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歪点子变成了金点子 1
“你……可晓得咱大清'禁边'的祖制?”孙文举难得這样严肃地和妹妹說正事儿。“知道。”“那你就更该知道,這個法子行不通!還有,方才這些话,你同爹和我讲就成了,但是万万不可传出去!”“大哥,我懂!”香玉又成了往日裡那個在兄长面前做错事的小妮子,难为情地低下头,“我不說就是了。哎,這法子确实荒唐……”“這却不一定。”听到這话,孙文举和香玉俱是一惊,都不解地看着父亲孙书同,只见其脸上竟然绽开了一副笑意。“爹,您难道也……”“文举,我何尝不知'祖制'?你妹妹這個法子虽說有些胆大,然而……嗯,是不太可能。這样,你们先下去吧,让我再好好想想。文举,内外若有什么事,只要不打紧的,你看着裁夺便可,莫让他们来打扰我。還有,东西暂不用收拾了,再去知会你老舅一声,给宅子找买主的事宜也先放放。”孙文举领父命而去,香玉跟着也要走,孙书同却叫住了她。“香玉,這個法子,你是如何想出来的?”香玉颊上微微发红:“是……是女儿情急之下,一时胡琢磨的……”孙书同笑得更开心了:“胡琢磨的,就比你哥强多了。”“爹,您是說……”香玉有点儿不敢相信地望着父亲。
“哎,你的法子照着做当然是不行的,可是,却能让人另辟蹊径,换個路数来想,這就很了不起了。孙子曰: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一個买卖人要做得好,也须像那沙场上的领军大将一样,愈是险势,愈敢思他人之不敢思,敢为他人之不敢为!但凡是奇谋,开始都会觉得有個坎儿挡着,走不過去,乃至百般疑虑,然一旦迈過了這道坎儿,那可就是战必胜啦!”孙书同就像是在与同行论道一样侃侃而谈,香玉也禁不住转忧为喜。這时,孙书同却不說了,而是凝视着面前的女儿,如同名家在品赏爱不释手的字画。“爹?”“香玉,爹沒有白给你起這個名字,你果然是屋中的一块宝玉!我還真想照你哥說的,索性就不让你去给那曹胖子当儿媳了……爹舍不得呀……呵呵。”“爹……”香玉正考虑着要不要說出实情,却见孙书同将腰间佩带的一個精致的小葫芦解下,递了過来。“這個蝈蝈葫芦,是当今圣上御赐给为父的,多年来一直带在身旁,以怀圣恩。今日,为父就把它送给你。”“爹,這太贵重了,女儿不敢收。”香玉又是惊讶、又是慌张,可孙书同坚决地把蝈蝈葫芦塞到了她的手中。
“拿着吧,也算为父给你添的一份嫁妆。”香玉紧紧地握住了小葫芦,想了想,又道:“爹,那您刚才說的這個坎儿,该怎么迈呢?”“呵呵,這就是最难想的。”孙书同捻须一笑,“如果這個法子成行,实则就是让皇上和朝廷改祖制、开边禁了。嗯,天大的难事啊……”香玉轻轻抿了抿嘴唇。从父亲孙书同的房间出来,香玉加紧回到自己的闺房,吩咐道:“彩屏,赶紧取十两银子。”“取十两银子?”丫鬟彩屏挠了挠头,她不明白为何小姐刚风风火火地回到闺房,就让自己去圪促老舅屈有财那儿取存在柜上的私房银子。“对,十两!”香玉一口气說着,“老舅不问便罢,若他问起事由,你就說,嗯,是咱们房裡要添点儿私用。”彩屏的视线越過香玉肩头,落在了梳妆台上那一堆多数甚至還未打开過的大盒小匣。“哎呀你不要管了,就這么說嘛!”香玉有些急了。“好,好,我這就去。”“取完银子,”香玉拉住了转身欲走的彩屏,“你再出去一趟,看看现在到哪儿能找着那個——王相卿。”彩屏的脑袋顿时木了,她希望自己听错了小姐的话;或者,這村裡除了那无赖二疤子,還能有第二個人也叫王相卿。
說老实话,要不是孙家院子停工了,李金来是压根儿不会到县城找活儿的。虽然這儿比村裡能多挣几個铜板,但代价是要受他李大杆子最受不了的窝囊气。譬如眼下這歇着的工夫,他就被一帮城裡的后生当成個菜墩子一样晾到一边。瞅着那伙儿說說笑笑,李金来直恨不得這会子能突然地动山摇;都是给人商铺扛麻包的,都是一個模样的土眉哄眼,不就仗着太谷城一道高墙,我生在墙外你们生在墙裡么,又能尊贵到哪儿去?可李金来肚裡越是有气,反倒越压不住想掺和人家的愿望。突然,他听到了一個自個儿也能說两句的话题:曹家和孙家的婚事。“那孙家小姐,我們在村裡都熟!”李金来在旁边嚷开了。沒人說话了,换成了一片若似冷笑的唏唏嗦嗦的喝水声。“前些日子我還见着她了呢,脸蛋更喜人啦!”喝水声更响了。“……那天夜裡,我們村的王二疤子就把孙家小姐给办了!”不止一口水喷了出来,麻包堆和地上湿得到处都是。李金来被一片惊诧和怀疑的眼神围住了,這效果甚至出乎他自個儿的意料。
“這事儿你们都想不到吧?我那会子可就在外面听着呢,那动静叫一個大……”這是很难得的一次,李金来能够真心实意地感念王相卿的好。王相卿今儿個的心情也不赖:他刚上地头沒多久,耷拉着脸的彩屏就找来了,接着他就以“修木工”的名义,由彩屏带进了孙府后院,他站到了小花园一处假山的后面,与香玉直面相对,两個人挨得比那晚草料房還要近,彩屏则在一旁放风——王相卿不知今天是個什么好日子。“王二哥,”香玉說得和颜悦色,王相卿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還沒听過谁這样叫自個儿呢,“那天我心裡有些急,口不择言,恐是得罪了,還望多多包涵。這個,請收下。”接過香玉递来的小包,王相卿疑惑地打开来,眼睛猛地一亮:“银子?!”“对,区区十两,既是赔罪,也是谢礼。”“谢礼?”“嗯,我把你的主意和家父說了……”“我知道啦!孙老爷一定夸赞這是個想不到的好点子,对不?”望着王相卿兴奋的大红脸,香玉暗觉好笑。尽管這才打了一次交道,她已对摆布這個愣汉子成竹在胸,那就是不能让他太得意忘形。“可惜,家父也觉得此计难行,朝廷制度,那是铁板钉钉啊。”王相卿挠了挠光头,香玉微微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