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第 139 章
作爲交際的重要一環,後院社交,地位不可或缺。
來到京城,過去了快兩個月,謝柔娘漸漸熟悉了京城的風土人情,也認識了一些地位相等的官員夫人,陸陸續續開始接到邀請赴宴的帖子。
這一日,家裏閒着無事,在季修的鼓勵下,她終於勇敢踏出了出門社交的第一步。
宴會主人是右僉都御史李大人的夫人李夫人,宴會就設置在李家後院,曰爲賞荷。
謝柔娘和同住清波巷的吏部稽勳清吏司主事鄭大人的夫人一同前往,路上有個同伴,不至於迷路,因爲鄭家有馬車,她順帶還蹭了鄭家的馬車。
到了李家,在僕人的引導下進到後院。
後院不大,左邊的長亭裏,已經坐了十幾位婦人,在說說笑笑。
長亭另一側,是一個小巧別緻的彎月湖,湖中荷葉接天,荷花紅豔,景色秀麗,還有一條小舟停在旁邊。
謝柔娘心裏明白,這就是賞荷了。
雖然這景色確實秀麗,可是真的爲了賞荷而來的客人,估計沒幾個,都是爲了溝通感情而來。
朝廷有明文規定,不讓官員私底下大批量聚集結交,所以才衍生出這樣隱晦的後院社交。
鄭夫人是後院社交的老炮,進門後,爽朗大笑,親親熱熱地坐了過去,和衆人說話。見謝柔娘不習慣,還特別自然地拉着她,給她介紹了眼前這一圈夫人。
謝柔娘記在心裏,面上謙遜含笑,依次打了招呼。
一羣人交換個視線,露出衡量的目光,不知道達成了什麼樣的默契,很快也笑呵呵地施放善意,看起來友好和善。
東珠公主和皇帝做的那點缺德事,早就傳遍了。
百官不當回事,可是官員們的妻子,卻是感同身受,很有危機感的,自然也就對謝柔娘充滿了同情。
憑藉這個原因,謝柔娘半天下來,就成功打入到了後院文化的中心。
一羣人賞了花,劃了船,宴會過半,一開始的話題過去,漸漸繞到了閒話家常裏。
身爲官員的妻子,很大一部分都
是識字的,因爲要學着紅袖添香,後院社交,總不能什麼都不懂就出來丟臉。
而識字的後院女子,最廣泛且文雅的興趣愛好,便是看話本。
聽着幾位夫人討論最近的話本,謝柔娘眼神一閃,露出溫柔笑容,加入到聊天裏。
“姐姐們原來也喜歡看話本,說起新話本,我倒是有個推薦……”
夫君狠心無情,明明蓮兒和書生都那樣辛苦了,他還要欺負他們,就該讓大家一起來罵他纔對。
這一刻的謝柔娘,不是季修的夫人謝柔娘,也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憤怒小讀者。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也沒有什麼想法,就是想要讓大家都掉坑裏,見證蓮兒和書生的艱難情路,哭得和她一樣狼狽。
只是她沒想到,旁人的看法,卻和她完全不同。
“謝夫人也看過這篇話本?”一個綠衫夫人驚喜站起來道,“我昨天熬夜剛看完,寫得太好了。”
謝柔娘微微一怔。
難道重點不是蓮兒和書生之間的千辛萬苦,一起譴責作者嗎?
綠衫夫人看起來三十來歲,回憶起話本內容,眼裏浮現一絲少女的憧憬和失落:“裏面的書生,實在太好了,要是我當年遇見的是他,我也就不會嫁給現在的夫君……”
越說越過分了。
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怎麼還有因爲一本話本而嫌棄自家夫君的?
謝柔娘雖然不喜歡夫君虐了蓮兒和書生,可是卻也無法贊同綠衫夫人的看法。
不過很快,她又想起自家夫君和外人的不同。
夫君面對東珠公主的下嫁,還能冷言拒絕。
可要是換成外人……怕是沒那麼容易放過。
謝柔娘及時住嘴,沒有將自己先前淺薄的觀念說出口,想了想,附和綠衫夫人的說法:“對,書生確實很好。”
雖然就比她夫君差一點。
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只在心裏想想。
綠衫夫人得到贊同,立刻將謝柔娘視作好友,拉着她的手,熱情地交流起對話本的看法。
旁邊的夫人們對視一眼,來了一點興趣,紛紛旁聽,聽完之後要走了話本的名字。
綠衫夫人大概是真的對這篇話本愛得深沉,見別人有興趣,滔滔不絕,神采飛揚,將話本誇上了天——就
差抓住對方的肩膀搖晃,問她知不知道安利了。
要不是謝柔孃親眼看着夫君一筆一劃寫出這篇話本,差點誤會這是綠衫夫人的夫君寫的。
她都沒有這麼熱情推薦。
謝柔娘反省了一下,內心有些羞愧,看着綠衫夫人說起話本時,那副年輕了十幾歲的樣子,心神一動,順勢加入到了綠衫夫人的推薦隊伍裏。
就這樣,在她們二人的攪和下,一場好好的賞荷宴,成了話本交流大會。
宴會結束,謝柔娘和鄭夫人從李家離開。
路上,鄭夫人談興不斷,臉色期待:“我要去朱家書坊,將這篇話本買回來,看看是不是真的這麼好看,柔娘,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謝柔娘露出遲疑臉色。
她肯定是不想去的,家裏連原作手稿都有,何必要浪費那個錢,給書坊創收呢。
可是她來的時候,坐的鄭夫人的馬車,總不會讓鄭夫人先送她回去,再去書坊吧。
謝柔娘吞吞吐吐:“那就一起……”
“柔娘!”鄭夫人詫異地抓住她的手,偏頭看前面,指着說,“你快看看,那是不是你夫君?”
謝柔娘驚訝地順着望過去,半響後,露出一個盈盈淺笑:“嫂子,看樣子我不能陪你去書坊了。”
……
“今天出門還習慣嗎?”
季修扶着謝柔娘上驢車,隨口問她今天過得如何。
謝柔娘回了他問題,想到什麼,接着和他說到了後半段的趣事,眼裏流露出笑意:“看樣子夫君如今已經有了相當忠心的讀者了。”
季修挑眉,溫言提醒:“我的別號,儘量不要在外面說起。”
“放心,我知道輕重,不會說的。”謝柔娘點頭,滿眼溫柔淺笑地看着季修,坐進驢車。
夫妻倆一邊回家,一邊說起了要不要另外租個新住處的事。
最終兩人約定,等話本的抽成對賬了,就搬去大一點的宅子,採買兩個下人,換一輛馬車,這樣季修上衙方便,謝柔娘照顧兩個孩子也容易些,不用事事親力親爲。
“對了,我還想和你說件事。”季修揮舞着鞭子,“安書還小,不着急,可是月笙已經快五歲,也該啓蒙了。”
謝柔娘點頭:“夫君說得對,我們女兒,日後一定要嫁個
家世相等的清白讀書人家,總不能大字不識。”
“月笙才幾歲,你就想着這個了。”季修失笑,“搬家之後,我們就給月笙啓蒙吧。”
謝柔娘頷首,心裏甜蜜。
夫君親自來接她回來,對她的要求無所不應,還要和她一起給女兒啓蒙。
這世上,有幾個這樣的兒郎呢?
她美滋滋的,忽然想起剛纔宴會上,綠衫夫人對話本書生的追捧,心神一動。
只怕再也不會有了吧,夫君是獨一無二的。
……
另一邊,鄭夫人站在原地,看謝柔娘和季修離開,本來還沒什麼想法的,忽然看見謝柔娘上驢車的時候,差點絆了一腳,被季修攔腰抱住,小心翼翼地送上馬車,心裏突然不是滋味起來。
她和夫君成親不到八年,昔日三品官員之女,下嫁籍籍無名的小官,一開始也曾柔情蜜意,可是八年過去,夫君已經蠢蠢欲動想要納妾,兩人再也回不到當年的恩愛。
唉,怪誰呢,世上哪個男子不是這樣?
鄭夫人在心裏長嘆一聲,坐上車馬,依舊下令讓車伕往朱家書坊去。
她如今已經和夫君離心,除了照顧女兒,每日便是看看話本打發時間,越是鬱悶難受的時候,越想要買話本。
這種感覺,大概就是和其他夫人一難過就想買胭脂水粉是一樣的感受吧。
鄭夫人到了朱家書坊,碰見了另外幾位夫人,都是剛從李家宴會離開的,沒想到大家會這麼默契地來買話本,彼此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鄭夫人買了幾本新出的話本,又將清波散人的話本收入囊中,和衆夫人告辭,結賬離開。
到家後,她先去看了看女兒,見女兒情況如常,這纔回房,拿起桌上的話本看了起來。
不知不覺幾個時辰過去。
外面傳來嚷嚷聲,鄭夫人的陪嫁丫鬟進屋來說,老爺回來了。
鄭夫人眼眶紅紅,抹了抹淚痕,無動於衷道:“不用和我說,他自然有他的溫柔表妹。”
丫鬟着急:“夫人,你怎麼能自暴自棄,你要是不去見老爺,老爺更有藉口納妾了。”
鄭夫人擡頭,隔着門似乎能看見院子發生的事,冷笑一聲:“這種渣滓,愛納妾就納妾,本小姐纔不稀罕!”
想她未嫁之時,也是快意恩仇、瀟灑利落的人。
嫁人之初,對愛情亦曾有過幻想——要是夫君敢納妾,她就和離歸家去。
結果八年時間,不但那個男人變了,連她自己也變了。
她明白了世道的艱難,看透了男人的劣根性,變得懦弱,得過且過,心裏毫無半點激情,卻爲了女兒、爲了面子,不敢提出合離。
反正嫁給誰都一樣,男人的愛情總是很快退卻,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那她何必折騰?
正是發現了她的軟弱,那個男人才會得寸進尺。
不過,現在鄭夫人不這樣想了。
好事多磨,蓮兒和書生那麼艱辛纔在一起,她爲什麼不能鼓起勇氣,爭取自己的幸福?
只要願意努力,她總會等到屬於她的良人。
就算找不到,她也不該將自己美好的一生,浪費在渣滓身上。
鄭夫人摸着話本的序言,眼裏閃過一道堅定的光。
……
第二次,鄭夫人帶着女兒回了孃家。
鄭大人得知消息,一開始並不以爲然。
他知道夫人想幹什麼。
半個月前,他不小心和夫君過世、前來投奔的寡婦表妹睡在了一起。
表妹醒來後哭哭啼啼,他心裏不忍,腦袋一糊塗,就說要納她爲貴妾。
鄭夫人大怒,摔了茶盞,死活不肯同意。
可是鄭大人也有自己的脾氣,他年初剛升官,已經是正五品京官,前途遠大,還搭上了二皇子的路子,不再需要岳父的提攜。
就算夫人鬧彆扭,他也不可能事事順從她的要求。
哪個五品官員沒有妾室?
他這才納第一個,夫人就鬧脾氣回孃家,不遏制她這股脾氣,以後她還要翻了天了。
三日後,鄭夫人沒有回來,派人送來了一封和離書,並派來了下人將嫁妝搬回家,鄭大人才慌了神。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天卡文,寫得乾乾巴巴。今天忽然來了一點點的手感,但是時間又來不及了,先發出來,明天雙更試試康,,網址m..net,...: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