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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王二疤子私会孙家大小姐 2

作者:梅锋,王路沙
彩屏得知小姐偷偷溜出府竟是去见那泼皮王二疤子时,吓得血色都沒了一半,“您怎么能去见他呢?!”彩屏一口气把王相卿在村中广为流传的“劣迹”尽数道来,她却沒想到,這反而引发了香玉对王相卿更多的兴趣。“因为那张少爷說他是'拖油瓶'?”“是啊是啊,就這么一句话,便把人家打折了腿!”彩屏边說边观察小姐的脸色,果然,香玉有些生气,可彩屏不知道,她气的却不是彩屏希望的对象。“如此說,也是那张少爷不好。”香玉未理会彩屏的目瞪口呆,“人家自幼失怙,跟在姐姐身边又有什么不对?长姐如母嘛,怎么能說人家是'拖油瓶'呢,真无礼!”“小,小姐,”彩屏突然一闪念,小脑袋瓜开始止不住地胡琢磨乱猜,“你和那王二,都說什么了啊?”香玉忍不住笑了。彩屏這小妮子机灵是机灵,可有时候也太過机灵。“沒什么,他想帮咱家的忙。”“啥?就他?”彩屏的神情明明白白表达了沒說出口的意思:若王二疤子能帮孙家,那她彩屏就能骑马出关去守卫边疆。“嗯,是帮不上。”香玉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又笑了,“人家总算是一片好心,也难能可贵。”“哼哼。”彩屏小嘴一撅,心裡嘀咕道:他王相卿哪怕有钱有地有房有三妻四妾,大概就是沒有叫“好心”的這個东西。“好了,时候不早,该歇啦。”香玉不想再多解释了。虽然還有一肚子疑问,但彩屏只好暂且忍下,讪讪地铺起床来。香玉坐到梳妆台前等着,渐渐地,她有些发怔,几缕思绪飘上眉梢;今晚在杂乱不堪的草房裡,那王二說的每一句话,她居然都记得清清楚楚。它们始终在她的脑海中回响,挥之不去,尤其是他的那些“主意”,更是一字不落,“……不花银子……山西人……走口外……做生意……這不就成了……還用脱裤子放屁……”“胡言乱语!”香玉坚决地摇了摇头,对着铜镜裡的自己說道,可一想到那個“屁”字,不由皱了皱眉头,使劲绷住脸,最终,還是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会挣银子才叫出息“唉,听說孙家這回是真的停工了。”王相卿沒想到姐姐也得知了這個消息,他今天不能再装出去上工的样子,便拿出了那晚从李金来手裡赢来的钱,塞到了愁容不展的菊花手裡。

  菊花惊讶地抬头望着弟弟。“二娃子,你這是……”“這是我攒的,姐,你先用吧。”“相卿,跟姐說实话!”王相卿伸了伸舌头,每逢听到姐姐叫自個儿的大名,他就知道她這是认真了:“姐,你放心,也沒啥,就是和那李大杆子打了個小赌,赢的,嘿嘿。”坐在一旁看书的杜志康抬头瞥了一眼王相卿:“荒唐。”“荒唐個球!”杜志康的声音虽然并不大,也不尖刻,可王相卿的火儿却像油炸糕一样蹿了起来,這是他最近几天裡第二次听到這個词儿了,而且一次比一次不痛快,若不找個口子泄一下,真他娘的是要憋成紫茄子了。“你……你說甚……”看着姐夫的脸跟羊肝一個色儿,王相卿倒不觉得奇怪,但姐姐的大怒却是他始料未及的。“二娃子!你這是犯哪门子浑劲儿?快给你姐夫赔不是!”王相卿觉得很委屈,话到嗓子眼,却猛地噎住了,差点儿挤出两滴泪来。

  “好啊,好!我现在說不得你啦,是不?”杜志康一副顿足痛惜的样子,“你看看你自個儿,长到這么大,也算顶天立地一男儿,可文不通,武不懂,更不守规矩,就知道有一顿沒一顿地混日子,胡度春秋……你,你到底還想不想有点儿出息?”“甚叫出息?光天天吊书袋子吊不出半個子儿?”王相卿不理会姐夫和姐姐又惊又怒的神情,他有种莫名的不吐不快的冲动,“說破了嘴皮,就是银子最大!发财,挣银子,這才叫出息!”杜志康靠扶住桌子站稳:“发财?就你也想发财?真把你能的!行啊,有本事你出去呀,发你的大财、挣你的银子去呀,别在我家裡拖油瓶!”小屋陷入了可怕的静默,菊花惊诧地转向了杜志康。“顺娃他爹,你這是說甚呢?”“說甚?我就說你這個'出息'的兄弟!”杜志康還不解气,“混吃混喝這么多年,啥长进也沒见着,倒是這张脸皮越来越厚……”“哐当”一声巨响,屋门像被狂风卷過似的摇晃着;菊花還沒反应過来,王相卿已然消失了,她慌忙追了出去:“相卿,你去哪儿?快回来……”“别管他,让他走!有志气就别回来!”杜志康吼完這句话,顿觉全身无力,不由跌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他无意中一扭头,却愣住了:儿子顺娃的红脸蛋正从裡屋帘子后探出来,一对惊恐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像两颗小葡萄。村北的小山上,早年间原本是有一片林子的,因为是個难得的幽静所在,便成全了村中那些贞妇烈女或穷途末路之人在此“了结”。有次,一個路過的风水先生算出了其中大大的“不利”,于是不知哪一任裡正,索性做主将树砍去大半,弄了一個荒坡。而今,這裡长年人迹罕至,除了像王相卿和钱宽子這样的后生们有时会相约而来,借着此处的空寂和凄凉排解胸中郁闷,几乎无人踏进一步。“……二哥,敢情你出来就是透口气呀,那還用叫上我們嗎?咳,這倒春寒……”钱宽子嘟囔着,又裹紧了一下身上的棉袄儿。他和旁边的毛蛋被拉到這北坡上有半個时辰了,說话沒超過十句,余下大部分工夫都用来陪出奇沉默的王相卿干坐着。“哼!”王相卿一动未动,毫不理会钱宽子的抱怨,他知道這小子其实也巴不得跑出来,宽子爹不知甚时候起落下個毛病:一旦儿子给家裡挣不着钱了,就会找由头骂他。

  “相卿哥,你姐夫平时瞅着挺厚道一人儿,咋就对你這样不善?”毛蛋的小鼻子小眼儿都快皱成一团儿了,居然有人会天天作践他的“偶像”。“就是嫌我是個累赘呗。”王相卿恨恨地扬了扬头,“平白背上個'油瓶',這辈子都甩不掉,人家咋善啊?”“切,我說二哥,”钱宽子擤鼻涕的声儿比說话還响,“你這個干脆人儿有时也不爽利!過去他大你小,也就忍了,现在……”他敬畏地瞧了瞧王相卿的大手,“找一天整撮你姐夫一顿算啦!看他還敢整治你不?”王相卿那表情就像恨不得要牵着钱宽子去给他买糖吃了。“钱宽子,我看你让那李大杆子带得是越来越二愣了!整撮谁,那是我姐夫!再不济我也得看我姐啊……何况這么些年,我就是吃人家的、拿人家的,末了還整撮人家,他娘的還有良心么?亏你想得出来!”“我這不是替你打抱不平嘛……”钱宽子不服气地闭上了嘴,毛蛋又开口了。“相卿哥,你以后就别跟你姐夫吵吵,好好叨拉叨拉,不就成啦?”“唉,毛蛋,你不懂。”王相卿摸了摸毛蛋的光脑壳,“真要他好,我好,家裡好……就得等你哥甚时候发了财,我這油瓶瓶变成它金瓶瓶银瓶瓶,那才真叫好呢。”“对呢!”钱宽子又精神了,“二哥,等皇上今年打完了這一仗,我是真要去口外寻個宝呀,你就一道儿呗!咱们兄弟合個伙儿,還怕……”“去甚口外,我才不想学我爹呢。”王相卿摆弄着身边的一丛小草。“那你咋发财?”“我想好了,家裡的十亩地,以前是全家人一块儿干,今年我就都包下来,至少先拿這個,堵上我姐夫那张嘴,然后……再說吧。”钱宽子失望地拾起一块儿土坷垃,扔得远远的,忽然一拍脑袋。

  “哎,是咧二哥,你咋個不让你那相好的帮忙找点儿路子啊?就她家那個产业,還不是随便拔根毛的事儿!”“說甚咧?!”王相卿不屑道,话音裡却带着点儿美滋滋,“咱這穿裤子的還要靠人家穿裙子的?那成啥哩!”虽然主意谈不拢,可香玉這個话题仍带来了一分温馨的气息,钱宽子的脸上像由阴转晴一样露出了坏笑。“哥?”“咋?”“那孙家大小姐,嘿嘿,我們搁草垛子后面都能闻着,嘿嘿,身上真香啊!你,嘿,爽球不?”满以为会听到滔滔一大篇“爽论”的钱宽子等来的却是王相卿的一声叹息。“爽球有甚用?马上就是人家屋裡头的了。”“行了二哥,反正你都爽球了,也不亏嘛。你呀,這是菜沒上桌,厨子先尝,再端给哪個也都是你吃剩的啦,哈哈……”荒坡上回荡起钱宽子的放声浪笑。王相卿并不答理他,只顾发呆地望着坡下的村子裡、那一大片死气沉沉的灰影绰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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