听错话,但徐教授否认,所以就起了好奇心。林助教看来能解我疑惑。”我轻啜一口茶。 “你請看這几张设计图。”她拿出一個大文档夹,从裡面抽出几张纸。 我接過来一看,华丽的色彩,恰如其分的互配,大胆奔放的线條,又显细节中的雅致,一系列的四件装,难得一见的珍品。我看着林助教,点头表示欣赏。 “是他嗎?”我多此一问。 “是。”她肯定。“大学第一年,他凭此获得了全国大学时装设计一等奖。” “和杨辉不分上下。”我把图纸递回去,“這么有才华的学生,徐教授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不肯向我推薦?” “教授痛恨欺骗。”她可以理解,“更何况,這個学生不在毕业生名册裡。他大三的时候被学校开除了,因为偷考卷的关系。” “什么!”我皱着眉头。 “請你再看一下這几张。”她似乎不在意我的苦恼,又递過来几张。 我看了,眉头皱得更紧。同样是一系列四件装,抄袭四十年代香奈儿的设计,改动也做得粗枝大叶。 “這是他上大二时期的作品。落差很大,是不?”她再递几张。 “也许這才是他的真实水平。”运气嘛,一生中都会有几次。 我接着看她给我的图,又是一呆,令人耳目一新,极度有才华的设计,承袭大一的狂放,兼容专业深修后的精心,天性中的创造力,作品令人爱不释手。 “能再有這样的水准,我只能說之前的几张是他画着玩的。”我又看回抄袭的那些,仔细看画风很类似。 “错了,你第三次看的,是杨辉的作品。”她說。“大二那年,获得全国新人奖第一。” 我震惊得看向她,“什么意思?” “最后還有几张,你看一下。”她不多說,只让我看东西。 這次的作品不能說差,应该還算不错,只是和那两次好的比起来,只能算中上,少了灵气,少了生命。 “我不猜了,告诉我這是谁设计的。”我有点糊涂,但心裡好像又有点明白。 “杨辉。大一时的参赛作品,进入复赛后,被淘汰了。”她将所有的图纸收回。 我立刻站了起来,茶杯颤颤巍巍,“林助教,你知不知道你在向我表达什么意思?” “我沒向你表达什么。”她淡淡說,“他才华横溢,以第一名的分数录取进来。他画功扎实,素描,油画成绩都是优秀。在时装设计专业,這方面要求本来不高,但他出类拔萃。设计方面,他天分很高,连苛刻的徐教授都对他赞口不绝。谁知,他上大二之后,成绩一落千丈,不仅如此,常常逃课逃学,好像变了個人。這一年,杨辉取代了他。” 我开始往外走,她着急了,在后面又說了一大串,“我做過家访,他父母都下岗了,妈妈当钟点工,爸爸沒再找到工作。但是他的父母都是好人,为了他上大学,省吃俭用。他从小读书用功,高中后边打工边读书,大学裡也一样。他那么努力想要出人头地,是为了父母和妹妹能過上好日子。他怎么会偷考卷,自毁前程?最近我才知道,原来他父亲身体出了問題,就是在他大二那年。” 我突然转過身,她本来紧跟着,差点撞上来,“林助教,你說了那么多,不過是对一個家庭困难的学生同情而已。你为什么不跟校方說呢?或许能让他再回到校园。至于其他的嘛,全部都是推测。证据呢?就算這真的是偷天换日,那也是双方同意了的,我們能做什么?” “顾小姐,我只是想請你考虑一下,能不能给他一個工作机会?”她听我說得泄了气,但還是塞给我一张纸片,“這上面有他的姓名和住址。他真的是個好学生,我相信他。” 我看了一眼,随即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這种因作弊被开除的学生,我們公司是不会聘用的。我可以理解你帮朋友的心情,但請你也要记住自己是老师,对每個学生都要公平。今天我們之间的谈话,我不会让第三方知道,也希望林助教你能保守秘密。這完全是为你好。” 她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沒說,等我出去后,沉默得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