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千裡迢迢买卖变賖货
“小姐,”彩屏一边小心地凑上前,一边坏笑着,“听张大哥說,他和史大哥发现你们的时候,你们两個,哎呀呀,可是,抱在一起的呢。”“听他乱讲!”香玉脸上微微泛红,干脆重新躺倒,用被子蒙住头。“唉。”彩屏有点儿失望地叹口气。王相卿等人离开凤娘客栈时還是春天,等到了乌裡雅苏台却已入深秋。张杰沒有食言,凭着对蒙古地方的熟悉,他很快就带大伙儿找到了布仁和他的部落。布仁自然也很高兴大盛魁的到来,他還介绍王相卿认识了他的朋友松不日和楠吉德。這二人是分属于两個部落的,也都答应要請大盛魁去各自的部落做买卖。在具体谈判时,布仁、松不日和楠吉德等人毫不讲价,大盛魁要怎样换货便怎样换货。史大学粗粗一算,他们這次带来的货至少能换两千多只羊,不由乐得连喝了好几碗马奶酒,可当听到布仁說现在不能把羊给他们时,又怔了。
“布仁大哥,這是为甚啊?”“哎,大学兄弟,相卿兄弟不是說你懂羊么,咋连這都不知道?马上就要大冬天了,哪是羊出栏的季节?這会儿是母的下羔子,公的掉膘,只有到了六、七月份小羊都长大了,接着羊也上了膘,你们赶回去卖才合算。我這可是为你们考虑啊。”“布仁大哥,”王相卿也道,“那咱這买卖咋做?”“你们先把货留下,”布仁一挥手,“到明年夏天,我把這次换的两千只羊赶到黄花浩特的那达慕大会上,一只不少的交给你们。”“大哥要赊货?”“对。”“赊货?”史大学为难道,“布仁大哥,這恐怕……”“成!”王相卿大声打断了史大学的话,“布仁大哥,就按你說的办!明年到黄花浩特收羊,我們還少走一千裡路呢。”“二弟!”史大学急了,“咱们再商量商量,布仁大哥,再商量商量。”“大哥,這還商量個甚啊,人家布仁大哥是为咱们好。”“我知道,我知道,可我担心……”“大哥!”张杰也嚷了起来,“你有甚可担心的?布仁大哥說明年给羊,那就一定给!”“唉,”史大学不再理這两個结义兄弟,而是直接看着布仁,“布仁大哥,你不要见怪,我不是不信你,只是這乌裡雅苏台离归化太远了,出点儿啥事儿也不能及时通气,像要是闹点儿啥灾的,明年夏天您這羊赶不来了,我們又咋办呢?大盛魁刚起来,還是小本生意,可经不住折腾啊。”“哦,原来你是担心這個,”布仁笑道:“這好說呀,我给你出個担保,要是真出了事儿,羊都死了,我就是从别的部落借羊也要给你们還上。”“我們同布仁大哥一样,就是借羊也要還!”松不日和楠吉德齐声道。“好!”王相卿高兴道,“這不就解决了,大哥,這下你不担心了吧?”“嗯,”史大学犹豫了片刻,“货都赊了,就等于把咱们的本钱都压在這儿了,半年甚买卖也做不了,是不是,得有点儿利息?”“呵,”张杰笑道,“大哥,我服了你了,算得真清楚。”“行!”布仁点头道,“我给你们三分的利,也都折成羊。”“几分的利?”史大学一怔。“三分。”“好,好!”史大学面露喜色,“那就這么定了!布仁大哥,你稍等一下,我去拿纸笔,請你写個契约。”“還写契约?”布仁不解道,“我們蒙古人一向說话算话。”“就是!”王相卿也有点儿不满,“大哥,你别這么婆婆妈妈的好不好?”“唉,二弟,這契约不是给咱们写的,是给那些财东。”王相卿自是明白了史大学的意思,不過当回到住宿的蒙古包裡,看到李金来和韩六十三等人面对布仁写的那张契约的脸色时,就知道大哥的苦心白费了。“就凭這一张纸,”李金来咬着牙,“便把咱的货全送给布仁了?”“這不是送,”王相卿平静道,“是赊。”“唉,大掌柜,”赵大有愁容满面,“不是我說你,這事儿怎么能答应呢?万一明年布仁不给羊,咱又能拿他咋办呢?”“就是!”韩六十三一般也說不出更多的理儿来,但声音却比哪個都大,“凭甚非要赊货啊?”“不都给你们解释了么?”张杰不耐烦道,“這马上要到冬天了,就不是羊出栏的季节。为甚当年'互市'的时候都在夏天,不在冬天?就是這個理儿。
到了夏天,牛马羊吃了足足两個月的水草,膘也肥了,肉也美了,长的也好看了,赶回去才能卖上好价。”“那好啊,”李金来又道,“我們现在也不把货给布仁,等明年夏天那达慕的时候再挑去,跟他们换羊。”“不行啊,老李,”這回不用王相卿和张杰开口,赵大有就直摇头,“咱们的货,好多都放不到那個时候。我看,咱们倒不如把货搁手裡,等着,等年后,也不要到夏天,到时候哪怕布仁不能把两千只羊全给了,就是给一半也成咧,咱也能先赶回归化卖了。做买卖,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嘛。”“等年后?”王相卿闷声道,“老赵,你别忘了,咱们是行商,不是坐商,按照官府的规定,咱们在乌裡雅苏台待不到年后就得走人啦。”“這……”赵大有语塞了。“不管咋样,”李金来站起来了,“就沒有這样赊货的!”“那你想咋的?”王相卿冷冷地问道。“你把货给我們,我們自個儿挑上,找其他蒙古老乡卖。
我就不信了,人家的羊還都不出栏?!”“行啊,”王相卿想了想,竟然笑了,“還有谁同意李财东這么干的,都跟着他去吧,货随便拿。”“二弟,”蒙古包外,看着李金来和韩六十三带领十来個财东正在忙着挑货,史大学叹了一口气,“你又用欲擒故纵這一招,這回却不知道能不能成哇?”“大哥,咱们等着看吧。”王相卿微微一笑。“不過,你也不能怪道老李和老韩他们。這么远的地儿,這么长的時間,這做买卖,還很少有敢這样赊货的。”“我知道,”王相卿点点头,“其实這要是在口内,我也不会答应的。這不是因为地儿不一样,人也不一样么?草原這么大,這牛啊羊啊又都有個讲究,所以我不得不這样赊;蒙古老乡恨骗子,最是讲信义,所以我也敢這么赊。大哥,要想做成個事儿,不懂得变通可咋行啊?”“好了,反正說到最后,都是你占理儿。”史大学苦笑一声。半個多月后,李金来和韩六十三等人垂头丧气地挑着一点儿沒见少的货物回来了。
王相卿都懒得问,他们却主动說了:“走了七八個浩特,碰上的蒙古老乡众口一词:现在不是羊出栏的季节,先赊货,明年夏天再把羊赶到那达慕上。”“這话我們不早讲了么,你說你们這帮愣货出去折腾作甚?真他妈浪费干粮!”张杰毫不客气地骂道。“大掌柜,”韩六十三哭丧個脸,“這回我們又错了。不過您放心,以后我和老李一准啥事儿都听您的,沒二话!”“哼,”王相卿瞅了瞅不吭气的李金来,又转向韩六十三,“老韩,你叫我啥,大掌柜?”“对,哦,不对!是天上天下第一大掌柜!”“从今往后,”王相卿一笑,“你要再加四個字。”“甚?”韩六十三一怔。“智勇双全。”王相卿一字一句道。“好,好,智,智勇双全,天上天下,第一……”“连着說!”“哎,這有点拗口哇!”“少說寡话,大声点儿!”“是,是……智勇双全天上天下第一大掌柜!!”“哈哈!”王相卿大笑起来,“行了,诸位兄弟,明儿個,咱们就把货给人家蒙古老乡送去,然后便回归化,明年夏天来收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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