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老采头收徒 1
“既然话到了這儿,我就說透了吧,”凤娘定定神,“也算给你個奔头,听好了,這一千桶水实打实地挑满了,你就能去后草地挑一百万两银子!”王相卿的表情就好像凤娘是一盘加了老醋的烧羊肉——后草地,他现在是知道了,在归化城郊有一座大青山,从大青山往北往西,便是一大片连着一大片、永远也走不到头的草原,当地人就叫“后草地”,可這一百万两……银子……“后草地一直就埋着一百万两银子,”凤娘瞧着王相卿的傻样儿,不由得意起来,“這還是往少了說,不過埋在哪儿,只有我老叔知道。挑水,就是考你呢,等你挑够了一千桶,他就会告诉你埋银子的地方,懂了不?”片刻沉默,突然,一阵大笑爆发出来——王相卿前仰后合,眼泪都流出来了。“你……”凤娘又气又不解。“我,哈哈,我拜错师傅了,”王相卿捂住肚子,“不该拜你老叔,该,该拜你,哈哈哈,人家都說我嘴大能撇,沒想到,你這女中豪杰,竟在我之上,哈哈……哎,师傅别走啊,請受徒弟一拜!哈哈……”王相卿的笑声追着掉头离去的凤娘。然而,又過了几天,他就笑不出来了。“王施主辛苦,請。”黄昏下的山顶小庙前,中年喇嘛向刚给井裡倒完水的王相卿奉上一木杯热茶。“多谢师父!”王相卿感激地接了過来,中年喇嘛的仁厚也是他能坚持到现在的原因,“您真是個大好人啊!”“施主言重了,”中年喇嘛笑着摆摆手,“這不過是出家人的本分。”“可我就闹不明白了,您咋跟老采头那么熟呢,他可是……”王相卿吞了口唾沫,不是不敢說,而是他一时還真想不到该怎么說。“秦施主,”中年喇嘛仍然微笑着,“可是位大善人。”“就他?!”王相卿庆幸還沒喝茶,不然全得喷出来。“請王施主随我来。”中年喇嘛一抬手,向庙裡走去,王相卿放下茶杯,跟上了。夕阳照进了小庙那颇显局促的正堂,将一排佛像都镀上了柔和的金色。王相卿看了一下,发现那些佛像所在的壁龛原来都是天然的石洞,虽未经人工修整,但却十分干净,应是天天仔细清扫出来的。“王施主,”中年喇嘛开口了,“這庙中的佛像,都是秦施主捐塑的。”甚?!“王相卿一脸惊讶。”众生有心求佛,“中年喇嘛感慨道,”多是奔那香火旺盛,各怀俗愿罢了。秦施主却淡然世外,唯选這清静之所,其意自诚,功德亦无量。
“”這捐個佛像,“王相卿重新打量起壁龛,而且看得比刚才更加认真,”也得不少钱咧?“”功德无量啊。“中年喇嘛又像是感慨,又像是回答。”嗯,嗯……“王相卿若有所思。黄昏在小庙裡的对话,凤娘自然是不知道的,因此,当她看到王相卿忽然一天裡把挑水主动加到了三趟——甚至有时候四趟——并且他每次来去都是大步沉稳、少有泼洒时,不免吃了一惊。”老板娘,“王相卿又挑起了两桶水往店外走,還特意从凤娘身前经過,”以后你不用盯着我啦,我王相卿堂堂男儿,說到做到,這一千桶水非挑满不可!“”哦?“凤娘随口答应一声,望着王相卿轻松的背影,柳眉微蹙。”王相卿,明儿個晌午,跟我去鸿盛楼。“這天,老采头来了凤娘客栈,对王相卿客客气气地說道。虽然以前从未遇到過這等好事,但王相卿却沒有丝毫诧异之色,像是早就料到似的。”做甚啊?“”去了再說。“”您老,“王相卿嘴歪了,是因为忍不住笑,”决定要收我为徒了吧?“老采头哂而不答。”嘿嘿!好!好!我一定去!“王相卿拼命点头,他现在只想马上找個沒人的地方尽情蹦跳一番。
鸿盛楼,是归化为数不多的名馆子之一,位于城西南,楼分上下两层,格局甚是气派,光雅间就分出了十来号,城裡人若有重要应酬,要請個排场的,此处自为首选。因此,王相卿才会认定了来這儿就是要行”拜师礼“了,可当他跟着老采头走到大门口时,却看见史大学正候在那裡,不由得一愣。”秦大爷,相卿兄弟,你们来了。“史大学笑容满面地迎上前。”你在這儿做甚?“王相卿挑了挑眉毛。”我……“”是我叫他来的。“老采头开口了,并冲史大学点点头。”嗯?嗯,那就一块儿呗。“王相卿不說啥了。三人一起上了楼,进到老采头早订好的一個小雅间。待落座之后,王相卿才省悟過来:老采头這是为拜师找了個见证!哎,這想得倒对,但是选的人不咋的,弄這么個”一掌经“,就甭想痛快了,就說這会子吧,自告奋勇要請客,可等堂倌一报菜,那张老脸就一副被人抢钱的模样。”你们的菜都咋這贵呢?“史大学毫不掩饰他的怨气,”鲜黄瓜、焖豆角、大烩菜、拌山药丝子,這要在祁县,都是最寻常的咧!“”這不一样哩,客官,“堂倌无精打采道,显然见多了沒诚意請客的主儿,”我們這儿的厨子手艺高啊,跟别家一样的料儿,味儿可做得不赖!何况這是在口外,大草原沒地儿种菜,都得从口内运過来,自然价钱也就上去了。要不您多点荤的?荤的倒便宜。“這最后一句已含讥讽之意,史大学脸红了,咬咬牙:”好!那就多来荤的,你刚才說有甚来着?扒肉條?对了,還有那個烤羊背子……“”我說你這算哪门子請客!“王相卿瞪起了眼。”哎呀,相卿兄弟,秦大爷本来就說吃顿便饭的……好好,素的也要,素的也要,那個拌山药丝子点了吧,加上大烩菜,大烩菜一盘能吃好几样儿呢……“”来壶老汾酒!“王相卿一点儿不客气。”啊……好,来吧,来吧。“史大学哭丧着脸,摆摆手让堂倌上菜去了,”這顿最少也得一两三钱银子啦,我在通事行一個月也挣不到這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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