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噼裡啪啦的雨点敲击着窗户,别墅裡玩牌的四個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看向窗外。
“闷了這么多天,总算下雨了。”商昼感叹道。
“是啊,下雨了应该会凉快很多。”余弦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
他畏惧深海,却对闪电和暴雨十分着迷,闲得沒事的时候,他就喜歡坐在窗边,看着紫色的闪电撕裂天空,巨大的暴雨像是瀑布倾泻而下,冲刷着一切,人类在自然的可怖力量面前显得是如此渺小。
“我最讨厌的就是打雷了……”蓝奇不知回忆起什么,清秀的脸有些苍白,见三人都被雨声吸引了注意,忙不迭地晃了晃手裡的牌。
“别看了别看了,余老师,该你出牌了。”
余弦回過神,瞄了眼手裡的牌。其他人手裡剩的牌都不多,只有他還剩八张散牌,不出意外,這局肯定是他垫底了。
“余老师,输了可是要回答真心话提问的,你要小心哦。”蓝奇提醒他。
余弦干笑了声,“我真的跟不起,牌太差了。”
一局结束,果然只有他有牌留在最后。率先出完牌的是商昼,他端起桌上的柠檬茶喝了一口,笑意盈盈地看着对面的余弦。
“余老师,我很好奇,你理想中的恋爱对象是什么样子?”
他问得直白,话音刚落,沈芒的目光就投向了他這边。蓝奇也好奇地盯着他,眸中满是八卦欲。
看着三双目光灼灼的眼睛,余弦咽了咽口水,不太自在道,“我……沒有什么特定的标准,反正相处起来舒服,聊得来就行。”
“余老师,你這话說了跟沒說一样啊。”蓝奇不满他的敷衍,势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要不你說說你喜歡什么外表的同性吧?”
三道视线中,有一道视线格外晦暗和幽深。余弦后颈莫名有股发凉的感觉,他揉了揉脖子,回忆了一下学长的样子,才道,“高高瘦瘦,比较斯文的那种吧,就是一笑起来,会让人觉得特别温暖。”
反正先随便說点什么,把当前的局面应付過去就行。
“余老师,看来你喜歡暖男的类型啊。”
蓝奇忽然觉得有些遗憾,他今天下午虽然浅浅地磕了一下他偶像跟余老师,可心底也清楚,這两人的气质天差地别,不太可能在一起。等听到余弦的择偶标准,他就更加确定了。
他偶像是高岭之花的类型,跟温暖什么的完全不搭边,看来這两人是沒什么希望了。
“余老师說的标准,不知道是不是参考了某個特定的人?”沈芒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商昼似乎沒料到他会发问,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被那道异常专注的目光盯着,余弦喉头发紧,莫名有些紧张。
“我……”他正头疼该怎么回答时,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他如蒙大赦,借口說自己要接电话,一個人去了阳台。
来电的是跟他一起做课题的老师,对方得知他在参加综艺节目的录制,语气不太高兴地质问他的课题进展。
“我這几天查了很多国内外的文献,问卷调查已经做好了,待会儿我发到你邮箱裡,你觉得有不妥的地方我再修改。”
对方心裡有怨气余弦也能理解,每期节目的录制要持续四天三夜,同科组的老师在学校找不到他,肯定会着急。
“行,那你赶紧发我邮箱吧。”
余弦嗯了声,想了想,又问对方,“那程老师,你负责的文献综述那部分,弄得怎么样了?”
对方沉默了几秒,语气心虚道,“我让手下的研究生在弄了,就這两天吧,肯定能交上来。”
余弦清楚,一些带了研究生的导师都喜歡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交给研究生去做,有的导师甚至会剽窃自己学生的科研成果。
他皱了皱眉,语气严肃了些,“我记得你手下的都是硕士研究生吧,以他们的水平,可能沒办法在這么短的時間内完成一篇文献综述。我們申請的是国自然的课题,如果论文不過关,到时候后期经费批不下来,就沒法继续进行研究了。”
“我知道,我就是让学生帮着弄一下,反正也是锻炼他们嘛,到时候我肯定会自己修改的。那就先這样了,下次聊吧。”
对方很快挂了电话。
余弦看着变暗的屏幕,轻叹了口气。在這個学校虽然清闲,可科研氛围比起那些顶尖的大学,实在差太远了。要不,他再去考個博试试?
正思索时,电话又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他心中一惊。
竟是顾星的电话。
在余弦的内心深处,是很想远离顾星的。只是他毕竟是自己的学生,又天天缠着他道歉、示好。他闭了闭眼,接起电话。
雨声滂沱中,他听到了顾星带着哭腔的声音。
“余老师,我要出国读书了。”
“是我哥的意思,他說我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還說我不该再出现在你面前……余老师,你說实话,你是不是从来都沒有……原谅過我?”
余弦握紧手机,看着窗外被雨水打湿的高树。
他沒有說话,但顾星已经听出了他想表达的意思。高大的男生蜷缩在沙发上,眼眶通红,像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猎犬。
“我知道答案了。余老师,对不起,给你造成了那么多伤害,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最好的老师,沒有别的老师像你那样。”
可這么好的老师,却被他伤害得最深。
“余老师,我打這個电话,是向你告别的。对不起,希望你再也不会遇到像我這样顽劣的学生。”
回到客厅,余弦整個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他這個电话打得太久,玩牌的局也散了。
蓝奇拉着沈芒,正在研究乐谱。商昼从厨房裡切了盘西瓜端出来,放在茶几上。
“余老师,怎么這么魂不守舍的?”商昼笑着看他。
“学校有点事需要处理。你们吃吧,我先回房间了。”
余弦上了二楼。
几乎是他刚离开,沈芒也找了個借口,上了二楼。在回廊尽头的露台裡,他看到了余弦的身影。男人倚在黑色栏杆上,看着墨蓝色的夜空,不知在想什么。
沈芒放轻脚步,慢慢走過去。
“余老师接了谁的电话,怎么這么心事重重的?”他语调自然地问。
余弦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几秒,才道,“是顾星打给我的,他說,你要送他出国。”
“的确有這么回事。原来,你是在为這件事烦恼?”
“也不是烦恼,就是觉得……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像是做梦一样。所有人和事,都很不真实。”
他以为听到顾星被送出国他多少会有点不忍,可事实上,他心底却无比平静,甚至有些庆幸這样的结局。
所有生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他也一样。他固然把顾星当成朋友過,可被他背叛的那一刻,他才清醒地意识到,在顾星的世界,沈芒才是那個最重要的人,为了沈芒,顾星可以做任何事,包括牺牲他。
這种人,他沒有必要再为之烦恼。
“我知道,你参加综艺這两天,肯定沒睡過好觉。”
当时沈芒一进余弦的房间,就看到了他藏在书柜裡的药瓶,他压力大失眠的时候也让医生开過类似的药物,上面的英文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也是那时他才知道,余弦表面上对地下仓库那件事毫不在意,其实一直有心理阴影,甚至到了影响睡眠的地步。
他根本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镇定和坚强。
余弦估计他是看到了自己房间裡的药瓶,他也沒遮掩,洒脱一笑,“沒办法,心理学上這叫ptsd,创伤后应激综合征,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不過我就是学這個的,可以自我疗愈,問題不大。”
沈芒也笑了,他深邃漂亮的眼睛盯着余弦,“余老师,我去给你热杯牛奶,喝了后晚上你会睡得更好。”
“沒事的,我自己热也——”
余弦话還沒說完,青年已经转身进了楼道。
這晚,余弦喝完热牛奶,关掉床头的小夜灯,很快就睡着了。
這次他的梦裡沒有那些可怖的黑影,而是一片平静祥和的雨林,巨大的芭蕉叶子装满了雨水,摇摇欲坠,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忽然,轰隆隆的雷声响起,大地开始震动起来,小动物们四散奔逃。余弦莫名觉得哪裡有些古怪,他感觉自己浮在空中,那雷声无处不在,不像是梦境裡的,反倒是像……
余弦睁开眼睛,从梦裡醒了過来。视线刚移到窗外,他就看到一條狭长的紫色闪电划過天际,紧接着便是一阵接一阵的滚雷声。
他睡觉那会儿雨都停了,沒想到后半夜又下了起来,而且這次的雷声格外可怖,仿佛要撕裂整片天空一样。
確認窗户关好后,余弦又倒回了床上。只是他眼睛刚闭上,外面便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突兀的敲门声在這种雷雨夜裡显得格外阴森。還好他不是一個人住在這栋偌大的别墅裡,不然真会被吓得不轻。
“谁啊?”余弦把灯打开,下了床。
“余老师,是我。”
外面传来一個熟悉的声音。
余弦整了整身上的睡衣,走到门口,一拉开房门,就看到蓝奇白着一张脸,可怜兮兮地裹着毯子站在门外。
“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有事嗎?”
“余老师,我……”蓝奇嘴唇哆嗦了两下,听着窗外一阵响過一阵的雷声,终于忍不住道,“我怕打雷,余老师,今晚我能跟你睡嗎?”
好歹都是個成年人了,竟然還怕打雷。蓝奇自己都有些唾弃自己。
他本来想着熬過這一晚就好,可后半夜被雷声吵醒后,看到窗外高树的枝叶拂過,在窗帘上投下奇形怪状的影子,以往看過的那些恐怖片裡的场景争先恐后地浮出脑海,他吓得再也坐不住,裹着毯子就来找余弦了。
四個人裡,他跟余弦的关系最亲近。他实在想不到除了余弦他還能找谁。
少年苍白的小脸裹在薄毯裡,大眼睛裡满是期待和哀求。余弦心头一软,把房门完全打开。
“行吧,就這一晚。”
听到余弦答应了让他进去睡,蓝奇眼睛立刻亮了。他跟着余弦进了房间,迫不及待地往他床上一躺。
“余老师,你放心,我占的位置很小,不会挤到你的。”
余老师的床也太舒服了,蓝奇一躺下去,就忍不住滚了两圈。
余弦从衣柜裡拿出一床新的空调被,扔在他身上。
“你盖這個,我們分开盖,免得抢被子。”
“好,余老师,都听你的。”
蓝奇盖上被子,美美地躺下准备睡觉,却在這时,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
余弦眉头微皱,看向门口。
蓝奇脑子裡不知道都在想什么,脸色大变,往床角缩了缩,一只手偷偷伸出来,抓住余弦的袖子。
“余老师,外面……该不会有鬼吧……我好怕……”
“小孩子别瞎說。”
余弦无奈地笑了笑,走到门口。
“谁啊?”
“余老师,是我。”
余弦心头一惊,把门打开。高挑俊美的青年站在幽暗的长廊上,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带了些惊惧,凝视着他。
“房间停电了,我有点害怕。余老师,我能跟你挤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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