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肖寒怔怔地缩回手,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
要道歉嗎?到底要不要道歉?烦…
“你醒了?”肖寒盯着自己的手,像在自言自语。
“嗯。”少年揉了揉脑袋,昏沉沉的,只模模糊糊记得自己是被什么玩意砸晕,戴上眼镜才看清肖寒的长相,挺帅的。
肖寒還以为那只是装饰的眼镜,就跟女生一样,戴一副眼镜框提升颜值。
“检查结果医生沒說,只說要观察几天,我猜估计是脑震荡,網上說休息一個星期左右能好,我刚查了,你听不见我說话?”
“嗯?听得见,戴着呢,是你送我過来的?谢谢。”少年轻笑了一下,指了指左耳上的耳蜗,一看就是在规矩堆成山的家庭裡长大,說谢谢的时候坐起身還弯了腰,虽然是坐着的,還是显得很有礼貌,他哪知道自己认真道谢的人就是罪魁祸首,估计知道了心要凉透。
肖寒心想着是他自己经過楼下被砸到,心安理得接受了這句谢谢。
“我等会有事,你自己给学校打电话請假。”肖寒站起身头也不回就往病房外走,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左手插在口袋裡,走了几步又停住脚步,顺手掏出手机划拉了几下,转身把支付宝收款码举起来对着少年的方向,报了挂号费和住院费,“微信也行。”
少年扬起嘴角,长這么大沒见過找人要钱還這么嚣张的人,婉转什么的根本不存在,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对准收款码扫了一下,竟然是设定金额的那种,這人是多惜财。
“走了啊,有缘再见。”肖寒摆摆手,看了一眼收款记录。
“嗯。”
肖寒有点想笑,這样的人是不是别人要他做什么他都会回答嗯,懒得想了,该回家提辍学的事了。
走到医院门口才想起来忘记问少年的名字和学校,光想着钱了,操…人海茫茫,還有缘分嗎?
“算了,钱到手就行,最近市场行情乱,不拿钱显得我出手阔绰,還以为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富家公子,其实就是平平无奇无业游民一個,還单着身.....”肖寒一路喋喋不休,踢了路边的石头,走出医院的那一刻還回头看了一眼,叫了的士回家,十五分钟收二十块也不觉得贵了,起步价也得值個十块。
“回来了,人沒事吧?”肖默叼着烟,坐在折叠桌前,桌上放着两桶泡面,红烧牛肉的。
“估计是脑震荡,收了钱就打的回来了,靠。二十块,真贵,就我步行差不多半個小时左右。”肖寒把习题本放进抽屉裡。
還有把显得多余的锁头,钥匙早八百年就被肖寒弄丢了,只有一個钥匙圈挂那儿,谁知道钥匙现在在哪儿独孤终生,想想就可悲。
那会儿为了装逼,還特意镀了金漆,挂在钥匙圈上一晃一晃的,還闪眼睛,特nb哄哄,想着想着肖寒自嘲地笑了笑。
“刚刚那驼背打你三拐杖怎么不還手,看你咬牙切齿的,居然不出手,瞧你那怂样哈哈哈哈....走出去都嫌丢人.....”肖默指着他,說的话带着点酸味。
他這個做父亲的知道,說了也沒用,就像惯犯一样,怎么說也沒用。
“我打那驼背,万一又打折了,還不得怪我故意伤害罪,敢情你想看着你儿子进局子?”肖寒用两只手指夹走肖默的烟,在烟灰缸裡转着烟头掐灭。
“对了,說正事,别扯這些有的沒的,你星期一去学校,读书,别让老子丢人现眼,你知道我接你老师电话有多尴尬嗎?低声下气就像過街老鼠,就差人人喊打了。”肖默不让肖寒抽烟,但自己還是控制不住,不自觉又点了一根烟,肖寒也沒有掐掉,任烟圈在屋子裡飘。
“爸,我想办理辍学,读不下去了,每天重复一样的事情,上课,翻书,趴着,睡觉,下课,尿尿,放学,回家,写作业.......”肖寒越說越沒底气,最后的几個字估计连他老子也沒听见。
现在的肖寒,就像個丫头片子,就差穿條裙子。
說话支支吾吾,根本硬气不起来。
“你跟我搞邪完了啊......你辍学了,以后怎么办,啃老?死在路边上都沒人给你收尸......”肖默操着一口地道方言,气的牙痒痒,一怒之下扇了肖寒一巴掌。
這是他做父亲這十七年来,第一次动手打肖寒,打完手都在颤抖。
“爸.......”肖寒沒有躲闪那一巴掌,他觉得自己该打。
“别喊我爸,要辍学是吧,自己去,别给我丢人现眼了,省的我砸锅卖铁给你缴学费,白供你十七年,养條狗都能帮忙看家护院,你還是個人。”肖默斜着眼,嘴裡吐着烟圈,直到還剩根烟屁股才从嘴裡拿出来丢进烟灰缸。
屋子裡乌烟瘴气,简直一团糟,明明是盛夏,肖寒還是感觉到空气降到冰点,就差应景地哆嗦两下。
无论如何,肖默是同意辍学了,肖寒扬起嘴角,突然觉得成就感爆棚。
虽然被扇了一巴掌,還挺重,左半边脸火烧似得,他不知道肖默出手会這么重,就和刚刚在医院缴费一样,毫不含糊,快准狠,甚至有些做作。
晚上洗了澡之后,肖寒坐在电脑前,桌上的塑料盒裡放着好几副纸牌,肖寒玩牌挺厉害,会玩各种花式,看起来特牛,随手抽了一副,倒在手上就开始玩,当然,他脑袋裡也不是空的。
星期一是去读书给肖默一個缓冲還是直接跟班主任办辍学?被砸伤的少年到底是谁?会不会也是一中的?支付宝收款记录也只有昵称,头像還是一张白图,操,這都是什么事,乱七八糟的,睡觉!
此时,少年半躺在床上,听着护士边倒水边打听肖寒,差距属实大…
“那個…学校星期一有随堂考,我能出院嗎?”
“我问一下医生,要是他答应,明天检查一遍就办出院。”
“住院费能退嗎?”少年說完自己都觉得好笑,怎么就被传染了?
“能,能退。”护士笑了笑,关上门走了。
少年打开支付宝,转账给…肖寒,刚才沒注意看,肖寒的支付宝用的真名,只不過名字和他這個人,简直天差地别。
隔天,少年“如愿以偿”的出院,以回家休息为理由办了出院,为了随堂考真的是拼命了,就差医生护士竖大拇指,“身残志坚”啊。
看了看時間,早晨八点半,省图周日正好八点半开馆,坐地铁去還能找到位置,就算找不到起码還有落地窗可以坐。
肖寒一觉睡到十一点,要不是楼下吵架的声音,怎么也得睡到中午。
“爸,早饭吃什么?”
“早饭?你這是吃早饭晚了,吃午饭早了,油條豆腐脑,自己热热。”
肖寒刚把盘子端起来准备去加热。
“洗口洗脸了嗎?”
“操,太饿了给忘了。”肖寒放下盘子,走到卫生间重重地关上门。
“還知道饿啊?你不說我以为你减肥呢。”
“你儿子我不需要减肥。”
肖默以为肖寒听不见,卫生间裡放大了一倍带着回音的回应吓了他一跳。
随谁的?
肖寒出来的时候,油條豆腐脑已经热好了,還冒着气儿,放在折叠桌上。
“你妈她下午回来?辍学的事還得過她一道。”
“什么?她也回来?”肖寒咬着油條,加热過的有点难咬,說话也含糊,迅速咽下去之后喝了半碗豆腐脑,“我得出去避一避,省图。”
肖寒怕妈,怕的点也是奇怪,他怕陈昕闫戴的美瞳,紫的灰的怪瘆人。
“行,反正你迟早也要跟她提辍学,玩得开心。”肖默知道肖寒去图书馆肯定是找個隐蔽的地方睡觉,其实肖寒也看书的,跟音乐有关的书,他百看不厌。
“你洗碗吧,這個時間省图的人估计都吃饭去了,有位置。”肖寒回房换了衣服,出门前挑了一双全新的鞋。
“我出门了,靠,鞋带死结了。”肖寒恍惚地七拽八拽把鞋带系死结了,折腾了半天才解开,抬起头是满头大汗,热的,肖默死也沒想到自己会有這样的儿子,已经是父子俩第无数次叹气。
“要不要太阳伞,省图那儿晒,沒有阴地方。”肖默嘴裡說着,把那把黑色的遮阳伞递给肖寒,被无情的拒绝了。
大男人出门還带太阳伞,走出去都觉得丢人。
一到夏天,肖寒穿的最常见的就是那几套运动装,他觉得穿起来能给人视觉上的冲击,有一种三好学生的感觉,手腕很细,一條银色的链子戴了十年。
“什么时候回来?”肖默关门的时候冲外面喊了一嗓子,沒有任何回应,只听见电梯门重重关上的声音。
肖寒走在去公交车站的路上,這個時間段也沒什么人会特意坐公交车去省图,吹着口哨還哼着小曲,活脱脱三好学生的感觉。
這個梗是過不去了。
“手机公交卡用不了,投币两元。”司机看着肖寒从后门上车,提着嗓子叫住了肖寒,先是一愣,后来才从运动服的兜裡翻出两枚硬币。
可能是去年夏天剩下的,肖寒感叹洗衣机很结实,不知道這硬币跟着衣服洗了几次。
“耳朵沒聋,你這嚎一嗓子,真的是.....”习惯了夹烟,肖寒两只手指夹着硬币扔进投币箱,听着哐当两声。
车辆即将启动,請各位站稳扶好,注意脚下安全,下一站....
即将到站,請拿好随身携带的物品,有序从后门下车........
肖寒坐在靠窗的位置,听着广播,迷迷糊糊地闭着眼,“嘶.....操。”
直到头撞到前座的椅背上才醒,揉了揉额头,迷离地看着窗外,发现已经過站。
“我操......竟然坐過站了。”肖寒使劲地掐着大腿,慌乱地背起书包,匆匆地下车。
站在路边,等红绿灯過马路去对面往回坐一站,车来车往让肖寒很烦躁,耳机裡放着听腻了的歌,不耐烦地摘下耳机塞进口袋裡。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肖寒做出不耐烦的举动后,绿灯秒变红灯,连红绿灯都合起伙来做对。
“嗳.....這不是肖寒嗎?去哪儿?”這一路公车司机是肖默的朋友开,這点儿正好是第三趟,准备回起点站下班。
“是林叔?”肖寒印象裡是有這么一位叔,理着寸头,看起来倒挺和蔼可亲,不像是混迹黑社会的。
“别管去哪儿了,上车,别刷卡,這趟我請你。”林叔招呼着肖寒就像在自己家似的,满脸堆笑。
“谢谢叔。”肖寒差点就把坐過站的事情抖出去,在武汉市生活了十七年,居然因为睡着坐過站,想想脸就一阵泛红。
到省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半左右,背着包在書架和書架之间散步,也沒有特意找位置。
還是一如既往在音乐类的书籍前停下脚步,纤细的指尖触碰每一本书,最后選擇了一本钢琴谱,莫扎特的,肖寒平时很喜歡听這位音乐家的曲,靠着墙翻着书。
“我准备走了,這個位置让给你。”少年就坐在离肖寒不远的位置,摘下眼镜,换了一副平光眼镜戴上。
背着装满书和资料的包,走到肖寒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不知道自己准备给他让座的就是昨天的“救命恩人”,眼神裡闪過一丝慌张。
“你出院了?体质挺好啊,這么快,算下来不到24小时吧?”肖寒不知道今天发愣几次了,看着眼前的少年,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礼貌地问了问姓名。
“苏夏。”
“肖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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